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話 愛到失我
良太妃伸出顫抖的手，端起桌邊的那個茶碗，緊緊的握在手中，才安心一般緩緩道。WwW.bxwX.Org筆下文學
“事情要從二十年前講起，那時候，朝中當權的是莫氏一族，他們的勢力遍佈朝野後宮，就如今天的良家一樣。”
她轉頭看向莫川歌，才又道。
“莫煙淼，當時的皇后，振宇的母妃。她是個十分聰明的女子，聰明的在皇權和家族利益之間掌握着那個平衡點。只要她活着一天，莫家的勢力就可以在朝野中橫行一日。只有她死了，莫家偌大的勢力才會失去保護傘。當然，也就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一點點的削弱消滅那個根深柢固的莫氏一族。他往日裏很寵愛莫煙淼，我們其他幾個嬪妃看在眼裏，羨慕在心裏。可笑，那深情厚愛卻抵不過一個權字，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莫氏皇后最終竟然死在了自己最愛的那個男人手裏。她是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對於漸漸刺向她心口的那把利刃竟然毫不防備。”
良太妃說完這番話，眾人都不言語了，那些東西他們一時半刻消化不了。
“莫煙淼懷了川歌那年，他假意御駕親征，但卻依然留了心腹在宮裏，暗自往煙淼的飲食里下毒。那毒是我偶然從梅妃宮裏撿到的，那時候我只是好奇，所以叫人查了藥性和來歷。後來我也不知怎的竟然將這些告訴了他，他從我這裏取走了葯卻什麼也沒說。後來，煙淼生下孩子大出血，我們幾個嬪妃當時都在場。她見紅的時候，屋子裏忽然瀰漫起一陣異樣的香氣，濃重的腥甜的香氣。那時候梅妃忽然失常，跌坐在地，默默的哭了。我查過藥性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再看見梅妃神色，我便瞭然。原來煙淼不是難產，她是中毒了，那個下毒的人我知道，而且只有我知道。後來沒拖幾日煙淼就去了，她死後，他也帶兵回來了。然後他整日整日的在煙淼的屋裏喝酒，整日整日的沉浸在思念之中。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對莫煙淼用情很深，但只有我知道，他不只是思念那個女子，讓他更加痛苦的是負罪感。他親自策劃斷送了莫煙淼的性命，而後不到兩年，就清除了莫家在朝中的勢力。”
說完這些，良太妃顫抖着握住手中茶碗，緩緩送到嘴邊，輕輕的喝了一口，才又道。
“當初他在莫煙淼的飲食里下毒，本以為會一屍兩命，卻不成想生下的孩子卻很健康。那時候，他也不知是着了什麼魔，竟然叫我派人在對那孩子下毒。我愛他至深，即便知道喪盡天良，卻還是叫人去了。當時下毒的丫頭被皇后的貼身丫鬟莫夕靈撞破，投井自盡了，而莫靈犀和那個可憐的皇子也從此不知去向。”
良太妃說完，又輕輕的喝了一口茶，此時她眼神有些渙散，似乎是在回想着什麼，輕聲又道。
“錦妃有個妹妹叫佟綉，她和婢女莫夕靈都是莫煙淼的貼身丫鬟。當時佟綉和御醫私通珠胎暗結，這個很少有人知道，但我在御醫院卻有眼線。後來就在莫煙淼死後，聖上酒醉把她誤當成莫煙淼寵幸了。聖上醒來，怒不可遏，說是她惡意勾引，后將她軟禁在了鳳臨閣。就是那一夜，就是我那貼身侍婢前去下毒的那一夜，佟繡衣不蔽體的哭着跑出來，兩人撞個滿懷。從此，我的秘密就握在了錦妃的手裏，而錦妃妹妹佟繡的命也攥在了我的掌中。錦妃那時候也有孕在身，她和佟綉是同一天生產。錦妃產下龍子卻是個死胎，於是她暗中把佟綉生的女兒換了過來，還將那個死胎埋在了鳳臨閣的那顆大樹下。幾年後，打理花草的宮人發現了樹下死胎，聖上暴怒，竟然以為那便是失蹤的那個皇子。於是乎，順其自然，他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幽禁在哪裏的佟綉身上，他下令打斷了佟繡的雙腿，割了她的舌頭，將她孤身一人丟在鳳臨閣里任其自生自滅。”
話說到這兒，她抬起疲憊的眼皮，看着一旁那個臉色蒼白的甄薇，輕聲道。
“甄薇丫頭，你早知道了是不是？從很小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後來還常常偷偷去看她，她弔死在鳳臨閣的那晚，有人曾見你從鳳臨閣高牆外的洞穴里鑽出來。一個斷了腿的的人，如何將自己掛在高高的樹頭。我一直很好奇。她是怎麼死的呢？你知不知道？”
甄薇聽罷忽然一震，顫巍巍抬頭，看着良太妃臉上的探尋神色，忽而捂住臉放聲大哭。
這一刻所有人都似乎明白了什麼，只是他們不敢相信，甄薇竟然真的親手送走了她娘。
良太妃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甄薇，輕輕道。
“你也是可憐，她也是可憐，想必她也早活夠了，只是不忍心看着女兒遠嫁，倒寧願一死。只是，她就這樣死了，往日裏的那些秘密卻沒有因為她的死而被再次掩蓋。她留下樹下的書函，我尋到了，看了，燒了。想不到，這些一直被我隱瞞着的秘密，如今卻從我自己的嘴裏說了出來。可笑……可笑！”
良太妃臉上疲憊的神色越發濃了，她斜斜的靠在太妃椅上，握着茶碗的手抖的厲害。
“莫如就是當年那個侍女莫夕靈的女兒，莫川歌就是當年被她抱走的那個孩子，若非沒有那些事端，他才應該是老五，而老五應該是老六才對。老六，振博，你額娘是個很明理的女子，凡事看的很淡，寵辱不驚。只是，梅妃的那個秘密，我們的那些秘密，終究還是被她察覺出了端倪。當時，莫煙淼死後不久，她挺着大肚子來問我，我知她一直和莫煙淼感情甚篤，便承認了，並且把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然後我跟她說，即便你不想活，你肚子裏的孩子還得活。就如同我，即便我可以去死，可是我卻不忍心叫我的振坤跟着我一塊死。她聽完我的話就再也不鬧了，回到她自己的處所，從此吃齋念佛再不問宮中瑣事。”
良太妃端着茶碗又喝了一口水，而後看着始終靜默不語的振耀，輕聲道。
“振耀，你額娘說是死的冤枉，其實也沒有那麼冤枉。當初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可她卻不能安心，生怕那丫頭回來揭發甄薇的身世。暗中派人到處打聽莫夕靈的下落，一心想要斬草除根，後來才有了白家血案。”
忽而振耀看着良太妃，啞着嗓子問道。
“我額娘也許真的該死，可是梅妃娘娘呢，二哥的孩子呢，他們又有什麼錯？你怎麼能忍心，對他們下毒手！”
良太妃看着振耀臉上的沉痛，忽而面色沉寂，緩聲開口道。
“梅妃她全都不知情，她只是遵循了自己的族規。振坤的孩子，我的孫兒……我不知道那個人竟然狠心至此，為了削弱我們良家的勢力，卸去振坤的羽翼，竟然連自己的親孫子都不放過。若不是我察覺那孩子屍身上泛起的那股香味，我還真以為兇手另有其人。可笑，他自己弄假成真，搭上了一個連若梅不說，還扯出了一個佟錦。也許他自己都沒想到，那個曾經被他痛下殺手的孩子竟然找上門，向他討債來了。他病了，不是身體不好，是心病。他整日惶惶，害怕那些真相大白天下。屆時，他所有的兒子都將恨他，不齒於他這個父親的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