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魂
女子從夢中驚醒，額間冒出細細冷汗，雙手緊緊抓着被褥，一雙靈動的雙眸之中盡顯恐懼與空洞，心中似是被撕裂開來一般，痛......
周遭一片寂然，有的只是她急喘的呼吸聲，還有那聽在耳里明晰的心跳聲，咕咚咕咚證明此刻的她是活着的人。
黑暗中的那雙眸子，微微一動，便有着燦若星辰般的光芒。但剎時間又像是一灘死水一般，眸中毫無生息。
女子抬眼瞧了瞧，披了件外衣，起身打開了窗。
還未打開，一陣寒風便席捲而入，生怕遲了似的。
她全身一哆嗦，想了想還是將窗支起，任憑那夜裏的寒風吹打在她的臉上。
也許，只有這樣，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人......
她，楊安，已經死了......
活着的，是一名叫楚安的女子！
沒想到上天還真是憐惜她，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
只是，為何不把這機會留給她的家人......
女子自嘲般笑了笑，或許上天是想留着她繼續活在失去親人的痛苦當中，想看看她這小女子如何被折磨着。
自從到了這身，夜夜夢回親人慘死的那日，心猶如被千萬把利刃划動。想喊想哭，但總是不能。
天色漸亮，遠處的山廓已顯深綠之色，附近村莊雞鳴狗叫之聲傳來，緊接着是女子餵雞養豬的呼喚聲。
楚安動了動已經被凍僵的手指，伸出已經發紫的一雙小手，將支棱拿下，關上了窗。
掀開被子躺上了床，心頭有着萬絲情緒，但又彷彿一片空白。
楚安——小賈商戶楚正仁二女，剛及笄，為二姨娘趙氏所生，為人膽小懦弱，經常被家中兄妹所欺，於半年前被推入河中身亡。
“已經半年了......”楚安忽然低聲念了一句，仿若空靈。
距離楊家滅門已經半年了，她在這個莊子上也已經待了半年。
半年前她魂入這具身體，身體還未康復，便被楚正仁送到了莊子上，一過便是半年，不聞不問。
生母已逝，幸好還有個疼她的五姨娘，經常來這看她。
想着想着，身體逐漸回暖，迷迷糊糊中便進入了夢鄉。
待到房外傳來的異響，床上的女子猛然驚醒，穿好衣物打開了房門。
倏然，只見一綠色小糰子正窩在她的房門口，戴着一小小的黑帽朝下，看起來好似要翻跟頭。
聽見房門吱呀的一聲，綠色小團着實辛苦抬起了頭，呼哧呼哧喘着氣，像是幹了多大的重活一般。
“二姐姐......”綠色小團兒抬頭見楚安站在那，那肥胖的臉頰便扯開了笑容，上嘴唇上方正掛着透明的鼻涕，隨着小團的一吸氣，便消失不見，但很快又探頭探腦似的從他那通紅的鼻子下方流出。
楚安俯身將綠色小團兒從地上抱了起來，從懷中掏出手帕，拭去他的鼻涕。
“今日又給二姐姐送什麼好吃的來了？”楚安笑道。
“糯米桂花糕，酥餅，核桃酥......”小團兒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努力的數着。
正數着，一旁廚房裏頭便走出了一穿着油綠色衣服的婦女，腰上繫着白色圍裙，雙袖半攏起，臉上笑意滿滿。
“五姨娘。”楚安叫了一聲，微微點頭。
“五姨娘......”綠色小團兒也學楚安叫了一聲。
婦女笑着欸了一聲，從楚安手裏接過孩子，那眼裏真情實意對孩子的寵愛不假。
“彥兒跟二姐姐說什麼話呢？能不能告訴姨娘啊？”婦女輕輕顛着小團兒，學着他稚嫩的語氣說道。
小團兒先是咧開了小嘴，呵呵笑着，“彥兒給二姐姐送吃的，二姐姐開心......”
眼前女子與小團兒的互動，讓楚安會心一笑，心中似有一股暖意迴流。
她到這莊子上半年，只有五姨娘隔三差五會從城裏來這看她，帶着楚彥。
楚彥今年才三歲，正是對任何事物都感興趣的時候，這郊外便是他的田地，有時在一個地方便能坐在那兒研究一上午。
五姨娘姓氏為王，閨名玉香，原是貧苦人家的女兒，因其外貌出眾，被楚正仁看中，納為妾侍。
而後生了一個女兒，單名柔字，身體在月子期間落下了病根，之後幾年楚正仁便幾乎將她忘記。
她在楚安四歲時進府，與楚安娘趙氏交好，兩人的關係倒比那心思陰狠的趙小氏要像是親姐妹。
只是不到一年，她娘便撒手人寰了，只留下她一人。王氏念着趙氏在世時的好，便時常幫襯着楚安。
四年前，楚正仁舉家搬遷到帝都，家宴之上忽見王氏不同於往日，便留宿與她的房中。自那晚之後，王氏便懷上了。
一年後，王氏便生下了楚彥，楚正仁與楚老夫人自是極為高興，王氏在楚家的地位也隨着楚彥的出生水漲船高。
王氏逗弄了孩子一會兒，便招呼楚安將廚房裏的吃食拿到房間裏來。
“剛才進來見莊上安安靜靜的，想着你應該還未曾睡醒，就不想打擾你，沒想到這小子倒是將你弄醒了。”王氏略帶歉意，忽而問道，“怎的，這幾日可是失眠之症又發作了？”
楚安點了點頭，半年前楚安落水身亡，而她啞女楊安魂入她身。借屍還魂，夜夜噩夢失眠。為了掩人耳目，楚安便將失眠之症全數推脫與那次落水。
王氏嘆了口氣，心疼道，“想來是這莊子上環境不好，又無人貼身伺候，才導致落水之症遲遲未見好轉。我倒是多次想要讓你爹將你從莊子上接回去，可你那娘確是有意無意在使着絆子。”
楚安為王氏倒了一杯水，道，“五姨娘莫為了我得罪娘，左右我住在這莊子上，不用晨晚都去祖母和娘屋裏請安，倒也舒適。”
王氏掩鼻而笑，“這你倒是說對了，每日我最煩的便是請安，你那娘啊，總是能在你祖母面前玩出花來，你祖母也吃這一套。”
楚彥見兩人一直愛說話，在王氏懷裏安不希心，便扭着身體想要下去。
王氏見他愛玩，也不多管，“彥兒不許出這個大門。”
楚彥奶聲奶氣應答了一聲，便扭着屁股走到了院中。
“安兒，等過幾日街上來了賣奴的，姨娘還是為你買個使喚丫頭，來這莊子上伺候你吧。”王氏打量着簡陋的房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