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已經死了
將包子塞到嘴裏。
南風迎風雪前進。
“任你狂風暴雪,我亦無所畏懼,休想阻攔我離開!”她沉沉出聲。
頂着風雪繼續前行。
郁宏站在原地,好一會後,才衝上來,抱住了南風的腰,“我不能讓你走,至少你今天晚上不能走,南風,你聽話,我不會害你!”
他上面有大哥頂着屋樑,下面有弟弟佔去爹娘寵愛,他在中間,不上不下,爹娘很多時候注意不到他。
他也有更多時間來觀察家裏人,自然也知道南風被二嬸虐待,但他一個晚輩,又能做什麼?
只能每天晚上偷偷藏點吃的,偷偷摸摸給南風,免得她被餓死。想着等她嫁人了,就是夫家的人,到時候二嬸就不能虐待她了。
南風被攔腰抱住,差點就被郁宏給夾腋下,也是她速度快,一下子掙脫開,還給了郁宏一腳,把他踹翻。
郁宏摔疼,還嘿笑了出聲,“這會子厲害了,你早前為啥不這麼兇悍?你要是早前這麼兇悍,二嬸還敢虐待你?”
南風撲上去,揪住郁宏衣領,掄起拳頭就想揍他。
但想到那兩個包子。
慢慢的收了手。
站在風雪中,南風迎風而立,靜默不語。
這風雪如此之大,她真要離開,怕也會凍死在某個角落。
郁宏躺在雪地上,看着南風這樣子,他覺得酷斃了。
顧不得疼,翻起身,走到南風身邊,“南風……”
“嗯?”
“別走了,以後二哥護着你!”
南風回眸看了一眼郁宏,輕輕一笑,“好呀,那你可得好好護着我!”
轉身往回走。
郁宏愣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南風悄悄的回了屋子,郁宏也悄悄回去。
只是才進屋,大哥郁城便問了句,“你去哪裏了?”
“嚇!”
郁宏嚇的一抖,“沒,沒去哪裏,尿尿去了!”
郁宏很心虛。
郁城卻又道,“你出去很久,給南風送包子么?”
“……”
郁宏舔了舔唇,“大哥,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呵!”郁城輕哼,“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你能每天晚上多拿東西跑開?”
郁宏默。
想跟大哥郁城說說南風的事情。
可這事情吧,它玄乎。
比如南風今日出手收拾二嬸,現在二嬸還躺在屋檐外呢,再比如南風出手打他……
“二嬸!”郁宏驚叫一聲。
郁城踢了他一腳,“你幹嘛呢?”
“我,我剛剛好像看見,二叔房門口外屋檐下好像有個人!”
“……”
這話,郁城是不信的。
他有個荒謬的想法,就是郁宏出手收拾二嬸牟氏。
“胡鬧!”
沉喝一聲,起身點油燈穿衣裳。
郁宏縮被窩裏不吱聲。
郁城出了屋子,直奔二房,果真瞧見了屋檐外的牟氏,“二嬸?”
“二叔,快起來,二嬸摔屋檐下了!”郁城上前扶了一把,還探了探鼻息。
還有氣。
“……”
這一聲呼喚,郁家人都驚醒了。
郁成安也起來,把人抱屋子裏去,郁元氏過來看了一眼,等韓氏起來,讓韓氏去燒熱水。
她坐在炕邊,默默不語。
郁成安站在一邊,不見焦急,彷彿牟氏死活與他無關一樣。
倒是郁珍珠,輕聲喊着娘,三歲的郁宗寶睡的正香。
郁元氏等韓氏燒了水過來,合力給牟氏換了衣裳。
牟氏已經燒的迷迷糊糊,話都說不完整。
“等天亮,你就去請大夫!”郁元氏沉聲。
郁成安應了一聲,“是!”
“……”
面對兒子這要死不活的樣子,郁元氏也是無奈。
兒子恨她,怨她,她知道。
可他也不想想,那牟敏娘長什麼模樣,他能守得住,能護的了?
去外面闖蕩兩年,抱着一個女娃回來,說是他的女兒,卻又不管不顧,不聞不問,也不知道是不是從那犄角旮旯撿回來的。
手裏倒是有錢的很,還費心娶了與牟敏娘有幾分相似的堂妹牟氏。
“她是你媳婦,就這麼摔屋檐下,你竟一點不知道?”郁元氏問。
“我睡的沉,沒聽見響動!”
“……”
郁元氏被堵的一哽。
郁珍珠抬眸看了一眼自家爹,快速低下頭去。
窮人孩子早當家,郁成安手裏有錢,郁珍珠比其他兩房孩子過的富裕很多。
郁成安不管牟氏,但會給牟氏銀子。
他去山裏打獵什麼的,運氣不錯,都能得點野物,賣了有錢進賬,不賣家裏能解饞,不過沒郁南風的份就是了。
“眼看就要過年了,你去把耀祖接回來,那能過年還住在先生那兒!”
郁成安蹙眉。
“他要住先生那裏隨他,簡先生沒有兒子,是打算招他做女婿,我們去接回來,他未必願意!”
“你……”郁元氏差點沒氣暈厥過去,“那是你的大兒,你真捨得?”
“捨得!”
“……”
郁元氏頓時什麼都說不下去了。
家裏房子是郁成安出銀子修的,如今家裏雖未分家,但其實跟分家也沒什麼差別,除了一家子坐一張桌子吃飯,各自賺了錢,都揣自己口袋裏。
她雖是親娘,但在郁成安這裏,底氣總是有些不足。
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你媳婦,你自個守着,我先回屋了,你爹還等着!”
“娘慢走!”郁成安聲音淡淡。
不像是對自己親娘,客氣足,親近無。
“……”
郁元氏頓了頓,到底還是起身走了。
她一走,屋子裏就安靜了許多。
郁成安站在一邊,看着床上的牟氏,抿了抿唇,對郁珍珠說道,“你看好你娘,我去請大夫!”
郁珍珠聞言大喜,連忙點頭。
郁成安早年就置辦了驢車,平日裏來去鎮上也方便,隔壁村就有個大夫,醫術還不錯,就是要價有些高。
出門定要帶着他十來歲的小孫子和孫女。
郁元氏看着郁成安出門,又去看了看在炕上裝死的南風。
“……”
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
這個孩子可憐,可她不能明目張胆的出手幫忙,為了兩個兒子,他們還得依附着老二。
輕輕的嘆息一聲,郁元氏回了主屋。
南風眨了眨眼。
嘆息?
為什麼嘆息?
是自責還是愧疚?可這些有什麼用?那個叫郁南風的小姑娘,已經在饑寒交迫中死了。
牟氏是主謀,這些人就是幫手,一樣是劊子手。
他們的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袖手旁觀,讓牟氏肆無忌憚的虐待原主,讓她吃不飽、穿不暖,最後活生生餓死、凍死。
南風想到這裏,感覺外面風雪好似停了。
“……”
她忽然有種錯覺,冥冥之中,在某些事情沒有做好之前,她離不開這小山村。
可是那些事情呢?
為那小姑娘報仇?還是別的?
她其實還是有些不信邪,決定明日再走一次試試。
郁老頭盤坐在炕上,正在抽着旱煙,見郁元氏進來,忙問了句,“咋樣了?”
“老二去請大夫了!”
“……”郁老頭不語,用力吸了幾口煙。
好一會後才說道,“不如等到過年那天,咱們分家吧!”
“老頭子……”郁元氏驚呼。
錯愕、不解,又有幾分釋然。
到底是夫妻多年,相互扶持着過來。
“分家我倒是沒意見,就是南風那孩子……”郁元氏抿了抿唇,才重重嘆了一聲,“唉,你說這孩子,眼見都十五了,要不咱們給她說戶人家,把她嫁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