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番外張妙安9
我醒來的時候,身旁只有阿吳,見我醒來,阿吳才鬆了口氣,連忙上前端過水來:“娘娘可算醒了,您不知道,昨天晚上可把我們嚇壞了。”
我想問阿吳怎麼了,一開口卻是沙啞,連話都說不出,只好聽阿吳在一旁碎碎念:“娘娘這次高燒了好幾日,可把大家嚇壞了,昨天晚上還一直說夢話,幸好皇上一直在旁邊守着,我們這些下人心裏也算有點主心骨。”
我被喝到嘴裏的水噎了一下,詫異的抬頭看向阿吳,皇上?皇上在旁邊守着?
雖然說不出話,但阿吳也能從我的眼神中讀出意思,連忙解釋道:“娘娘昨天說怕過了病氣給皇上,皇上本來是準備走了,可是剛走到苑門口,娘娘您這就昏迷了,皇上便又回來了。”
阿吳嘴角湧上一絲笑意:“皇上一直守在娘娘身旁,您不肯喝葯,還是皇上親自拿着湯匙一口口喂的。”
我愣住了,竟渾然不知,想了想,又扯着嗓子費力道:“你說,我說夢話,可..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阿吳的眼神一下子憐憫起來:“娘娘昨晚一直在說,不是我的錯,不是我打錯,後來,又說了一句..”阿吳的口氣低沉下去,看了我一眼才道:“娘娘又說了一句,娘,你抱抱我吧。”
我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阿吳不知我的心思,只是又安慰道:“娘娘這是想家了,待身體好了,便叫老爺夫人來宮裏說說話。”
我沒有接話,只是又緩緩躺回床上,然後沖阿吳揮揮手,示意叫她出去。
阿吳以為我要歇息,幫我重新蓋了蓋被子,便躬背出去了。
當屋裏只剩下我一個人時,我才敢任由那抹失落侵入我的眼眶,有些濕意,伸手抹去,原來是淚。
我有些恍然,我好像很久都沒哭過了。
記得那年姐姐走後,我哭了好久,母親卻只說我是鱷魚的眼淚,有時甚至還說我是嫉妒姐姐的寵愛,所以才故意害死她。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母親竟然能以這樣的惡意來揣測自己的孩子。
可是,我並沒有因此而疏離母親。自小缺愛,我萬分渴求這個東西。我努力學習跳舞、樂器、繪畫,只要能讓我變得優秀的東西我都費盡心思去學。
我想,也許母親看見我如此出色,會待我好一些。
可是,每次我去見她,她卻總是那樣冷冷的眼神,好像我是陌生人一般。
只是我從未氣餒過,我想母親是在生我的氣,可是,總有一天會好的。
我騙自己,哪個母親不愛孩子呢?
我像一個可憐的乞討者,卑微着匍匐在母親的腳下,期盼她能大發慈心分點愛給我。哪怕,就一點點。
直到有一次,我臨摹了母親的畫像,足足畫了三天,每一個細節我都萬分小心,連丫鬟都說惟妙惟肖。
我想,母親看見這幅畫像,一定會喜歡的。
我開開心心的拿着那副畫像去找她,屋裏只有母親一人,她隱在有些昏暗的光線中,不知在看些什麼。
我正待抬腿進去,忽然聽得母親悠悠道:“我的兒,你走的如此早,可不是要了娘的命嗎?”我愣了下,才看見母親手裏拿着是姐姐生前的遺物。
她的眼睛中並沒有眼淚,卻帶着濃的化不開的苦楚,她將姐姐的遺物貼在胸前,喃喃自語:“這世上唯有我的兒是最懂事,最貼心的。老天不公,如此待你。”忽然,她似想起了什麼,嘴角揚起一抹譏笑:“有些人再優秀,也終不及你半分。”她眼神的苦楚和嘴角的譏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令她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一剎那,我站在門口,忽然明白了,原來,不論我如何做,母親都不會喜歡我的。
永遠都不會!
我沒有將那副畫送給母親,而是偷偷撕掉了,撕的粉碎,像是在發泄什麼,又像是在摧毀什麼。
從那以後,我好像一下子便長大了。
我再沒有那般刻意的去討母親的歡心,碰見她時也只是淡淡打個招呼,既然愛得不到,那就給自己留些尊嚴吧。
母親卻在背後對父親說我陰陽怪氣,小小年紀,卻如此死氣沉沉,性格如此不討喜。
還好,父親並未太聽母親的話,因為那時我已經大了,張府出了個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已是父親在官場上炫耀的一個資本。
每次家裏有宴會時,父親總會把我叫出來,為客人表演才藝,每當那個時候,好像,我才是父親的女兒。
母親更加看我不順眼,有時還說我狐媚,不是什麼好貨色,那些話太過難聽,連我的貼身丫鬟都聽不下去,說:“哪有當娘如此說自己女兒的。”
我卻知道,母親早已不拿我當她的女兒。此刻,在她的心裏,我怕只是一個討人嫌的存在,是她經歷喪女之痛后需要排解苦楚的一個對象。
我努力讓自己忽視母親帶來的傷害,久而久之,我以為自己真的早已練成了一副鐵石心腸。卻沒想到,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心裏念得居然還是她,居然還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得的懷抱。
心裏有着重重的挫敗感,像是將我這些年的強硬盡數擊破。
我嘆了口氣,忽然聽到開門聲,竟是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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