第4章

這個女人在三天前和她的第二任丈夫已經正式離婚，現在正和這個名叫高義的男人風花雪夜。他們十年前就已經相遇。那一年，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帶着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住進了高義的房子裏。

這個女人搖曳風姿，天然一股風騷。也許是出於貪念她的肉體，他收留了這對母女，只是這個女人經常在一次次吵鬧之後開始失蹤，從一個星期到幾個月到一年、兩年。

然後他會在別人的口中聽到她已經和別的男人結婚這樣的消息。輾轉幾年她又會回來，每次回來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依舊和他瘋狂的做愛。

他早已習慣了她的失蹤跟流浪，但是高義從未將小女孩趕走，也許是因為這個小女孩生活在這裏，所以她總是願意再次歸來。

兩人的身體可以結合但靈魂卻無法靠近，他們沒有辦法打破這種僵硬的局面，就像是結婚已久的煙火夫妻似的，了事之後便各自轉身，各做各事。他依舊點着他的煙，靠在床頭。

他清晰的記得上次聽說她再次結婚的消息是在兩年前，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他對着她那個十七歲還在讀書的女兒發了很大的脾氣，他記得他將她的手腳全部結結實實的捆綁起來，然後自己跑去酒吧要把她的母親揪回來。可是非但母親沒有抓回來，第二天連這個女孩也消失了，連一聲告別也沒有。

他很生氣，遇見這對母女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聽說女孩是搬去了學校的宿舍，後來又聽說搬去了一個老師的家裏，女孩的名字叫莫亦寒。

這個小女孩青澀而膽小，高義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躲在母親的背後扎着馬尾辮，穿着白裙子和破洞的小白鞋。吃飯的時候，她獨自坐在角落裏一個勁的挖自己碗裏的白飯，從不敢伸手去夾菜，每次都是高義給她的碗裏夾菜夾肉，她永遠都是低着頭。

高義還記得，是他幫她安排讀書的學校，她很爭氣，她總是考第一，一點都不用操心。女人常常逃跑，小女孩卻每天都按時歸來。

每一次和女人大吵一架之後買醉回來，都能看見女孩乖乖的在房間裏寫作業。醉醺醺的他總是不顧自己身上濃重的酒臭味就進小女孩的房間，他總是撫摸着她的頭說：“莫亦寒最乖了！”然後滿意的回自己的房間呼呼大睡。

可是有一天，高義突然發現小女孩身體的發育跟她的成績一樣的好，腰也開始纖細柔軟，她越變越漂亮，發育得越來越完整，漂亮得有點像她的母親。她不再是那個撞見他光着臂膀與裸體母親在床頭做愛時驚慌失措的小姑娘。

高義覺得她越來越喜歡往外跑，這一點非常令他生氣，可是高義並沒有意識到那都是他自己的幻覺，他開始為自己的幻覺抓狂，害怕，他害怕有一天女孩會像母親那樣變幻莫測。於是他不再滿足於摸摸她的頭，說一句“亦寒最乖”這樣的話，他開始用惡毒的眼神盯着她，用盤問查詢的語氣命令她交代行蹤。

終於，暴怒之下的高義在那晚綁了莫亦寒。

其實高義每天都會思念她們，他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更思念哪一個？到底他是恐懼自己會眼睜睜的看着一路成長的碩果走向滑坡像她的母親那樣無法掌控的墮落？還是害怕這個居無定所的女人從此不再可能回到他的身邊？也有可能只是因為和這對母女生活久了成為了生命的一部分而無法割捨。

莫亦寒，那個學校里的高考狀元，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高義這個詞沒有什麼聯繫的呢？高義把頭埋進他的雙手，深深的長吁一口氣。

女人叫莫芸，二十來歲正值青春美好的年紀卻生下了一個女嬰。莫名其妙的就當上了未婚媽媽，莫芸看着自己生的嬰兒彷彿是晴天霹靂，慪氣之下做的一個決定，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才意識到自己要承擔一個生命的責任，毫無承擔力的她在當天晚上就倉惶而逃，丟下一切逃之夭夭。

她的哥哥和母親堅強的為她背上了這個包袱，直到孩子八歲老人生病了才被莫芸帶走。但是莫芸卻將八歲的女兒扔在了高義的房子裏。莫芸再也改不了她的習性，她喜歡去酒吧，剛開始她只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撞見那隻提了褲子就躲起來的負心漢。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挺喜歡去酒吧的，老闆常常給她免單，那些男人也常常請她喝酒，在那個紙醉燈謎的夜光下莫芸找到了存在感。

浴室里的莫芸對着鏡子在發獃，鏡子裏的這個女人好陌生，她完全不熟悉：嘴唇的口紅剛補過，似塗蠟。黑色絲襪在剛才做愛時被扯壞還包在高跟鞋裏，畫的濃妝像臉譜似的。是女人又不似女人，當所有的喧器散去，當狂熱的溫度冷卻，當周圍全都安靜下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有點像…像……，像散發著酒臭味的雕塑。

每每這個時候她就非常的痛苦，每一次的卸妝都要鼓足大大的勇氣，妝后的容顏連她自己都不敢面對。四十齣頭的人，可她感覺自己足足蒼老了有十歲。女人的容顏在這裏已經產生了分界，好累，真的好累。折騰了一夜，一宿沒睡。浴室里傳來花啦啦的流水聲……

清晨，高義起身準備好一切，他靜靜的看了熟睡的莫芸一會，這個女人真的是扛不住時間的整治。高義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要去另外一個城市，一個有莫亦寒的那個城市……。

時光飛爍，學校這邊新生軍訓已經進行了好幾天。

陸汐雲每天都在自己的臉上做各項保護措施，她害怕被晒黑，一到休息喝水期間就不停的噴防晒噴霧，史小藍是羨慕的，她總是發獃般的看着她，保濕水、乳液、潤膚霜、隔離霜、防晒霜、保濕噴霧、防晒噴霧、去黑頭、洗面乳、眼影、口紅……，瓶瓶罐罐，琳琅滿目的擺在陸汐雲的書桌上，史小藍當真覺得自己數都數不過來。

這是陸汐雲所擁有的，史小藍所沒有的。女生進大學，可以什麼都沒有變化，但穿衣打扮肯定要變的，這是史小藍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