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話 假裝忘卻
振博支開曉芝，而後坐在一旁，小心的開口道。www.ＮＩＵＢＢ．ＮＥＴ筆下文學
“三哥，你怎麼了這是？”
振翔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振博，皺眉道。
“我怎麼了？你忽然問的這是什麼話？”
振博看着振翔，許久才輕聲道。
“三哥，你很久沒發脾氣了，也很久沒說過這麼多話了。”
振翔聽罷一愣，隨後苦澀滿眼到嘴角，許久他幽幽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覺得一見他，這心就亂了。也許……也許真如傳言中的那般……我竟有龍陽之好……”
說罷，振翔似是不以為意，挑眼看向門外明媚的光。他忽然覺得無所謂了，即便喜歡那個少年也好，不喜歡他也罷，流言蜚語什麼的他已經不在乎了。其實，他大可不必活的那麼累，大不了不坐這個位子了，倒還省心清凈！
有時候，有些事，想通了便就一片晴朗。一掃往日的陰霾，他抬頭，笑着看滿臉驚愕的振博，輕聲道。
“如果我喜歡男人了，你還認我這個三哥么？”
振博此刻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枚雞蛋，許久，他才找回驚掉的魂魄，結結巴巴道。
“三……三哥……你……你確定，確定自己沒有發燒說胡話？”
振翔嘴角勾起淡淡的一抹笑，他轉頭看着振博，輕若無聲。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男人，我只是很在意那個叫做白子的少年，沒由來的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振博聽罷振翔這話，黯然垂下頭不言語，但心裏早就亂了。他猶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事實真相都說出來。可是，他還記得莫如曾經說過的話，他記得束草先生的囑咐。他也知道，一旦說出來，天朝內廷便又要亂了。到時候固執如三哥，他定會不惜一切和勢力龐大的良氏一族提前鬧翻的。如今，他們安陽家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清除那個威脅着天朝的世族勢力。
這麼想着，振博便就忍住了，那些徘徊在口邊的真相硬是咽下肚子去了。
“三哥你說你如今在意白子，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心裏還有沒莫如。”
振博艱難的說出這些話，而後認真的看着振翔。
振翔一愣，臉上失了表情，許久許久眼眸里泛出苦澀，他又恢復了往日低沉的樣子。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那個人像是心裏的一條疤，一碰就疼。因為怕疼，所以就讓自己盡量不要去碰……”
振博忽然想起，那日回京見他，他曾說已經想不起莫如的臉了。振博想，振翔不是想不起，而是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日子久了，他竟然連自己都可騙過去，就這樣以自欺欺人的姿態固執的假裝忘了她。
很快那幾個老邁的御醫從書房走了出來，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稟報。索性，他只是輕微的寒症，有些發熱但不要緊，服幾副葯便能好轉。
診斷完了，幾個老頭子鬆了口氣，萬幸裏頭這位小公子沒什麼大事，否則他們這幾把老骨頭算是跟着一塊撂下了。
御醫去了，很快送來了葯，曉芝吩咐丫頭拿到後殿煎上后她又轉身進了書房，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照顧白子。
白子醒來的時候天黑了，屋裏掌了燈，曉芝趴在榻邊睡着。他將錦被蓋在那女子身上，而後起身，走到那一面牆的書櫃前，隨意抽出一本書冊藉著一點如豆的燈光讀了起來。
忽而門開了，一身黑色緞袍的男子輕身入室，抬眼看見那個依着柜子讀書的少年，眉眼間暈出一抹溫潤神色。
“什麼文章看的這麼入迷？”
他一開口，少年便驚動，手中書冊也應聲落地。
白子慌張忙跪下身子叩拜，振翔見他這般忌憚的樣子忽然不悅。恍然想起以往那個少女，想起自己也是同樣這般討厭她跪來跪去的樣子，不由愣住。
許久，邁步上前，握了他瘦弱的手臂，將他扶了起來，隨後他彎身撿起地上的書，看了一眼道。
“《物博志》這是本敘述天朝各地風土民情的書，閑來無事讀讀倒還有趣。”
說罷他伸手遞上書冊，白子顫抖着手接過來，而後垂頭不語。
“你怕我么？”
白子眼眶酸疼，忍着淚不肯開口。
振翔看這他低垂的眼帘，忽而輕嘆一聲道。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個人。你可曾聽說過她？”
白子心驚，卻只能依舊以沉默相對。
振翔轉頭看着窗口的銀色月華，失神一般呢喃道。
“她是個很好的人，可是究竟好在哪裏，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我只道她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唯一的，最好的，在我心裏。”
白子微微抬眼，看着他失神的側臉，看着他眉宇間的稜角，看着他眸里浮動的思念和悲傷，心疼了。
“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一種葯，可以讓人不心疼。”
白子忽而愣住，艱難開口道。
“世上沒有那種葯，但忘了就不心疼了。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振翔緩緩轉回頭，看着白子那張肅靜的面容，眼眶微酸，笑意淺淡，他按着自己的心口道。
“刻在這裏的人，想忘卻，談何容易……除非掏出這顆心丟了，也許這輩子和她的情分就清算乾淨了……”
看着他臉上沉痛的表情，白子的心彷彿被他揪着，疼得難以附加。
“看見你，我就想起她，這樣便不心疼。如若可以一直不心疼，我不介意將你囚在身邊，一輩子看着你想着她。”
振翔說這些話得時候是不容置疑的一種任性和霸道，白子聽在耳里疼在心口。何必這樣，何必這樣為難自己，也為難我？他想問，卻問不出口。有些話，說了就覆水難收，他想還不到那個必須要做出抉擇的時候。
“我不願意。”
白子淡淡開口，直直的看着振翔有些吃驚的面容，而後他又低低道。
“我還很年輕，年輕到擁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追尋自己的幸福。我沒有責任犧牲自己，去陪你想你的那些當年。你看着我想着她，不僅不能止痛，還會讓你更加迷戀從前，清醒后亦會更加心疼更加無法自拔。”
振翔看着那個大不敬的少年，忽而記起他已經忘卻許久的那張面容，那雙眼睛。從前，她也常常這樣大膽的直視着自己，說教自己。
白子看着那張越發沉溺的臉，嘆息道。
“你是個帝王，帝王怎麼能沉迷在虛幻的情愫之中，更何況是對着一個少年男子。你的國家，你的臣子，你的人民，不會允許他們的王者是這般自甘墮落的人。”
說罷，白子轉身，將手中書冊放在書架上，接着輕步從他身邊走過，走出書房，走出尚武殿，徑直朝宮門方向走去。
他沒有順利出宮，因為他沒有腰牌，看着那些眼神疑慮的兵士，白子有些局促尷尬。這時候忽然聽到身後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讓他走。”
白子沒有回頭，他知道是振翔，那聲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快步走出宮門，白子行在夜色濃重的街道里，抬頭就能望見月光。
月光如水水如天，少年似夢夢似煎。振翔站在宮門口，看着那個消瘦的身影漸漸遠去，忽然覺得心裏空了一塊。見他時，總能想起那個讓他心痛的女子，看他走遠，卻彷彿心裏的那個人也走遠了，心涼了。
白子服了葯，躺在藤架下，看着微涼的月光，心裏漸漸萌生去意。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越陷越深，她不能讓他一意孤行然後受萬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