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物初始
蒼藍大陸某一處破落的村莊,烈日當空,陌上青草伏在道路兩側。三輛馬車在村口的土道上駛過,揚起漫天的塵土。
數十位赤裸着上身帶着遮陽草帽的漢子,額頭掛滿了汗水在田間耕種,田邊幾個孩童費力的提着幾桶剛打上來的涼快井水,送給還在田裏忙活的家人解渴。
幾隻烏鴉落在稻草人肩上,啊啊的刺耳叫聲宣示着早已看破人類還用稻草人來嚇唬自己的低端伎倆。
隆隆的聲響讓農田裏的漢子放下了手中的農具,望向行進的馬車,只一眼便皆跪伏在田地內。只因其中一輛五驪馬車太過於顯赫。
前面兩輛用黑色漆布覆蓋著貨物的馬車,所行過的土路被車輪壓出深深的溝壑,兩輛載貨馬車前的四匹駿馬嘴裏哈哈冒着白氣。足以說明這馬車上的貨物有多重。
而在那兩輛滿載貨物的馬車之後跟着一輛極盡奢華的載人五驪馬車,馬車的頂棚是用帶有金絲線的紅色絨布織造,輿上兩旁的軫也皆是用民間最奢侈的黃花梨所制。車廂內空間寬闊,其間端坐一位身着紫金綢衣的貴人。
貴人使勁的嗅了嗅黃花梨獨有的香氣,緊張的面容才得已舒緩了些許。抬手打開面前的香爐加上些許熏香使車廂內的香氣變得更加濃烈。
貴人向車廂外的恭候的下人沉聲問道:“為什麼還沒到,此事可萬萬不得耽擱。”
車廂外身着綠色綢衣的下人梳着整齊的髮髻,平時因總跟隨賢王出入各種奢華場合,也漸漸養成了注重儀態的習慣,一個下人能身着綢衣也說明此人有多受主子喜愛。
但此時卻嚇得面如死灰,貼伏於車板上向貴人稟報:“回賢王,方才不清楚此村道路,那小店是在村口東頭,而我們錯行至村口西處。小的萬死。”
車內端坐的賢王眉眼微皺,有些怒道:“知道便好,待此事畢。回去領三十棍罰。催促車夫再快些。”
下人聽得往日溫和的賢王今日一反常態,變得如此暴怒,此時也不敢再有任何辯解。只得右手搭左肩行禮道了聲:“安。”
下人立刻從賢王的坐駕上側身跳了下來,重重的摔在一邊的青草上。也顧不得身上的泥土和零落的頭髮,趕緊爬了起來奔到最前面的載貨馬車旁便跳了上去。
一跳上車,下人的臉色便從賢王面前的唯唯諾諾變得盛勢凌人。雜亂鬆散的頭髮上插着幾顆青草顯得有些可笑,下人也顧不得往日的儀態。狠狠的一耳光抽在車夫的臉上道:“你這天殺的狗奴才,你們的過錯還要讓我來背,賢王已計我三十板罰。我如果要受罰,你也別想好過。”
車夫捂着有些略腫的腮幫辯解道:“小老兒萬死,只是這村子雖然是在我國境之內,可卻沒多少人知道,若不是賢王非要來此,小老兒這輩子也不可能踏足此地。只是些小錯。”
下人心想這車夫真是不通世故,辯解多了也不過只是多討打罷了,況且車夫在自己面前越是辯解越顯可惡。又是狠狠的一巴掌從另一面抽在車夫臉上道:“你這奴才,狡辯還怪罪在賢王身上。待此事畢,回府之後我便告知賢王,你等着被罰吧。”
車夫捂着雙頰有些委屈,又有些無辜的不敢在多加言語。只得把自己的氣撒在前面呼哧呼哧奔跑的駿馬身上。車夫高舉馬鞭狠狠的抽在拉車的駿馬身上喝道:“架。”
駿馬身上吃痛,便要快行幾步,奈何身後的貨物實在太重怎麼也加快不了步子。又引得車夫數辮落下。
這處破落村莊的東面村口。陌上孤零零的立着一處茶攤,說是茶攤,其實也不過是一間草房外搭了幾張桌椅以便路過的行人歇歇腳喝點水。也並沒什麼好茶。
村子裏的村民自然不會多花上幾分錢在這破爛茶攤上飲茶。而此村在安陽國內又地處偏遠,算不上是什麼交通要道,幾乎沒趕路的人從此村經過。此間茶攤平均每個月也僅僅只有七八個客人。然而來過此間茶攤寥寥的客人都是達官貴人,身份顯赫。並且還是費盡心思尋來此處。
起初對於突然出現的外來茶攤,村民還以為茶攤賣的是什麼絕世珍品的茶水才能吸引來客人。
村內有幾個好奇的孩童曾躲在茶攤周圍的柳樹後面,偷偷的望着那些達官貴人在草房外的破爛座椅上,喝着的是不是散發著金光的茶水。但卻失望的發現茶杯內的茶葉,便是最普通不過的碎茶葉末子,連自家種的茶葉都不如。
當茶攤老闆發現這些在遠處偷望的孩子后,回草房內拿出來的那些送給孩子吃的小茶點卻異常美味,還告訴這些調皮的孩子沒事可以常過來玩,順便吃些小點心。
此後臉上總算是掛着笑容的茶攤老闆,在村子裏孩子們心中的形象立刻高大起來。
也是那一日起,村裡孩子們平日沒事時總愛來茶攤吃茶點,茶攤老闆為人和善,閑來無事還會教這些孩子一些簡單的文字和詩詞。
村民便更敬重這個外來的茶攤老闆,誰家多做了些肉食也會差孩子送給茶攤老闆享用。
此時,茶攤外一名少女拿着塊洗的發白的抹布,不耐煩的擦拭着一張缺了角的桌子。草房門旁靠着一張木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幾個字。“陌上小店”。
少女身着藍色絲綢薄紗襦裙,二八年華的容顏。精緻的五官雖未施粉黛,素麵朝天的模樣也顯得落落大方,一打眼便瞧得出肯定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此時這位大小姐卻在這間茶攤當個店小二。
少女在烈日下擦拭着破桌,不多時額頭便佈滿了細細的汗珠。小巧細白的雙手擦拭桌子的幅度變得越來越大,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到最後使勁的把抹布扔在了地上。
“老娘我不幹了。登徒子你給我出來,你不是說我能修行,我能成仙么,現在我都在這幹什麼啊,我都擦了一個月的破桌子了。你要喜歡,我叫我爹給你買一百張桌子。”少女瞪着大大的杏眼向草房裏的少年怒喊道。
一身道袍的少年推開木門,走出草房坐在破爛的椅子上,順手低頭撿起了少女剛扔掉的抹布,抖了抖抹布上剛沾染的泥土。
少年略顯英俊,只不過看起裝扮有些別緻,雖身着道袍,右手卻盤着佛珠,脖子上掛着一串十字架,身左佩着一把木劍,身右掛着一個麻布袋子。
少年朝少女平靜的道:“別急,如預期的話。今日就會有生意上門。”
少女上前一把奪過了少年手中的抹佈道:“登徒子,別總打啞謎。有話直說,要是再不講明白,我就回家不學修仙了,認老爹怎麼說我也不學。”
“哈,這大小姐脾氣可算忍不住了。這是好事,咱們一派所修的道求的便是隨心所欲,今日看來確實可以引你入山了。還有一事,我是有名字的,吾名呂浮生。別老登徒子這麼叫我,再說若不是你那日沒……”
少女臉上立馬泛起了紅暈,立馬上前捂住了呂浮生的嘴,阻止了呂浮生將要講下去的話。
又意識到這動作有些過於親昵,立刻鬆開捂住呂浮生嘴的手,嬌嗔道:“哼,就是登徒子。還使喚我擦了一個月的桌子,這茶攤別說客人,便是這條路連個行人都很少見得。賠死你。”
呂浮生有些不高興道:“楚文萱,你說我登徒子我忍了,但如果你再亂說賠錢,我可定不饒恕。”
楚文萱看到平日裏笑嘻嘻的呂浮生第一次漏出嚴肅微怒的神情,有些嚇到。從小被寵壞的大小姐脾氣上來了也顧不得其他,大吼道:“不饒恕我又能怎樣?有本事你便打死我。”
呂浮生雖不高興,但也不會因言語上的小事去欺負還未入門,只是名義上的師妹。呂浮生只好扶着額頭有些頭疼以後怎麼和這個大小姐相處。
恰巧,遠處塵土飛楊。馬車行進的顛簸引起車身上貨物顛簸引起的聲響遠遠傳來。呂浮生嘴角漏出一絲壞笑向楚文萱道:“等着瞧好吧,這個月可算開張了。”
賢王馬車終於在陌上小店門口停下,最後一輛奢華的五驪馬車上跳下來一名布衣下人,趴伏在地面上。車前女婢緩緩拉開車廂前的幕簾,車廂內的濃香散發而出。
賢王一腳邁出踩踏在下人的背上,緩緩下了馬車,賢王身材本就臃腫,結結實實的一腳必然有些力氣。賢王腳下的下人被踩的痛苦不堪,面目猙獰卻也不敢出聲,只得讓頭更低幾分,用牙狠狠的壓住袖口。待賢王完全下了馬車,腳面離開了下人的背時,下人右手搭左肩喝了聲:“安。”
賢王下馬後一旁女婢微微退後,一開始在車上被記三十板罰的綠色綢衣下人想要上前攙扶賢王。賢王一眼瞥過去瞧見下人失態的頭髮和滿是泥濘的外衣,用力甩開攙扶道:“平日裏我是怎樣教你的,在外要有儀態。回去后你便不要再留於府上,領上些錢便回家吧。”
綠色綢衣下人一聽此言,跪伏在土路上死命拖着賢王的褲腿帶着哭腔求道:“小的萬死,小的自小便賣身於王府,哪裏還有家。但願主子念舊情留下小的。”
賢王也不願再聽下人的哭訴,況且今日見的人還在茶攤外的椅子上向這邊張望,顯得自己失了分寸。擺擺手示意兩旁近衛架走還在地上趴伏不起的綠綢衣下人。
近衛上前用刀鞘狠狠的打在下人腦後,受到重擊的下人腦後被打流血,一下便暈了過去。近衛右手搭左肩行禮,而後暈倒的下人就被近衛拖到土路旁的草堆里,沒人會去管他的死活。
一旁女婢趕忙上前整理王爺剛被弄亂的褲腿,王爺漠然言道:“狗就永遠只能是一隻狗。”衣冠重整后,賢王信步上前來到茶攤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