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金國的危機

第七百八十四章 金國的危機

長林子莊園一處簡陋的木屋裏,薩爾哈圖正舒舒服服地裹着一條厚毛氈,大口吃着妻子專門給他做的高粱米飯。

一邊狼吞虎咽的吃着碗裏的米飯,薩爾哈圖一邊跟自己的妻子說著這次的驚險歷程。

那個低眉順目的漢人女子坐在旁邊為自己的丈夫縫着破爛的棉襖,不時地抬起頭看看自己的丈夫,聽到他說到自己被一個年輕敵將一槍刺穿了肩膀的時候,漢人女子驚呼一聲,臉上滿是焦急的要過來看傷口。

薩爾哈圖笑着退開自己的妻子,哈哈大笑道:“俺在盛京的時候,岳托貝勒已經派人來給我治過傷口了,不礙事的,不礙事的。”

薩爾哈圖從炕上站起身來,露出強健的肌肉,示意自己真的沒事。

屋子裏升起了火,倒也挺暖和。

漢人女子白了他一眼,小聲的道:“你既然被傷了肩膀,怎麼就能好好的回來了?”

薩爾哈圖道:“這個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年輕的敵將並不想要殺俺,而是讓俺回來報信,說金國的天下應該屬於諸申,八王議政才是諸申的傳統。”

漢人女子聽了道:“那他們是大貝勒的人,是想要支持八王議政的了?”

薩爾哈圖想了想,有些遲疑的道:“老汗在位的時候,就是八王議政。現在大汗改了老汗留下來的傳統,好多諸申鄉親都不願意,因為他們絕對大汗太看重漢人了,不願意相信他們這些老諸申。”

漢人女子聽了這話手輕輕一顫,針刺進了手指里,滲出一滴血水。

薩爾哈圖見了連忙走上前,神情擔憂的大罵道:“怎麼這般的笨手笨腳,若是縫補不好,讓同住的李大嬸來就是,何苦辛苦了自己。”

漢人女子神情不變的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但是手裏卻根本不在乎這點傷口,繼續縫補。

薩爾哈圖見了走上前一把拽過來破棉襖,走到門口大叫道:“李大嬸。”

過了一會,一個中年婦人從旁邊的草棚里走出來,擠出笑臉道:“老爺叫奴才啊?”

薩爾哈圖點點頭,有些不耐煩的道:“你躲在屋裏幹什麼,半天才出來。”

李大嬸臉色蠟黃的道:“每天只吃一頓飯,餓得慌,我躲在屋裏躺會。”

薩爾哈圖聞言皺眉道:“把你留下來是要幹活的,俺這裏可不養懶蟲,你仔細了皮肉,不要偷懶。”

李大嬸聞言連忙點頭道:“奴才知道,奴才知道的。”

這時候漢人女子走出來,聲音輕柔的道:“李大嬸也是餓了,當家的,我們每天都有兩頓乾的吃了,就讓李大嬸每天能吃兩頓稀得吧。”

薩爾哈圖有些不高興的道:“有頓飯吃還不滿意?你就是富人家的出身,不懂窮人家的日子。要不是爺們打生打死,你也是要餓死的,一個奴才而已,有頓稀粥吃就好了,難道還不滿意?”

說完這句話,眼睛一瞪,看向了李大嬸。

李大嬸連忙低下頭,微微諾諾的道:“奴才不敢的,夫人只是好心為奴才着想,實在不是奴才有怨言啊。”

旁邊的漢人女子也點頭道:“李大嬸說的是事情。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當沒聽到就是,何苦鬧得大家不開心。”

薩爾哈圖看到自己的妻子有些不高興,想了想道:“你們這幫娘們就是事多,家裏的糧食你管着,怎麼用只管決定就是。只是再碰到飢荒,餓了自己,別怪爺們今天沒給你提這個醒。”

正說著話,只看到老薩滿和村裏的幾個長者走了進來。

身子瘦弱的老薩滿走在前頭,看到院中的場景,笑着道:“你小子又在鬧個什麼?”

“俺在教訓家裏的娘們呢,外面有些冷,您老進去做。”薩爾哈圖瞪了李大嬸一眼,連忙走上去迎着大家進去取暖。

長林子很多村民都是烏拉人,當年古勒山之戰努爾哈赤的建州部大勝烏拉、葉赫、科爾沁蒙古等九部聯軍,烏拉首領滿泰的弟弟布占泰被俘,努爾哈赤養了布占泰三年,還把兩個女兒一個侄女嫁給布占泰,覺得把布占泰養熟了,就對滿泰下了手,派姦細殺了滿泰父子,還到處造謠說滿泰父子是與部民爭奪女人被殺,硬把布占泰推上烏拉首領之位。

可努爾哈赤萬萬沒有料到布占泰身上流的也是烏拉人的血,布占泰首領知道窮困的烏拉部人口太少敵不過強大的建州部,收容了大量的瓦爾喀人補充人口,還儲備糧食、打造兵器、訓練士兵,要洗刷烏拉人的戰敗之恥。建州部為了對付烏拉部,先是與明國總兵勾結停止了明國與烏拉人的互市,斷絕了烏拉人換取糧食、布匹和鐵器的途徑,他們自己卻從明國總兵那裏得到了大量精良武器,然後又收買瓦爾喀人,讓他們在關鍵時刻背叛了烏拉人。烏拉失敗了,烏碣岩之戰後就一蹶不起,只能苦苦困守烏拉城,但野心勃勃的建州部沒有放過他們,幾年後攻破烏拉城,徹底打敗烏拉人。

努爾哈赤還在關內禁止薩滿活動,把薩滿趕去種田、當兵,讓人們信仰喇嘛教,這一方面是為了傳教,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防止薩滿蠱惑人心,挑動其他人對於建州女真的仇恨。

而老薩滿就是新的烏拉人的薩滿,當然,這個身份只有村子裏的烏拉人知道,並不敢宣傳出去。

眾人都擠在火堆旁,老薩滿看着薩爾哈圖這個樣子,羨慕的道:“你小子被岳托貝勒重用,連大汗都知道你的名字,現在手裏富裕了,得給自己弄幾身衣服,不然那幫惡賊可是看不起你,還以為我們烏拉人都是野人呢。”

薩爾哈圖有些不開心的道:“岳托貝勒不是這樣的人,他很關心我,還給我馬匹呢,讓我在鑲紅旗做撥什庫。”

老薩滿冷笑一聲:“他們還能有什麼其他手段,這麼做無非就是要我們給他賣命,讓我們老老實實去當他們家的奴才。”

旁邊年富力強的烏拉勇士烏爾木抬起頭,兩眼盯着一旁的薩爾哈圖,緩緩地說道:“你老也不要苛責薩爾哈圖,他還是個孩子,不知道烏拉人曾經發生的災難。”

老薩滿尖叫道:“無論怎麼樣,薩爾哈圖都是我們烏拉人的孩子,烏拉人的孩子不當奴才,更不能當努爾哈赤家的奴才。”

薩爾哈圖嚇得跳了起來,大叫道:“烏爾木大叔、薩滿爺爺,老汗是我們遼東人的救星,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說老汗。”

烏爾木拉過來薩爾哈圖,兩行熱淚止不住地落下來,道:“我們不願意跟你說這些,但是烏拉城沒了,我們也要知道自己是烏拉人,薩爾哈圖,好孩子,你要記得這些。”

薩爾哈圖有些難過地點點頭,但是老薩滿卻憤怒了:“烏爾木,你不要糊塗了,烏拉人和努爾哈赤一家有着血海深仇,我們不能這樣當他們家的奴才,我們要想辦法重新恢復烏拉人的榮耀。”

烏爾木兩眼垂淚,對着老薩滿說道:“我們都是不想當愛新覺羅家奴才的人,但是就因為活不下去,才從各處逃到這裏組成我們這個小部落。老薩滿,你要明白你已經老了,再過幾年就走不動了,年青一代只有薩爾哈圖這個孩子能挑起我們部落這副擔子,你要是讓他背負烏拉人的仇恨,只可能是害的烏拉人滅絕啊。”

烏爾木擦了一把眼淚,緩緩站起來,語氣堅定地開口了:“我已經決定了,不要再繼續傳遞仇恨,烏拉人的血仇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烏拉人的存活,如果給努爾哈赤一家當奴才能夠延續烏拉人,我們就應該這樣做。”

老薩滿眼眶濕潤的說道:“烏爾木,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烏拉人才是真的死了。我就是因為不想屈服於愛新覺羅家的暴虐才活到這一天,你難道要我死不泯滅嗎?從烏拉城被攻破到現在十六年了,我們因為飢餓、寒冷和瘟疫死了多少人了,我們現在連兩百人都不到,青壯只有三、四十個了,我們的人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窮,我們沒有糧食、沒有布匹、沒有農具,我們還能支撐多久。我把你們聚起來,像一家人似的相處,就是讓你們明白烏拉人的榮耀,讓你們能夠聚在一起回到烏拉山,奪回烏拉城,殺死努爾哈赤的子孫。大金國現在的大汗就是個惡魔,但他也做了件好事,給我們這些少民一份活路,但是這些活路是皇太極的陰謀,他是讓我們永遠當諸申的奴才,只有聯合起來,只有我們聯起手來才能生存,否則努爾哈赤的子孫隨時可以殺戮、奴役我們,老天爺也可以把我們輕易摧毀。我們和其他諸申兄弟都有自己的部族,都是被努爾哈赤毀滅了部族,我們現在都扛過這最艱難的時候,已經能夠把烏拉人的血脈延續下去,接下來最重要的是打敗邪惡的努爾哈赤的子孫,回到自己的祖地。”

烏爾木一把將正在擦眼淚的老薩滿拉起來,嚴肅地對他說:“你這樣做,只可能讓烏拉人的血脈徹底的斷絕。”

老薩滿像是一個玩具一樣被拉扯着,根本爭奪不了,但他還是瞪着眼睛盯着強壯的烏爾木,沒有絲毫的退縮。

一個靠着執念活到這一步的老人,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東西能讓他再感到畏懼。

看着一旁滿臉痛苦的薩爾哈圖,烏爾木扔下老薩滿,走到他的面前道:“你長大了,現在是頂天立地的勇士,不能再隨便流眼淚了。那個岳托喜歡你,你要把握住這個機會,帶着烏拉人的榮耀作戰,讓其他諸申看到烏拉人的勇氣。前輩的血仇你不要再過問,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背負着這些,早晚會壓垮你,你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一個月之後,岳托派人來接養好傷的薩爾哈圖。

天亮了,部落的人送薩爾哈圖上路,岳托對薩爾哈圖很上心,還送來了糧食讓他安家。李大嬸給薩爾哈圖送來已經補好,又洗了一遍連夜烘乾的衣服,他的漢人妻子給他收拾好行裝,硬把那上好棉布做的衣裳整理好放進包裹,說是以後見的貝勒們用得上的;寄養在烏爾木大叔家裏的馬匹,烏爾木大叔也牽了過來,又選了一套最好的武器給他;

薩爾哈圖和大家揮手告別,抹着眼淚上路,弄得接人的幾個兵很奇怪,這幫人怎麼像生離死別似的。

薩爾哈圖走到中軍大帳附近,一眼就看見鰲拜一幫子白甲兵歡天喜地的來迎接他。

鰲拜是白牙喇兵的一員,作戰勇猛,很受皇太極的喜愛,充為護軍親衛。鰲拜很崇拜勇士,所以對於薩爾哈圖這個巴圖魯十分熱情,自來熟的跟薩爾哈圖攀上了交情。

薩爾哈圖上前打招呼,幾人開始談起了形勢。

年前的時候,大金國形勢還很不好,甚至可以說面臨危機。

金軍在取得對於林丹汗和朝鮮的大勝之後,消滅了大批的兩方精銳,解決了在遼東腹背受敵的形勢,外部危機基本解除了。

但是這個時候,改革也迎來了問題爆發的階段。他們不得不面臨諸申與漢民之間的矛盾,這個矛盾在遼東很快就爆發了,因為缺少糧食,遼南又被陳繼盛佔據了,皮島的貿易通道和晉商的商隊都斷了聯繫,金國的物資更加的短缺,已經達到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境地。

物資的睏乏使得無論怎麼分配,都將有一部分沒有辦法獲得足夠的糧食,那麼如何分配這些糧食就成了大問題。

皇太極帶領大軍進攻明國,金國的事情就不能事無巨細的一一過問,而留守的有許多守舊的諸申,他們覺得大金國是諸申的天下,漢人尼堪是奴才,這個世上哪有主子挨餓,奴才能吃到糧食的,所以在他們看來,自然是讓漢民們去挨餓。

但是問題是,諸申們要去打仗,家底都掏空了,全都希望家人能夠獲得戰利品回來,糧食都在漢民的手裏。

諸申想要讓漢民將糧食交出來,漢民辛辛苦苦儲備的糧食自然不願意交給諸申,所以諸申與漢人尼堪開始爭奪土地和糧食,進而發生了老汗時期才有的對立和火拚,並且越演越烈。

諸申開始揮舞起屠刀,殺戮漢民,要將漢民趕離土地,讓他們自生自滅,這造成遼東更大的混亂。

漢民沒有糧食生活,只能選擇流亡逃亡,如此一來漢人們活不下去,只能成為強盜。賊盜日益猖獗,尼堪以各種手段殺害諸申,或是搶劫,或是報仇,諸申開始的時候還回去拿起武器反殺這些餓得腿軟的漢民,但是後來漢民開始敲悶棍,諸申防不勝防,被殺的膽戰心驚,人少了連城門都不敢出。

代善大叫道:“尼堪不聽話、不願意把糧食交出來,還用下毒、打悶棍這些卑劣手段殺害諸申,這些都必須嚴懲。大軍去大明境內搶了這麼多糧食器械,回來之後自然是不愁這些的,漢民們就應該餓着肚子等着。大金國是我們諸申的大金國,我們回來之前那段困難的日子,漢民們就應該拿出來糧食接濟諸申,難道還要讓諸申餓死在家裏?這是奴才應該做的事情嗎?”

莽古爾泰點點頭:“現在我們打仗都得扳着指頭算,唯恐打了敗仗,這些不必餓肚子艱難嗎?我們在大明的土地上打勝了倒還好,打輸了我們可承受不起。好在這次有我和代善兩個明智,讓老八快些班師回來,不然鐵定被堵在長城內,被關門打狗,全軍覆沒。現在好了,這次打了明國這個大戶,得到大量的財物,我們能挺過目前的困難,可惜這個察哈爾汗把原先的計劃打亂了,現在不得不推到明年開春以後了。我看啊,明年首先吧察哈爾汗這個攪屎棍子給解決了。”

一旁的薩哈廉聽了道:“現在的問題是殺戮過重,把種地的尼堪嚇跑了,土地長不出莊稼,諸申也得挨餓。大金國家底還是薄,要生存又不得不打仗,這讓我們舉步維艱,要想擺脫這種困境,就必須要漢人來重地。”

說到這些問題,代善和莽古爾泰最是煩心。

老八之所以能夠繼任大汗的位置之後,威信大增,就是因為他積極開墾良田,重用漢人,使得器械和糧食大增,讓諸申跟着收益。

莽古爾泰不服氣的道:“要是缺少糧食,我們就再去大明搶就是了。反正一回生二回熟,搶一次,夠我們用幾年的了。”

這番話說得實在太沒有水平了,大家都沒人理會。

皇太極有些不滿,這次進攻大明,他成功的攻破長城,擺了袁崇煥一道,本來搶掠這麼多的錢糧和人口,應當是威信大增的。可是最後卻被安新鐵旅一千人馬給擊敗了,這份戰績頓時讓他威信大跌,再加上代善和莽古爾泰趁機鼓動大家撤軍,使得自己威信下降,代善和莽古爾泰卻威信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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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縱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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