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嶺南行（三）

眼看鬼煞甩門而出，錦妤連忙追了出去，可傾盆大雨中，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老頭。”錦妤大喊。

“走了。”空中傳來鬼煞飄渺的聲音，“接着。”

錦妤雙手接過一個香囊，打開一看，是一些保命丸。她彎起嘴角，老頭到底還是心疼她的。

染塵搖頭晃腦地走了出來，抱怨道：“小錦妤啊，你說你這師傅，是不是太隨性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改明兒我也這樣闖進他的無名谷去。”

錦妤笑道：“大師怕是闖不進去。”

染塵更加來氣，雙眼一瞪：“怎麼著，小看老衲是不是？”

錦妤：“不敢不敢，我可以親自為你引路。”

染塵哼了一聲，瞪了錦妤一眼。

謝昆被人甩了臉，又被人冷落，表情很不好看。但人都走了，他有氣也沒地方撒，總不能衝著一個和尚兩個孩子撒氣吧。

他負手走到門口，對三人說道：“今天朕的話既已說出口，就不會再收回，不管誰想違背聖意，朕都不會寬恕他。”

染塵左顧右盼，還是順從了謝昆：“皇上是天子，天子一言勝九鼎，老衲不敢違背。只是江湖中人多少有些桀驁不馴，皇上別往心裏去。”

謝昆反口就問：“是么？他真的只是江湖中人么？”

染塵面色不變：“當然。皇上可以派人去打聽下，鬼煞的名號在江湖中可是很有名的。”

謝昆冷笑：“能打聽出來的都不是朕想要的。染塵，你是出家人，朕信你。”

染塵：“老衲謝皇上信任。”

謝昆總覺得染塵這話說得違心，但又從他臉上找不出什麼蛛絲馬跡，只好死皺着眉頭，冷眼掃過這三人，負氣離去。

謝昆一走，氣氛也變得輕鬆起來。

染塵顛着肚皮沒什麼形象地往椅子上一躺，院門敞開，風雨吹進來，來着沁人心脾的涼意，濕漉漉的，也涼絲絲的。

他對錦妤說道：“丫頭，老衲原本以為你浪跡江湖，身上沾染了匪氣和傲氣，有心想殺殺你的銳氣，不想你竟是那老鬼的徒弟，這就難怪你這丫頭如此目中無人。他的徒弟，呵呵，確實不一般。今日他肯現身在此，是老衲萬萬沒想到的，可以看出他極疼愛你。這樣也好，你倆去嶺南，萬一途中遇到各方高手，報他的名，多少也能給你們帶來幾分便利。”

錦妤道：“老頭不喜歡我靠他的名氣行走江湖。”

鬼煞說，要想借他的名，那不如一輩子在谷中更安全，學不會獨立行走，就只能當個殘廢圈起來養。

染塵一聽錦妤這話就吹鬍子瞪眼：“迂腐，他的名頭這麼好用幹嘛浪費？死腦筋，你管他喜不喜歡，你是他徒弟這是事實，又沒說錯，他還能不承認？”

錦妤：“……大師，您徒弟好像也從未在外借用過您的大名。”

染塵一愣，然後恨恨的瞪向楚修遠，楚修遠不冷不熱的回道：“沒必要，用不上。”

染塵吐血。

等出了主持院，楚修遠問錦妤：“阿妤，皇上要賜婚的事，不是我的主意，你要是不願意，我去和皇上說。”

錦妤白了他一眼，獨自往前走，扔給他一句：“看你表現。”

楚修遠在她身後彎起了眉眼。

因楚修遠要帶領九幽鐵騎護送皇上回宮，錦妤無法和他多待，楚修遠將她送回住處后就離開了。

蘇家的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一家七口人拜別了帝后染塵等人，先行下山，在山腳下碰到等候在此的楚慕楓，和楚慕楓一起的，還有一人，榮王謝堯。

雨依然很大，並沒有因為有不少人要趕路而減小。

兩人正隔着車窗聊天，看到蘇家的車馬過來，謝堯先引了上去，和坐在車上和蘇介然打招呼。

蘇介然也在車上對他回了個禮，大聲問道：“王爺在等人嗎？”

謝堯開門見山的說道：“蘇大人，本王看雨太大了，獨自上路不安全，不如大家結伴而行，途中要是有個萬一也好相互照應着。”

蘇介然心知肚明，但他不好拒絕，便說道：“王爺言之有理，這天黑壓壓的怕是一時半會雨也停不了，前面還有一段山路要走，大家排成隊，趕緊上路吧。“

謝堯道：“好，我的車馬在最後，蘇大人你們先走。“

楚慕楓道：“那老夫就打頭陣吧，大家跟上。“

於是所有人便一字排開，浩浩蕩蕩的迎着風雨往京城出發。

蘇家的回程車隊裏，錦妤是和蘇嘉怡坐一輛車的，身後跟着丫鬟和小廝的車馬。

謝堯卻越過下人的馬車，直接跟在了錦妤她們後面。

蘇嘉怡放下車簾，擔憂的對錦妤說道：“阿妤，榮王這樣明目張胆的護着你，我真擔心秀雅郡主會起疑心。“

錦妤編着手中的纓絡，神情淡淡：“該說的我都和他說明白了，該做的我也都做了，我問心無愧，謝秀雅怪不到我頭上。“

蘇嘉怡見她語氣冷淡，感嘆道：“幸好你喜歡的人是楚世子。“

錦妤失笑：“姐，就算我不喜歡楚修遠，我也不會放任自己走向深淵，姐，我曾經對他是有過好感的，但是這種好感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當有一天他提出讓我做平妻時，我就收回了所有的感情，他對我好是事實，但他不懂我，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以為平妻是他能給我最好的保護，也是他所有感情的體現，卻不知在我看來，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姐，我理解他有他的難處，我也知道他有理想，有抱負，只是他把這些和感情摻雜到了一起，那就是不純粹，一份不純粹的感情，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選擇了另一條路，既然做了新的選擇，我就不會再回頭了，更不會藕斷絲連，糾纏不清。“

這是錦妤第一次和別人剖析她的感情，蘇嘉怡聽的心疼不已，雖然她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但是她知道，要想選擇放棄，並不是一句話那麼簡單的事情。

榮王驚才絕艷，溫文儒雅，能嫁給他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何況他三番五次的為錦妤挺身而出，要是一般的女子早就以身相許了。

蘇嘉怡幫錦妤拂起一縷碎發，柔聲說道：“既不是良人，也不必一路同行，早些分開是對的，你和楚世子從開始走到現在，他那人雖清冷孤傲，不擅表達，但他對你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裏，你心中也有他，只是你還小，爹娘未必捨得這麼早把你嫁出去。”

錦妤想到謝昆的話，說道：“其實楚修遠為我出頭的時候更多，大概正是因為他每次都毫無顧忌的保護我，讓我覺得我在他眼裏，就是全部，他尊重我的一切，好的壞的，他都能從我的角度去考慮，所以和他在一起，我能隨心所欲的做自己，他讓我覺得安全，我信賴他，願意和他一起走下去，姐姐，這是不是就是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