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貧百事哀
也不怪乎大家有這樣的反應,這一年多來,不知怎麼回事,雲莞跟中邪了似的,跟家裏人突然就不親近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她竟也能做到目不斜視,見了面,跟雲大伯一房連招呼都不打了。
“阿莞沒事了?病好了這是?”半晌之後,還是大伯娘古怪地看了一眼雲莞,問雲玉娘。
雲玉娘笑笑:“沒事了沒事了,丫頭病了一場,醒來什麼都好了。”
雲大伯一家打量了雲莞好幾眼,也沒再把注意力沒在放在她身上,轉頭就說起了方才堂叔一家來爭地的事兒。
雲莞這時候,才有時間慢慢打量目前所在的家。
一個大院子裏,兩房黃泥夯成的土房,頂上被茅草覆蓋,相對立着,院子裏,這裏一個石磨、那裏一個石槽、這邊堆了幾個農具幾擔柴火,那邊放了幾個木桶。
茅草屋漏風,窗戶都是破舊的,年久失修,用家徒四壁也形容也不為過了。
而她家對面幾步遠的土房便是大伯一家四口。
這還不算什麼,晚間,雲莞看着米缸的蓋子打開,裏邊空蕩蕩的,一粒米也沒有,落了幾片乾枯了的落葉,不知道已經空了多久。
牆角堆着幾個皺巴巴的紅薯,竹箕里裝着幾根焉了的野菜。
十平米左右的小廚房裏,找不到可以下肚的東西。
雲玉娘在忙着煮紅薯,看到女兒進來,趕緊將人攆出去,“你才剛剛醒來,進來做什麼,快出去,回床上休息去,飯很快就做好了啊。”
雲莞就這麼愣愣的被雲玉娘攆出了小廚房,推回屋裏的床上坐着。
“好好休息,等會就可以吃晚飯了。”
雲玉娘說完,轉身就回了廚房。
雲莞這才有時間,從水盆的倒影里看一眼自己的模樣。
十二歲的少女,臉龐陌生而稚嫩,面黃肌瘦,只剩下皮包骨似的,原本精緻的面部線條也因為過瘦而並不那麼美觀,倒是一雙杏眼,清亮有神,扯唇淺淺一笑,右邊臉頰有一個淺淺的梨渦,給這張臉增添了不少靈氣。
阿娘長得這麼美,女兒果然也沒有差到哪裏去。
腦海里的記憶不是很多,都是這兩三年的,但一幕幕一幅幅,卻如在眼前。
阿爹脾性溫和,阿娘略顯暴躁,幼弟幼妹乖巧可愛,大伯一家憨厚老實,兩房相處和睦。
雲莞深吸了一口氣。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上天再次給她一次生命,這一次,她不是孤兒,有爹娘,還有弟弟妹妹,她定會好好活下去,為了她自己,也為了,將身體給她的那個雲莞。
雖然現在的狀況並不算好,但……前世不也是這樣過來,後來才白手起家過來的么,她才十二歲,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
重生的興奮勝過貧窮的家庭帶來的無奈,雲莞心裏充滿了希望,趁着雲玉娘沒注意,從外面拿了掃把回來掃地、搽桌子、收拾房間,剛弄完這一切,玉娘便叫着開飯了。
小方桌放了三個碗,一隻碗裏亂七八糟放了綠綠的一坨……野菜。
另一隻碗裏,放了個形狀勉強的烙餅。
另一隻碗裏,放了四五個煮熟的紅薯。
兩小隻瞪大了眼睛,“哇,有餅!”
雲玉娘笑着將那張巴掌大的餅掰開,一半給了雲莞,再把另一半掰開成兩份,給兩小隻,“快吃吧,這是你大伯娘那邊拿來的,阿莞剛醒過來,多吃點。”
兩小隻接過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活像餓狼一般。
雲莞怔怔地接過:“阿娘,你呢?”
雲玉娘笑,“看着霜兒和小琛吃飯,娘去給你爹送飯,跟他一起吃。”
雲玉娘說罷,便轉回身,從廚房裏拿了一隻碗端去了雲承德的屋裏。
半個巴掌大的餅被分成了兩分,兩小隻兩三口就吃完了,吃完了之後,戀戀不捨地舔着手指,眼睛忍不住往雲莞的手上看。
雲莞笑了笑,“好吃么?”
小丫頭最藏不住事,“好吃,家裏好久沒有餅吃了!”
阿莞心中一動,將手裏的餅掰成了兩片,分給兩小隻,“我們家多久沒有吃過米了?”
“阿爹病了,我們就再也沒有吃過米了。”小傢伙古怪地看了一眼雲莞,舔了舔嘴巴,一眨不眨地看着雲莞手裏壓根沒有什麼餡的餅。
雲莞這才想起,雲承德原本是鎮上私塾里的教書先生,家裏原本有些微薄收入,但自從半年前,他生病之後,便只能終日躺在屋裏,無法去私塾教書,家裏的生計也斷了。
雲莞在心裏輕嘆了一聲,將餅乾分給了兩小隻,“吃吧。”
說罷她站起來:“慢點吃,阿姐去看看爹娘。”
雲承德屋裏傳來爹娘輕聲說話的聲音。
“晚上大嫂拿了餅過來,都給孩子們吃了,只能委屈你吃稗子。”
“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還能苦了孩子不成?”
雲玉娘苦笑,“家裏也沒菜了,阿莞也醒了,我明天去地里挖點紅薯回來。”
她說著,拿了碗裏一隻紅薯給雲承德,“快吃吧。”
“你也一起吃。”
“我跟孩子們吃過了,這個是留給你的。”
“你啊,就別唬我了。”雲承德狀似無奈,將那隻小紅薯開成了兩段,放在妻子的手裏,“吃吧。”
雲玉娘不肯吃,雲承德嘆了一聲,剝了皮,將紅薯送到她的唇邊,雲玉娘好一會兒才張嘴咬了一口。
雲承德便只是看着她笑。
雲莞站在屋外,鼻子酸澀得厲害。
她站了好一會兒,才返身回了廚房,拿了一隻紅薯,剝了皮,慢慢吃了起來,碗裏的野菜已經涼了,她拿着筷子夾了一口來吃。
沒有油沒有鹽的菜,味道非常難吃。
可她知道,這是家裏唯一能下肚的東西,也是爹娘自己都捨不得吃,省下來給他們的。
“阿姐……你怎麼哭了?”
小丫頭啃完了一隻紅薯,愣愣地看着她,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擔憂。
“阿姐沒哭,眼睛不舒服而已,快點吃吧。”
小傢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最後從碗底翻出了一口米餅,遞到雲莞的嘴邊,“阿姐,吃。”
雲莞剛想說不用了,才開口,米餅卻進了嘴裏。
小傢伙滿意了,彎着眼眸乖巧地笑,神秘兮兮地說:“阿姐不哭哦。”
雲莞沒忍住,低下頭的瞬間,一顆淚珠猝不及防落了下來,“小琛乖。”
雲玉娘很快就端着空盤子出來了,看到桌上還放着一隻紅薯,看了一眼三個孩子,“怎麼不吃完?”
雲莞已經在收拾碗筷,“啊,阿娘,太多了,吃不完,留給你吃吧。”
雲玉娘皺眉,還不等她說什麼,雲莞已飛快地將碗裏的紅薯放到她手裏,“阿娘快吃吧,我去洗碗了。”
她說著,拿着碗筷,飛快地衝進了廚房。
門口,雲玉娘看着女兒離開的背影,搖頭嘆了一聲。
*
雲家這一脈,共有兩房,一房是雲大伯一家,也就是住在對面的雲承運一家,育有兩子一女,女兒三個月前嫁給了隔壁村,兩個兒子,大兒子云懷禮十九歲,二兒子云懷誠十五歲,雲家二房,便是雲莞這一家。
老太太年過六十,老來得病,已經卧床一年,跟着大房那邊生活。
兩方住在一個院子裏,同住不同吃,半分家,但關係一直很好。
她在屋裏燒洗澡水的時候,院子裏,雲玉娘和雲大娘正在說話。
今天來的那兩位,年長的是雲莞爺爺的親兄弟的兒子,名叫雲承財,姑且算是雲莞堂叔,上門的目的很純碎,便是為了爭地,覺得雲承德與雲承運兄弟兩如今住的院子,也屬於他們家的地產。今年年初開始,雲承財父子每個月總來個三五次的鬧劇,逼着讓雲承德兩兄弟搬出去,將院子分一半給他們。
爭奪不到,便罵人,奶奶的病情惡化,也是因着受了他們不要臉的謾罵開始的。為了爭地,那一家也是不要臉至極,竟然還罵雲莞奶奶年輕的時候背德偷漢子,還說雲家兩兄弟指不定不是雲家的人。
今天也是趁着雲承運一家三人去地里幹活,雲承德卧病在床,看家裏只有雲玉娘一個大人才鬧上門,還拿雲莞上吊的事刺激雲玉娘。
雲大伯為人憨厚老實,在屋裏氣了一個晚上,也無可奈何。
倒是雲大娘脾氣粗暴,嘴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罵了對方一頓,聲音大得就怕對方聽不到似的。
雲玉娘也不遑多讓,大着嗓子,“他倒是來啊,看我的扁擔柴刀,認不認人。”
“好了好了。”是中年男人勸架的聲音,“這事……也不怪他們貪婪,畢竟我們家……”
雲大娘就不滿了,“我們家我們家,我們家怎麼了,我們家欠他們,別說半個院子了,一塊磚我寧願扔進河裏都不給他們。”
雲莞在廚房裏燒柴,聽着外面的說話聲,眼眸微垂,忽然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阿莞那丫頭怎麼樣了?”罵完了人之後,雲大娘問道。
雲玉娘嘆了一聲,“醒過來,也沒多大事,剛才還搶着洗碗呢。”
“大難不死,就希望這丫頭以後別做傻事了。”雲大娘雖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忍不住道,“你也管管這丫頭,林家那小郎,除了長得俏一點,就是個吃裏扒外的,這還沒嫁過去呢,這哪能總是委屈了阿莞去接濟人家,林家要是有心,怎麼不拿着八字來跟阿莞定親?”
一家人在外面說著說著,又罵了起來。
在燒水的雲莞,在心裏輕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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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年初二,新年快樂,新的一年,每個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還有,大家好好照顧自己,勤洗手多通風,出門記得戴口罩。
一起來看阿莞發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