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南方的七月,悶熱又潮濕,尤其在梧城一帶。
經過一場持續了七日的鏖戰之後,曹世榮已被朝廷的兵馬逼至沿海的山崖之中躲藏起來,粗略計算,他的身邊,大約只剩下不到三千人的兵馬,進入了糧盡兵絕的境地。
而這一夜,他試圖從海上逃走,另謀出路的時候,終於被蕭韞之的人馬發現,在追擊之下,將人圍在了海邊的山崖之處。
彼時,經過一日的追擊,曹世榮的身邊,只有已經負傷的高乘風和一個近身侍衛,以及二十來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親兵。
但面對蕭韞之的千軍萬馬,即便如此,又如何能逃出升天,結局已是註定的,要麼甘願投降,被蕭韞之押送回京城,而等待他的,也只是晚一點死亡,要麼將這海邊懸崖,當成最後的葬身之地,留個體面,或許還能被後人稱讚一句。
蕭韞之坐在馬上,從山林里走出來,身後跟着幾個親兵,謝晦也騎在馬上,便在他的身邊。
曹世榮如今已只剩死路一條,倒也不必讓人太擔心,所以,蕭韞之一個手勢,跟着的兵馬,便漸漸往後退了三丈的距離,但仍將曹世榮殘餘的兵馬緊緊包圍住,唯有蕭韞之和謝晦,乘着馬兒站在曹世榮一丈之外。
交手半年,曹世榮對蕭韞之已經非常熟悉,當然,對蕭韞之的恨,也比對東瀾皇室東方氏族的恨更多。
此時成為他的手下敗將,一身狼狽,自知已無退路,不免自嘲地笑了一聲:“恭喜蕭將軍,此番回朝之後,便要因為此次殺我千萬兵馬,平步青雲。”
蕭韞之淡淡道:“托曹王的福。”
曹世榮面上帶着陰鷙的笑,看向站在蕭韞之身邊的謝晦,意味不明地道:“謝小將軍好歹也是鎮遠侯之後,可惜你此次來南方,只是個小小的副將,前些時候,蕭將軍不在軍中,你盡心儘力,不知此次回朝之後,能佔得幾分功勞?”
謝晦自然是冷漠着眼,連跟曹世榮說一句廢話的意思都沒有。
蕭韞之聽着這話,不由笑了:“都這時候了,曹王還有心思在這玩兒挑撥離間呢?”
曹世榮看着蕭韞之和謝晦,好像明白了什麼,最後臉色漸漸沉下來:“看來,兩位關係匪淺。”他嗤笑道:“就是不知道,皇帝是否樂意看到鎮遠侯府與如今的平南將軍關係這般親厚。”
謝晦似乎終於對他的話有了一些反應,這時候終於抬着眼看過來,但眼眼神里卻透露出一種與你無關的冷淡。
曹世榮自知,已經沒有退路了,也不再這樣刺激蕭韞之和謝晦:“蕭將軍打算如何?”
蕭韞之懶洋洋的,視線卻看向曹世榮身後的一個中年男子,“曹王身邊高手如雲,就不知這位先生,是何方人士?”
“不過一個侍衛罷了。”曹世榮道:“怎麼,蕭將軍惜才,還看上本王身邊的人了?”
蕭韞之冷嗤了一聲,目光依舊放在曹世榮身後看起來並不起眼的中年男人身上:“就不知道,這位先生,昔年是不是姓黃,名忠全,二十年前,曾在忠王手下任事。”
他問的是問話,但語氣卻十分篤定,顯然已經知曉曹世榮身後的那人是誰了。
曹世榮聽到這兒,先是一愣,後來,竟然朗聲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蕭扶疏啊蕭扶疏,你終究是等不及了?”
當年,蕭韞之尚未去京城,便已經與高乘風交手過,問過黃忠全的事情,高乘風是曹世榮的走狗,自然會將此事告知曹世榮,只是,當時曹世榮正忙着與南蒼巫部聯絡,加之蕭韞之也只是個太平鎮上家底豐厚些的人,而忠王早就被關在思過塔里,自然不會放太多心思在其身上。
直到起事之後,蕭韞之帶兵南下,他才漸漸回想起,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但知曉他是敏樂公主的孩子,便也不覺得奇怪了,但他心中留了個心眼,終於等到蕭韞之問出這句話。
對於曹世榮的反應,蕭韞之也並不覺得詫異,淡淡瞥了一眼曹世榮身後的那人,微冷聲音帶着譏誚:“不過是二十年前一個叛徒,曹王如此重任。”
曹世榮面上帶着得意的神色:“可這叛徒,正好給了我曹氏二十年養精蓄銳的時機不是么,若不是當年一紙書信,造了一個忠王謀逆的冤案,又如何能有今朝的一切?”
當年,若是忠王東方昭上位,以他的手段,不知曹氏還能堅持多久。
又何來這大半年與朝廷兵馬對抗的時候。
蕭韞之眼神冷漠:“如今曹王還不是收下敗將?”
曹世榮卻依舊笑得得意:“本王是敗將,可蕭將軍卻未必見得是贏家,蕭扶疏啊蕭扶疏,不知東瀾的皇帝知不知曉,你這帶着千軍萬馬的人,他這般信任的人,心裏惦念着的,卻是那在思過塔上關押二十年的遲暮英雄。當年,我曹氏不過推波助瀾,而東方易卻是一首策劃了忠王謀逆案的人,不知你這心中又該如何感想?”
曹世榮句句誅心:“你如此關心此事,想必你與忠王關係匪淺,可你瞧瞧,你拿了命守護的東瀾皇帝,究竟是個如何心狠手辣,窩囊無能,陷害忠良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