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十年夠了
溫韶晴淚眼朦朧的抬頭，見皇上十年如一日的目光，登時難過的撲在了他懷裏。
“別哭了，你是六宮之主，是李朝最尊貴端莊的皇后，這麼哭成什麼樣子？快跟朕說實話吧。”李景睿低聲安撫着，一隻手輕輕撫着她釵冠下的青絲。
在皇后看不到的地方，他慢慢蹙了眉，似是在經受極大的痛苦，
溫韶晴聞到他懷裏龍涎香的味道，心尖疼得都在打顫，“皇上……您為國事操勞到如今，身子已然承受到極限，如今好好休養，最多還有半月……半月可活。”
說罷，她越發悲痛的大哭了起來。
與皇上相扶相持的這十四年，她備受呵護與寵愛，從未想過皇上會有一日累倒。
這一日突然來到眼前時，溫韶晴便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回想起皇上冊封自己為皇后時，皇上那眉眼間的喜悅和激動歷歷在目，彷彿只是昨日發生的事，可今日就陡然天旋地轉了。
李景睿身子一僵，慢慢抿緊了唇，任由懷中人哭的悲切，似是也接受不了這樣的噩耗。
待溫韶晴嗓子都哭啞了，才緩緩從皇上的懷裏起身，“您別怕，楊太醫那麼精通醫術，一定拼盡一身本事也能保住您再留得長久一些，還有臣妾，臣妾……”
李景睿擺擺手，沉聲道：“朕推行新政成功，邊疆的戰事一年比一年少，臣凌他們已快要凱旋迴京，煜玄與承玄兄弟之間恭順和諧，落鶯的性子也不那麼任性高傲了，往後的日子就算沒了朕，李朝也能繼續順遂。”
“皇上，您在說什麼？”溫韶晴張了張嘴，不知他為何突然說這種話。
李景睿充耳不聞，緊緊抓住她冰涼的手，“其實朕早在第一回累暈之後，就瞞着你立下了遺詔，煜玄脾性溫和，雖一心報效朝廷卻不知變通，承玄性子雖急躁直爽了些，該細心的時候也不會冒失，他做這個皇帝是最合適的。”
“皇上！您……”溫韶晴不敢置信的瞪着眸子，這才知道他這是在交代後事。
李景睿輕咳兩聲，捂着心口躺在了龍榻上，聲音里都透着虛弱，“承玄最聽你的話，等朕走了之後，你定要好好幫着他對抗那些別有用心的大臣，臣凌這些人最忠心，有他們坐鎮京城，承玄登基時也不會遭受多少阻撓。”
“你為了朕付出許多，如今就當是為了讓朕安心，好好教導承玄怎樣做一個好皇帝吧，新政漸漸成熟，他這個皇帝不需操勞國庫和戰事，定然會做的順風順水，不會再走朕嘔心瀝血的十年之路。”
“不過……暫且不論承玄秉性如何，朕也一直都想讓你做最風光的皇太后，只是朕沒機會和你頤養天年，聽宮人們叫朕一聲太上皇了……”
“別說了！”
溫韶晴趴在塌邊哭喊了一句，哭的越發不能自已了。
為何會這樣？皇上前兩日還陪着她吃糖餅呢，怎麼就突然病重不治了？！
不可能，她不信皇上不到四十便要長辭於世了！
李景睿望着眼前哭到全身顫抖的女子，這才慢慢紅了眼，跟着哽咽道：“朕何嘗捨得拋下你？只是命不由人，朕為了李朝江山安穩，必得付出一些代價，只要你日後在宮中好好活着，看着幾個孩子平安喜樂，朕這隻陪着你十年便也夠了。”
“不夠，臣妾覺得不夠！您明明說要陪着臣妾白頭偕老的，可現下呢？”溫韶晴緊緊咬着唇，看着他束起的一頭黑髮，只覺得全身都在發冷。
李景睿唯有苦笑，良久才輕聲道：“朕對不住你。”
“是臣妾對不住您！這十年來總把心思放在承玄他們身上，每日也不曾催促楊太醫多診治皇上，這才讓您突然病重了。”溫韶晴痛苦又愧疚的抓緊錦被，迫切想要將害怕和難過發泄出來。
可她再怎麼努力止住眼淚，心裏的絕望也止不住蔓延。
李景睿忍着全身都在不斷冒冷汗的痛苦，語氣越發的輕柔了，“朕這些日子好好陪着你，福公公已經讓人把清涼台收拾好了，朕原本要帶着你們都住過去的，現下就咱們兩人去，你好好陪着朕這最後幾日好不好？”
……
等溫韶晴從殿內出來時，已然是兩個時辰后了。
看她雙眼腫得睜不開，走路都搖搖欲墜的模樣，李承玄嚇得連忙上前攙扶，“母后，您這是怎麼了？！父皇可還好？”
“你父皇他……時日不久了。”溫韶晴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已沙啞得不成樣子了。
一聽這話，李承玄臉色難看的愣在了原地，落鶯轉過身趴在李煜玄的懷裏哭了出來。
溫韶晴聽不得哭聲，忙鄭重的囑咐：“本宮隨你們父皇去清涼台，你們三人別哭哭啼啼的送行，朝中政事就暫由你們兄弟打理，切莫讓你們父皇操勞了。”
說罷，她不再理會孩子們不願相信的絕望模樣，穩穩噹噹的走下了石階。
從養心殿拐過御書房的宮巷，溫韶晴慢慢走到了御花園，再去了如今落鎖的青玥宮，眼前看到的不是綠瓦朱牆，而是和皇上這十四年來的點點滴滴。
哭也哭過了，任憑她再怎麼難過，也改變不了皇上不久於人世的事實，與其哭哭啼啼的讓皇上難受，還不如在餘下的半月里好好陪着皇上，在清涼台慢慢度過他們兩人最後的日子。
溫韶晴慢慢想着，全然不知她的模樣在旁人看來仍舊失魂落魄。
皇上病重的事雖沒傳到宮外，可宮人們隱隱約約都猜到出了大事。
眼見端湘皇后像失了魂一樣，所有宮人都默默的走在宮巷兩旁跪了下來，不敢再抬頭多看一眼。
第二日，福公公扶着皇上來到御花園的涼亭里，就見來送行的只有餘妃和佳妃，幾個孩子正站成一排，笑容爛漫的舉着各自的東西。
“父皇，這是兒臣和皇長兄為您求的平安符。”落鶯竭力笑着送去打着結的平安符，聲音卻帶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