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半夜的折磨，幾乎奪去了她的性命。
蕭臨風離去，刻意將枕頭蓋在了她的臉上，這樣就不會看見那令人反胃的容顏。
偉岸的身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冷宮，房門零落敞開着，冷風呼嘯直入，留下一室蝕骨的凄寒。
相遇時的悲喜到相許之後的不堪，一幕幕從眼前閃過，屈辱、不甘、怨恨……反覆纏繞着楚槿顏。
“蕭臨風，為何這麼對我？若有來世，我要把今生所受，百倍、千倍還你！”楚槿顏美目圓睜，拼盡全身最後的力氣發出一聲不甘的哀叫，如同啼血的鳥，令人心驚。
白皙的皓腕慢慢垂落，再無生機。
……
蕭臨風匆匆趕回軍中主營，大楚已敗落，諸多的事宜都要等着他去解決，恐有餘黨再次興風作浪。
何渭此時被派出掃清所有大楚原驍騎營勢力，滅其餘黨。戰後的大楚一片蕭條之景，但蕭臨風依舊不會掉以輕心，特命人時刻監視着楚皇宮，一旦楚雲帆出現，就地斬殺。
夜靜，窗外的風簌簌颯颯的吹着。
偶然一陣狂風呼嘯而過，讓人毛骨悚然。
“報！”
“什麼事？”
看着慌張來報的侍衛，蕭臨風臉上並無表情，側顏還殘留着那一抹緋紅，彷彿對於昨日之事，還有點懷念。
“公主她…死了！”
蕭臨風整個人頓時僵住，她怎麼會那麼容易死呢？立即向侍衛撲了過去，用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泛着血絲的雙眼十分恐怖。
侍衛雙腿發軟，不相信死亡就這麼來到自己身邊。
“怎麼會？”
蕭臨風一字一句緩慢逼問道，那侍衛臉色一陣慘白，還未等他說出一個字。便已經斷氣了。
蕭臨風的雙手還在不停的顫抖着，將手中沒了聲息的侍衛扔到了一旁。步子沉重，眼睫微微顫抖着，此時像是突然要窒息了一般。
心頭猛的抽搐，本來以為可以把她囚禁在身邊，慢慢的折磨，哪曾想到這個女人居然這麼脆弱……
蕭臨風面色慘白，身體僵直，片刻之後才跌坐在帥椅之上，緩了過來。
“報！！！”
外面又傳來了侍衛通報的聲音，蕭臨風冷冷轉過頭去，又報？不知道會是什麼噩耗。
“說！”
蕭臨風凌厲的鷹眸掃了過去，那侍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有一個老者前來求見，怎麼說都不肯走，已經在營帳外面站了半天了。”
蕭臨風心下生疑，於是還是決定讓侍衛將他帶進來見見。
只見一穿着白色長袍的老者走了進來，面色莊嚴沉重，一雙犀利的鳳眼微挑，飽經滄桑的臉嚴肅不苟言笑。身上卻散發著強大的氣場，讓人看了便覺得絕非凡人。
“你是誰？為何要見本王？”
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息讓蕭臨風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他。
鬼醫面沉如水，眼睛直直地看高坐帥位的蕭臨風，眼底閃過一絲後悔。早知道有今日，他當初就不該心軟為了顏兒救他。
“我是誰並不重要，四皇子，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蕭臨風眯了眯眼，他相信這位老者的到來絕不是只為了問他一個問題。很有可能，這個問題才是他真正的來意。
他最想做什麼？除了讓楚槿顏復生之外，最想做的便是儘快肅清大楚皇室的餘孽，否則楚雲帆手中還有數量龐大的大楚鐵騎兵，一旦捲土重來，後患無窮。
鬼醫早已對他的心事了如指掌，趁機說道：“大楚鎮遠大將軍楚雲帆今日已收復了皇室勢力，大敗齊軍守衛，奪回了楚皇宮。若四皇子答應將公主放回，楚將軍承諾率軍歸降，大楚從此成為北齊附屬國。這筆交易，不知四皇子意下如何？”
蕭臨風面上沉靜，心中卻着實吃了一驚，楚雲帆竟這麼快就攻下了楚皇宮，他若想重新與北齊為敵，想必又是一場大戰。
“他說放回就放回，本王如何知道他說話算不算數。當本王是三歲小兒嗎？”
鬼醫早已知道蕭臨風會這麼問，便拿出和楚雲帆早已想好的對策應答：“楚將軍願登基為楚國新帝，親下詔書歸降。”
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每個人人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鬼醫想起出發前和楚雲帆的對話——
“雲帆，你可果真想好了？一旦登基為帝，楚國百姓便會認為你背叛了皇室，是北齊的姦細，甚至會把大楚覆滅也歸罪於你。”
“師傅，你不必多說，這些我都想過了，可以換回顏兒，又能保證楚國平安度過此次危機，雲帆一人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唉，罷了……”
蕭臨風聽了之後，既震驚又憤怒，雙手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楚雲帆，你為了她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嗎？好，我倒要看看，你費盡心思卻只看到楚槿顏的屍體會是什麼表情。
“本王便答應你們，反正一具屍體對本王也無用。”
……
楚延興八年，北齊質子四皇子蕭臨風發動叛變，章帝楚煜被逼自刎，大將軍楚耀天之子楚雲帆趁亂繼位，平定大楚三師之亂，率楚歸降北齊。
翌日後，楚皇宮。
楚槿顏從噩夢中驚醒，夢中彷彿有一團紅色的業火，不停地灼燒着她，也燒盡了整個皇宮。她無助地跑着，卻逃不過被吞噬的命運。
猛的睜開眼睛，冷汗流了一身。楚槿顏看到宮殿中熟悉的陳設和眼前那張熟悉的面容，差點以為自己陷入了另一場夢境。
“顏兒？”
楚雲帆看見她醒了，面上有着一瞬間的欣喜。楚槿顏不敢相信，竟然還能回到楚宮，看到楚雲帆。
“師兄，我居然還能活着見到你……”
楚雲帆從小就處處優秀，和皇子們比起來也是數一數二的，性格一向意氣張揚，可如今他的眼神裏頭斂了一分沉重。
“我們為什麼會在皇宮？皇宮不是已被齊軍佔領了嗎？”楚槿顏覺得奇怪，恢復神智之後，她的面容冷靜得可怕。她心中有着一個隱隱的猜想，希望不是她所想的這樣。
楚雲帆欲言又止，沒想到這麼快便瞞不住了。他只能試圖把話題岔開：“顏兒，幸好你用了師傅給的假死葯，我們才能救回你……”
身為皇室中人，雖享盡天下富貴，也要隨時做好一朝身死的準備，所以他們的師傅鬼醫便給了他們一人一顆假死葯。
楚槿顏的假死葯正是藏在發簪當中，所以未被發現。再加上蕭臨風的殘酷折磨，所以她的假死順理成章。
楚槿顏卻沒有半分慶幸，曾經明媚動人的眼波此刻如一潭死水，看得楚雲帆心中發慌。
“你還沒告訴我，為何我們會在楚皇宮？又為何，蕭臨風肯放了我？”
一片寂靜無言，微風吹過床邊的帳簾，一切看似沒有變化，卻有什麼東西早已發生了改變。
楚槿顏的眼中蘊滿了淚水，情緒突然激動不已：“楚雲帆，你投降了北齊，是不是？！”
楚雲帆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眼神閃躲並不看她，顯然默認了她所說的。
楚槿顏不顧剛恢復的身體一下子坐了起來，隱忍許久的淚頓時如泉涌下，撲過去不停扑打着楚雲帆，而後無力地倒在他的懷裏。
“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你知道嗎？我寧願去死也不願投降北齊！”
楚雲帆心疼地抱住她，眼中何嘗不是無奈。
“顏兒，我絕不會讓你死的。哪怕，要我受萬人唾棄，墮入無盡深淵永不贖回。”
鬼醫從外面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衝著楚槿顏就是一通發火：“誰都有資格怪帆兒，只有你沒有！楚槿顏，你知道帆兒為何會投降嗎？沒有他的投降，大楚的百姓如今還身處在戰亂之中，他們在北齊人的統治下將永遠低人一等；沒有他的投降，你現在早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不忍心看着楚槿顏急劇被痛苦充滿的眼睛，楚雲帆勸道：“師傅，你別說了……”
鬼醫卻依舊怒氣不減，火冒三丈，“虧你還護着她。當初在鬼谷，她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求我救蕭臨風那個畜生，結果現在他翻臉不認人，轉頭就滅了你的國家，你還有臉怪別人！”
前塵種種錯事，如今楚槿顏再聽來，就像尖刺刺進心底，疼痛不可抑制。掙扎着早已殘廢的雙腿，從床上滾了下來，跪倒在鬼醫面前。
“師傅，顏兒錯了，我不該救他，不該心軟。今日，我楚槿顏在此對天發誓，必將拼盡性命光復大楚，還大楚百姓一片安穩河山，此生與蕭臨風不共戴天，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