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尊者說劍
“敗家老爺們,你給我站住!”銀髮老婆婆追進了屋內。
“風哥哥,這就是酒婆婆,哈哈。”長弓方開心地向成風介紹,“風嫂嫂,醒了啊。”老頭見雲奇依偎在成風懷裏,高興地說道。
“老不正經的,你跟我出來,別打擾病人休息。”銀髮老婆婆斥責道,並向成風和雲奇微微笑了一下。
“這有什麼關係嘛?休息不好也死不了,閻王爺在我這搶人可沒那麼容易。”長弓方驕傲地說道。
“休息不好人會難受!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皮糙肉厚的。”銀髮婆婆拉着老頭就往外走。
“慢點慢點。”弓背老頭邊被拉着走,邊委屈地嘟囔着。
“你說,偷我純鈞劍幹嘛。”銀髮婆婆撿起了放在屋外的純鈞寶劍。
“昨晚喝酒,我把風哥哥的劍弄丟了,今天吃雞他又贏了我,我就把這破劍給他了啊。”弓背老頭不以為然。
“這純鈞劍在你眼裏也是破劍,這天下就你那破藥罐子和破酒罈子最珍貴。”銀髮婆婆生氣道,但是隨即又放下了純鈞劍。
“婆婆,這劍您拿回去吧,確實是把寶劍,我那把劍沒法與純鈞劍相提並論。”成風聽到這對老夫妻因為純鈞劍在吵架,頗為愧疚。
“我家男人說送你了就是送了,這男人說話得算數,這劍就是你的了。”銀髮婆婆出乎意料地說道。
“這...那...那婆婆您就別責怪神醫了。”同為男人,成風想替弓背老頭解圍也是自然反應。
“這是我的家事,那你這小毛孩就管不着了。”銀髮婆婆又突然有點生氣。
“酒婆婆,走吧,今天還沒有聽你的曲子。”弓背老頭笑嘻嘻地說道,然後向成風悄悄地豎起了大拇指,這是男人之間的默契,示意多謝他為自己解圍,雖然是幫了倒忙。
“你有心思聽曲子,我可沒心思吹曲子。”銀髮婆婆撒嬌道。
“那我進去要風嫂嫂給我唱曲子,風嫂嫂貌若天仙,唱曲子肯定也是天籟之音。”長弓方說罷就故作陶醉的表情往裏走。
“走,走,走,別去打擾小丫頭休息了。”銀髮婆婆無奈道。
“風哥哥,晚上咱們繼續喝酒。”長弓方已經只問其聲,不見其人。
成風撿起純鈞劍,輕輕擱在門口,往屋裏走去。
遠處笛聲悠揚,和風輕吟。
“風哥,兩位老前輩沒有怨你吧。”雲奇輕聲關懷道。
“放心,沒有,老婆婆很是通情達理。怕打擾你休息,他們說是去聽曲子了。”成風溫柔地說道。
“老前輩將純鈞劍贈與你了?”雲奇略帶高興地問道。
“是的,以後純鈞劍就陪我們一起闖蕩江湖了。”成風也是很高興,對雲奇笑道。
“風哥,我想看看那把寶劍。”雲奇有點小渴望。
“老前輩說他屋子裏不能進兵器,奇兒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咱們一起練劍。”成風安慰雲奇說。
“好吧,風哥,我一定儘快好起來,我們一起去這蒼茫人世中找出你的殺父仇人。”雲奇認真地說道。
“奇兒,你先好好養傷,這些事我來操心,殺父仇人又重新有線索了。”成風望着門外,心思深遠,滿眼裏面都是江湖風雲。
“好的,風哥,我先睡一會兒,你快去試試那純鈞劍。”雲奇不想成風擔憂,也知道成風對那純鈞劍肯定是愛不釋手。
“也好,奇兒,你好好休息。”成風撫摸了一下雲奇逐漸恢復血色的臉頰。
等到雲奇嬌息微微,淺淺入睡,成風才走出屋外,激動地拿起了這把純鈞寶劍。古風猶存,尊貴無雙。
成風正欲抽劍出鞘,長弓方閃現而至,制止了他抽劍。
“風哥哥,忘了跟你說了,這劍雖然破了點,但還是有點威力,這片竹林是酒婆婆的私產,我嗜酒如命,她愛笛如命,笛由竹成,這一根竹子可都不能傷着,這地方不適合練劍,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說罷,他提着成風就瞬移而去。
成風本靠着一身輕功在江湖各路追殺中遊刃有餘,可對於這種速度,他只有望洋興嘆。
“酒爺爺,奇兒獨自在那安全嗎?”成風還是擔心着雲奇。
“哈哈,我那麼多好葯和好酒都在那房間內,你說安不安全。”長弓方大笑道,在他眼裏葯和酒明顯比雲奇的性命重要。
“哦...”成風不再說話。
“哈哈,到了。”長弓方把成風放了下來。
幸虧成風輕功造詣也不低,不然這一路下來不得心驚膽戰,他穩穩了神,原來他們站在峭壁邊緣,將流雲密林盡收眼底,不遠處樹林中有幾縷炊煙,應該是有深林獵戶。
成風迫不及待地抽出純鈞劍,一道白光閃出,成風甚是驚嘆,舞起了江湖上的入門劍法水漫金山,劍法本是最為平常的劍法,可是用這純鈞劍使出來卻是凜凜生風,劍速加快便帶出一道道劍光。
“劍是一把破劍,你這劍法就更破。”長弓方不屑道。
成風聽后,想這世外高人已經與世無爭,也不用避諱自己師門,於是一邊念口訣:“身似彎弓手似箭,眼似流星腿似鑽....”一邊不太熟悉地使出了自然門的天縱劍法,此劍法身如野鶴,手似雷霆,腳踏祥雲,天縱奇才,鋒不可當。
“這套劍法倒是有些自然門的風采,風哥哥你是自然門的弟子?杜老頭現在還活着嗎?”長弓方說的杜老頭就是自然門的創始人杜心武。
“前輩認識我師傅?”成風有些驚訝。
“杜老頭子什麼都好,就是不喝酒,沒你好玩。”長弓方略帶調皮。
“師傅老人家正氣一身,養生講究呼吸練氣,不沾酒色。”
“無酒無色,枉為男人。你們自然門講究的就是自然神打,不講招,不着相,以氣為歸,不失自然之本旨,既是遵循自然本旨,那這男人本色、天地愛酒的自然規律怎麼不遵循。難怪杜老頭子會輸給我。”長弓方居然講起了道理。
“師傅老人家偶爾習武,傳授了我一身輕功,師傅老人家不善武功,他當然不會是前輩的對手。”
“哈哈,一把破劍你當成了寶劍,杜老頭子一身武藝被你說成了不善武功,自然門講究氣順意暢、自然而然的上乘內功被你說成養生,哈哈哈,你可真好玩。”長弓方大笑道。
“師傅並非九州人士,前輩如何知道他武功高強?”杜心武從未在成風面前展示武藝,他這套天縱劍法也是在師兄們習武時趁機偷學。
“這九州國沒什麼好玩的了,我經常去域外找人玩,杜老頭子武功比我差,打輸了又不喝酒,再也不會去找他玩了。不過,杜老頭子傳授你輕功,哈哈哈。”長弓方說到這,突然大笑。
“前輩,師傅傳我輕功有何不妥嗎?”成風不解道。
“哈哈哈,自然門有大力神功、奪命腳、鐵豹護體功還算上等功夫,天縱劍法也還湊合,那輕功鴉雀步算個屁功夫!哈哈。”長弓方大笑不止。
“前輩,師門厚恩,這一身輕功才讓我在江湖上僥倖存活至今,您武功高強,但師門這套輕功也並非一無是處。”成風對長弓方蔑視自己師門顯然不服氣,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然門還有大力神功、奪命腳和鐵豹護體功的功夫。
“你能跑不是因為那蹩腳的鴉雀步,是因為你天資聰穎、骨質輕奇,你這輕功都能縱橫江湖,那也真算是運氣太好,哈哈哈。”長弓方已經捧腹大笑。
“那敢問前輩師從何處?又將如何對待嘲笑師門之人?”成風由不服氣的變成了些許怒氣,正言道。
“哈哈,你看看我,仔細看看,你就知道我是哪門哪派了。”長弓方本來弓背,現在又故意再彎了背。
“恕晚輩愚鈍,不知。”成風從上到下掃視了長弓方,認真地說道。
“哈哈哈,你剛不說自然門口訣是‘身似彎弓手似箭’嗎,看看我這身子是不是彎弓他祖師爺。哈哈哈”長弓方側着身子對成風說道。
“前輩!”成風已經怒氣上頭,可是又不敢動手,只能動嘴喊道。
“風哥哥,你太好玩了,破劍送你了,那就再送你一套劍法吧。”長弓方見成風惱羞成怒,笑眯眯地說道。
“這套劍法的口訣是:‘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后之以發,先之以至。劍氣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長弓方一邊搖頭邊款款道來。
“前輩,此為何種劍法?”成風認真道。
“哈哈哈,沒文化真可怕,這是《莊子·雜篇·說劍》。”長弓方又大笑道。
成風以為這老頭又是在調戲他,打又打不過,他正欲轉身離去。
“來吧,我的風哥哥。”說罷長弓方握住成風持劍之手,開始帶動他舞劍。成風剛開始有些掙扎反抗,可是沒有任何作用,只有嘗試着去享受。
只見那純鈞劍彷彿隨着劍招有了生命,行步撩劍,一步一劍,只手獨運捷於電,道道寒光如深冬北風,呼嘯而來,並不是劍招生風,而似乎就是這純鈞劍本身就是一個劍客,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原來這長弓方是真要教成風劍法,成風天資聰穎,默默地記着這腳輕如兔的步法,記着這劈斬刺撩的手法,差的就是內功運氣心法了。
一套劍法舞畢,長弓方又諄諄說道:“《莊子·雜篇·說劍》中有語云:‘臣有三劍,唯王所用,有天子劍,有諸侯劍,有庶人劍。天子之劍,制以五行,論以刑德;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劍也。諸侯之劍,此劍直之亦無前,舉之以無上,案之亦無下,運之亦無旁。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此劍一用,如雷霆之震也。此諸侯之劍也。庶人之劍,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后之衣,瞋目而語難。相擊於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此庶人之劍,無異於鬥雞,一旦命已絕矣。’酒爺爺我無門無派,師從莊子,無師自通,這習劍之人,入境之初則如庶人之劍,瞋目語難,鬥狠拼力,劍刃相擊,僅是運於外力,入門之時則如諸侯之劍,劍圓天地順四時,可有雷霆之震,而化境之後則制以五行,上決浮雲,下絕地紀,天下征服。”
成風目瞪口呆,未曾想這玩世不恭的老頭能有如此學問。但想想莊子天人合一、逍遙遊世的自由思想,以及鼓盆而歌的怪誕恣意,卻是與這老頭頗為相似。
後人李白有詩讚頌莊子曰:
萬古高風一子休,南華妙道幾時修。
誰能造入公牆裏,如上江邊望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