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進退維谷
人們終將銘記這一天,自益州歸來的興武王王匡抵達陳倉半月後,以所向披靡的姿態,與之手下將領合力,攻陷郁夷,兵分五路,走杜陽,出武功,過槐里……最終兵臨常安城下。
這一日,距離上一次常安城破,過去了不足三月。
劉玄杵着拐杖,站在城頭,看着城下黑壓壓的軍隊,總算是明白當日新二世王臨的絕望,且最終為何會選擇自焚於未央宮了。
前幾日槐里之戰的場景,劉玄還歷歷在目,想到被震天雷震起的巨石而砸死的手下大將定國公王匡,劉玄其實比之其堂兄王鳳還要心痛。
現當下,綠林軍,或是同一條船上的赤眉軍,沒少一個將士都是一種實力的損失,更別說是那種能征善戰的大將了。
遠方,赤眉軍大將樊崇邁步來了。
這位前幾日還和劉玄發生衝突的赤眉軍將領,此時卻顯得特別的落魄。連之一向非常喜歡整理的頭髮也沒有整理,頭髮亂糟糟的不說,雙眼中還能看出多餘的暮色之意。
其實何止是樊崇,失去堂弟的王鳳,被稱為“鬼才軍師”的吳利,還有無數依舊駐守在常安城內,退無可退的其他兩軍將士們,在於興武王軍交戰後,都能感受到對未來深深的迷茫感……
失敗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時間長短。
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也難過城內的盟軍將士們,士氣會是如此的低沉。
當看到樊崇到了身前,劉玄的眉頭皺了皺,沉聲問道:“緣何到了現在,新軍還不曾攻城,難道他們打算一直這樣圍下去?”
樊崇心中暗襯我又不是新軍,怎麼會知道?
他表面上搖了搖頭,語氣略顯苦澀道:“此番進攻常安的,可是以戰術超群著稱的興武王王匡,是否是圍城,還是其他什麼的原因,暫時還說不清。
要真的是圍城還好,城中的糧草,足夠將士們吃上三四個月,到時可尋覓機會突圍。”
劉玄對樊崇的回答並不意外,也只是暗暗嘆了口氣,轉而問起了另一個比較關心的問題:“吳先生前日不是親自書信,使之送到洛陽處的南陽軍中,以求得支援,現在可以答覆送來?”
“這可能要讓大家失望了,直到現在,洛陽方向絲毫沒有信件送來。聽說并州牧耿況正組織并州新軍,以相應那興武王的號召,完成對南陽軍的清剿。
劉氏南陽軍的日子也不好過……還有那劉秀的兄長劉縯最終沒有扛過去,因傷勢過重病死在洛陽,只怕也沒心情來支援我等。
腳下的路,還是要靠我們自己走。
不說了,我去巡視城東。”說到此話時,樊崇的眼中顯露出了一絲怒氣,然後向劉玄拱了拱手,便沿着城牆往東而去。
南陽郡自退守洛陽后,就盡量避免與常安的聯繫,算是徹底撇清了和赤眉軍綠林軍的關係,而持續了快一年的盟軍也算是完全走上了末路。
以至於他所獲得的洛陽信息,都是併入南陽軍中的前邯鄲軍中,某些與他有聯繫之將士傳來。說起來,從王郎於前幾月陣亡后,群龍無首的邯鄲軍加入了南陽軍中,卻未加入赤眉軍,這也是樊崇一直耿耿於懷的地方。
劉玄對於其中的貓膩明顯明白,看着樊崇遠去的背影,他喚來旁邊的親衛,對其說了兩句什麼,接着邁步往樊崇相反的方向巡視。
腳步略顯沉重。
同樣沉重的,還有劉秀的心。
這幾月來,選擇退守洛陽對南陽軍來說,無疑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募兵,或是糧草的籌集,在王霸李通等一些將領的相互配合下,進行的井井有條。甚至在眾將士於南陽站穩根基后,一些家眷也被接到了洛陽城中。
樊母和劉伯姬自然也是來了,但是她們到來不久,劉縯終究還是因為傷勢過重而病逝了。
這對於劉縯的至親而言,是為很大的打擊。劉秀這兩日就隨着小妹劉伯姬一道守在兄長劉縯的靈堂之中,軍務皆交給了南陽軍中的將領。
“季弟,兄長若是去了,阿母和小妹她們的安危就交給你了,一定要保護好她們。阿翁走的早,而你現在成了我們家最後的男丁,切記要負起自己的責任。”
因連續熬夜,頭腦陷入迷糊的劉秀,腦中不斷閃過大兄劉縯臨終前的話語。
感覺到有人搖晃自己,劉秀突然驚醒,一見是小妹劉伯姬,精神頓時一松。
“阿母可曾睡下了?”劉秀想着站起來,但長時間的跪坐,導致身體重心有些不穩。
旁邊的小妹劉伯姬快走兩步,連忙將之扶着。
少女的臉上略帶憂愁道:“阿母睡下了,兄長你也去睡一會吧,都熬了幾天的夜。”
還未等劉秀回答,就見院外傳來聲音,想來又是弔唁者,劉秀只好苦笑搖頭道:“小妹你也不是幾天沒睡,先去睡睡吧,這裏有為兄就好了。”
劉伯姬卻死活不去,堅持和兄長一道向弔唁者施禮。
來的人有些出乎劉氏兄妹的預料,竟是陰氏族人。
陰氏乃南陽的豪門大戶,其之富貴程度,堪比王侯。
劉秀對陰氏並不陌生,這件事還要從那次驚鴻一瞥說起……只是在他於南陽起兵時,陰氏沒有明確表示支持,但多少也給了些資助。
到了洛陽后,劉秀也想過和陰氏聯繫,再謀天下大計。可兄長劉縯的過世,也使之將此事放下,沒想到在此時,陰氏竟派人來了。
當看到後面跟來的姊夫鄧晨時,劉秀明白了很多。
“陰氏能派人來此,想必是姊夫出力了。”
鄧晨和陰氏有些關聯,這幾月一直在南陽等地忙着給盟軍,尤其是南陽軍籌集糧草。就連大軍退守洛陽后,鄧晨也因為瑣事繁忙,沒來得及親自於洛陽相見。
目光再回到前面,前面的這位,劉秀於郡學時,有些交往,應是陰氏的嫡長子陰仲,數年不見,陰仲明顯比之以前長高長壯了不少。
“文叔,一別多日,再次相逢,竟不曉得發生了此等悲傷之事。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才是。
當然,今次陰某除了弔唁令兄,還想談談天下大計,共同為蒼生而謀之。”
把手中的賻賵交由一旁的劉氏僕從后,陰仲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