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舊物
“這事，我聽說過，那是她身中明珠國長水景王海冥手中的攝魄水鈴之毒后，上天界九龍神君帶她來的蠻紀雲海，找生長在海底的石頭魚解毒。”座中的龍蝰族一族親起身道。
海鈿聽完，輕輕搖頭道：“屬下並非說的是此事，而是妖帝幼時之事。”
“幼時？”水馗驚道：“你說雲亦可幼時就曾來過蠻紀雲海？”
在座的諸位龍蝰族族親聽畢，臉色皆劇變。
海鈿點了點頭，道：“這件事也是屬下無意間從巡海的族兵口中知曉。聽聞，曾在四百年前從下傀界妖域來了一個男妖和一個小妖女，小妖女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專門來這蠻紀雲海尋找龍王鯨鯨翅。”
水馗經海鈿一提醒，瞬間恍悟，道：“這事，我還記得一些，當時那男妖與小妖女在蠻紀雲海上追逐一條龍王鯨，生生從那條龍王鯨身上割走了兩隻鯨翅，血水流了滿海，惹得其他海物活活的將那條龍王鯨撕扯吞噬掉了。因我覺得跟龍蝰族沒關係，就沒過多的詢問。沒想到，那個小妖女竟然就是今日駐紮在泊月渚的妖帝！幕使，那小妖女與妖帝之間的關係，你是如何聯想到的？”
“屬下曾聽聞下傀界幻術最厲害的妖就是妖狐族大族長戈雪的師兄西真，他長居於妖域的麾天頂，只有中元節時才會下山。屬下曾經慕名去了一趟妖域，有幸見過西真一面。”海鈿沉聲道：“後來屬下聽到那個族兵提起此事後，就留心問了一問，根據族兵描述的容貌，屬下確定那男妖是西真無異。屬下在得知妖帝雲亦可駐紮泊月渚后，細細探查了妖帝的過往，得知她的師父就叫西真，也長居於麾天頂，她與妖王尥印十八子摩挲是同門師姐弟，而她曾經就被妖狐族大族長戈雪所收養。如此一來，不難揣測，妖帝雲亦可就是當初那個跟着西真術師前來蠻紀雲海尋覓龍王鯨鯨翅的小妖女。族長，屬下還探聽到一件事，在妖狐族六女芝湘的手中有一柄具有極大殺傷力的龍鯨翅扇。這些，不會是巧合吧？”
“按照下傀界妖狐族的族規，但凡滿了十三歲的狐族晚輩皆可以參加族中的斗酒會。在第一次參加斗酒會前，狐族晚輩都會為自己的直系族親們準備一份贄禮。”海鈿見水馗未言，遂繼續道：“你們知道雲亦可為她的養母戈雪和幾位哥哥姐姐準備的是些什麼贄禮嗎？”
“說來聽聽，幕使長者。”在座的諸位龍蝰族族親高聲道。
海鈿緩聲道：“雲亦可送了她的養母戈雪一抹用幽暗水晶盛着的南北極地彩色極光，本來擷取這極光就十分不易了，還要前往地幽河採集河中的幽暗水晶來盛住，否則光彩就會隨着時間流逝消散。彩色極光一旦放入幽暗水晶中，它就會自行凝聚，可以隨着心意變幻。也就是說，想要什麼，它就能變成什麼。”
“哇，這麼神奇。”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是呀，想那個時候，她的年紀不過十一二歲吧？”
……
海鈿待在座的族親議論畢后，接着道：“雲亦可送了她長姐芳菲一串七星連珠光鐲，是用蟠海里的角龍角中的凝珠所制。送她二哥烏冼一條冰火蠶絲腰帶，是採集了冥域地焰山霜桑林中冰火蠶絲編織而成。送她三姐靈苒一條銀光項鏈和一件紗綃大氅，那條銀光項鏈是由鮫人淚串成，在任何幽暗水域都會發出銀色光芒，並且能反饋很遠的聲響；而紗綃大氅是鮫人所織，遇水不濕。送她四姐一支盤雲凰釵，那是上天界儲陌宮的東西，還是當初鳳帝迎娶凰后時所贈之物。送她五哥徊廷一隻龍涎夜光酒盅，製作酒盅的龍涎和夜光都是從魔崖海所得。至於她送六姐芝湘的贄禮，大家都知道了，就是那柄龍鯨翅扇。送她七哥一枚彩色鈴鐺，由魔域霏隕山的五彩隕石所制，具有魅惑人心的力量。送她八姐憐佩一雙風雨雲靴，那是她在妖域麾天頂捕捉了九十九重天外風雨雷電的光羽製成，可以日行千里。諸位，這些贄禮，恐怕在座的也不能盡數順利取來吧！”
“幕使長者說得很對，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普通妖女所為，況且那時，她不過才十一二歲，真是令我們難以置信！”
“可是你們別忘記了，她還有一個十分厲害的師父西真。”
“據聽聞，在蟠海之時，是她自己制服了角龍取得了凝珠。想那蟠海，可算是上天界的轄地，她竟然也敢如此放肆！”
“我們恐怕是真小瞧了泊月渚那位啊！”
水藺里和水狄沁聽了海鈿之言，下意識的互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各自不可思議的神情。
水藺里低聲問道：“幕使長者，那妖帝雲亦可當真有這麼厲害？”
海鈿道：“屬下並非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這些都是事實，難道你們沒有聽說她自縛去上天界認罪時，天帝還在她的體內下了很是厲害的禁制嗎？可見連天帝都忌憚她，她可沒有我們看到的那般風輕雲淡！”
水狄沁聽海鈿說起雲亦可，心中不免騰起一抹奇異感覺，既想會一會雲亦可，又害怕見到雲亦可，滿心矛盾。
水馗聽完海鈿之言后，頓了頓，原本喜悅的心情瞬間消散，沉聲道：“諸位，今日就到此吧！大家都回去好生休息。想來，過不了幾日就會有一場惡戰等着我們！”
“是，族長。”在座的族親齊聲應畢，陸續散去。
水藺里與水狄沁從岩宮退出返回各自殿中的途中，見水狄沁滿懷心事，忍不住問道：“小弟，你怎麼了？臉色似乎不太好。”
水狄沁忙道：“沒，沒事。”
水藺里關切道：“有事就跟大哥說，不要悶在心裏。”
水狄沁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大哥，你說那個妖帝真有幕使長者所言的這般厲害嗎？”
水藺里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幕使長者去過很多地方，也見識過很多仙神妖魔，他說的話應該不會有錯。”
“可是大哥，我們準備了這麼多年，父親的籌備可以說是萬全之策。再者，這妖帝不過是天帝發配到泊月渚駐守而已，從哪方面想，她也犯不着打我們的主意啊？還有，之前聽幕使長者說妖帝與她師父殺了一條龍王鯨，這麼說來，她與龍王鯨一族之間還有血仇呀！”水狄沁神色溫和的道：“可惜龍王鯨一族不知道，竟還去求她施以援手，難怪鯤忻會被打傷趕出來。”
“這些就是你的疑惑嗎？”水藺里反問。
“當然不是。”水狄沁道：“我只是好奇，這樣厲害的妖帝到底長什麼模樣？我既想見見她，又害怕見她，就是這種心情。”
水藺里聽完，笑道：“聽暗探說，雲亦可生得十分貌美，可惜她的手段可沒她的容貌那麼美，若是不小心，便會死於她手中。”
“竟然是個蛇蠍妖女！”水狄沁聽罷，惋惜道：“那個被關在雪獄的傀帝就是她的兒子吧？”
“沒錯。”水藺里道：“她的兒子云深娶的是上天界百花谷的小花神，她為上天界助力就不奇怪了！只不過，我一直想不明白，天帝將她派往泊月渚到底是何意啊？”
水狄沁拍了拍水藺里的肩膀，笑道：“大哥，早些回去歇着，這些問題想多了會頭疼。”
“現在頭疼我倒是不怕，怕就怕到時候讓我們頭疼。”水藺里道。
水狄沁笑了笑，沖水藺里擺了擺手，飄然離去。
水藺里望着水狄沁越發遠去的背影，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上天界，天靈宮。
水仙望着日日站在天靈宮門口的狄樂，既疼惜又無奈，本不想打擾狄樂，卻不想在她轉身的瞬間，狄樂竟回過頭來看着她，道：“既然來了，陪本君站會兒。”
水仙聽完，移步上前，與狄樂並肩立在天靈宮門口。
門外波光粼粼的結界散發出微暖的光芒，令宮外的景色蒙上了一層霧靄，猶如鏡花水月。
“神君，回屋中休息會兒吧！”
良久，水仙開口道。
狄樂一動不動，雙眸凝視宮門外，緩聲道：“亦可如何了？”
這道宮門，這道結界，禁錮了他，卻沒有禁錮天靈宮中的其他仙侍，這便是天帝的厲害之處。
“妖帝陛下如今還駐守在泊月渚，聽聞下傀界去了五十萬妖魔大軍，百花谷司花神君帶着百花仙子，司命神君、司夢神君、辟火神君都去了，魔崖海的龍太子也率了龍兵助陣。神君，你就不要太擔心了。”水仙如實道。
“盤雲呢？”狄樂答非所問。
“釵神回儲陌宮了。”水仙疑慮道。“神君為何突然問起他呢？”
“你去將他請來，本君有事要他去做。”狄樂道。
水仙頓了頓，應了聲“是”，速速去了。
狄樂低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天靈宮門檻，咬了咬牙，握緊手掌，返身回到院中的桌几前坐下。
片刻，水仙就帶着盤雲凰釵趕來。
盤雲凰釵見到狄樂，忙道：“神君喚小神前來有何事吩咐啊？”
狄樂示意盤雲凰釵坐下，又讓水仙退下，才道：“本君想讓你去泊月渚看看亦可。”
盤雲凰釵聽完，微愣，道：“難道神君是要小神給妖帝陛下帶什麼東西去嗎？”
狄樂微微頷首，抬起手掌凝出一套戰甲和一柄形似長蛇輕薄鋒利的短刀遞給盤雲凰釵，道：“勞煩你跑一趟了！”
盤雲凰釵望着那套戰甲和短刀，遲疑道：“神君，這些是何物？”
狄樂輕笑道：“這套戰甲叫做鱗彩玄甲，這柄短刀叫做蛇刺，它們本是中人界的寶物，可是在上天界就算不得什麼了！本君用了五趾金龍身上的鱗片將鱗彩玄甲重新鑄造，鑄造用的火種是去老君丹爐里引來的，玄甲上被本君灌注了上清境十三種清氣，可以在危險之時護體。那柄蛇刺，本君尋了大澤地中萬年地龍之脊重新鍛造，變化無窮，威力巨大，上面還附有地龍一縷氣息，讓亦可小心使用。”
盤雲凰釵聽狄樂說了這番話，不由瞪大雙眸，道：“神君對妖帝陛下可謂是十二分的上心啊！這都被禁足了，還不忘為她的安危着想。”
狄樂聽完，輕輕笑了笑，腦海浮現出當初在中人界時，他與歸德大將軍魏都靈的對話。
“甲胄和刀可送去了？”
“是的殿下。按照你的吩咐，將那套鱗彩玄甲和蛇刺已經送過去了。”
“那……”
“雲亦可只道是祁校尉所贈！”
“很好。那套鱗彩玄甲和蛇刺是本王恩師定遠將軍武成曲所贈，當時本王以為是贈予本王的，後來試過才知道並非是贈予本王所用，而是本王王妃所用。只不過本王一直很好奇，恩師不曾見過本王王妃，就連本王都不知道本王王妃如今身在何處，他何以就認為所贈玄甲合適本王王妃穿戴？”
“那殿下將鱗彩玄甲和蛇刺贈予雲亦可又是什麼意思？這不是該為王妃所用的么？”
“恩師曾說，本王的王妃來自遙遠的地方，身份不凡，會與本王並肩作戰、馳騁疆野，可本王在軍中待了這些年，哪裏見到一個女子？與其讓這套上好盔甲和短刀壓在箱底，不如將其贈予救過本王性命之人。魏將軍，你說呢？”
“殿下就不怕被武老將軍誤會嗎？”
“誤會什麼？”
“誤會殿下那個。”
“世人都誤會，還怕恩師誤會嗎？再說，恩師絕不會相信。”
……
狄樂想到此處，竟忍不住在唇邊泛起一抹溫柔的笑容。亦可，我雖不知恩師定遠將軍武成曲是哪位仙神謫凡，但我知道，你註定是我的妻！以前是，現在也是。這套鱗彩玄甲和蛇刺是凡人的我送你的定情之物，也是現在的我送你的護身之物！希望它能夠代我守護你在危險之時逢凶化吉，守護你直到大捷歸來！
盤雲凰釵望着狄樂沉浸在往昔的往事中，不由輕嘆一聲，起身道：“神君，可還有要交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