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風入長林
“王圖霸業震長空,一將功成萬骨枯。
成風誓掃天下葉,劍斷人亡方可休。”
成風窮途末路,一腔悲憤。
“賊子,如何,這嬌滴滴的短詩算是遺言?”王弒厲聲喝到。
成風看了看身後這懸崖峭壁,再想想自己這短短一生的遭遇,如今又身負箭傷、重兵包圍,縱身一躍萬事可休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不禁單膝跪地,右手緊握長劍撐起這疲勞的身心。
“下跪無用,給我這幾十號兄弟逐個磕頭叫聲祖宗,我可以留你一條狗命,抓你回去給三王子處置。”
“哈哈哈…”眾兵將一陣鬨笑。
“軍中匹夫,豈知鴻鵠之志。”成風一聽到三王子的名號,怒氣驟起,精神陡增,再想起自家滅門的仇人仍不知是誰,這血海深仇未報,豈容他輕生棄命,再苦再難,哪怕面對千軍萬馬,只要有一線生機,他流盡最後一滴血都要拼搏到底!
成風緩緩站起,高傲冷峻,一襲白衣,衣上血跡已干,身上並未透漏出一絲淫邪之氣。
“知與不知,今日必須拿你人頭回去復命。”說話之時,王弒拇指已將大漠風彈出,隨即飛躍而起,雙手握住刀柄,揮刀向成風砍去。
成風俯身躲過一刀,王弒由砍變刺,連攻三招。王弒本以為這成風武功平平,未曾想能接住自己三招。王弒運功提起刀速,刀身逐漸看不清,只見陣陣寒光,這凌厲的寒光完全封住了成風的左路,只有右路仍有些許空間可以施展開,眾兵將見王弒殺意突起,正欲起身封住成風右路。
王弒大喝一聲“都站住,本將今日要獨自擒下這賊子!”
眾兵將只好握刀觀望,但隨時準備一擁而上。
成風身負箭傷,本一心想逃,憑一身出名的輕功左閃右躲,長劍都未出鞘。誰曾想這王弒刀法了得,攻勢猛烈,身後又是懸崖峭壁,心想只有奮力出擊才能有一線生機。
“呲……”在刀光陣陣中都看不清那長劍如何出鞘,只見成風伏地蹬腳,貼地飛行,長劍直刺王弒下盤。王弒後退幾步,一躍而起,躲過成風這連刺帶掃的長劍招式。
王弒久經沙場,萬軍叢中拼殺,倒地即死,不被亂馬踩死,也會被亂槍刺殺,哪會有這等貼地飛行的怪異招式,當然是猝不及防。那成風也不像軍中對陣,陣前兩將拼殺乃是至死方休,而成風卻是從王弒身下一穿而過,右腳墊地,像眾兵將飛躍而去,不再與王弒纏鬥。
“攔住那賊子!”王弒向眾兵將怒喝。
漠刀部眾兵將訓練有素,早有準備,與成風刀劍相接鬥成一團。成風傷了漠刀部幾個大兵,傷者伏地不起,其他眾人仍是將成風死死圍在中間。成風本就身負箭傷,這漠刀部眾兵將刀勢不斷,成風輕功完全施展不開,似乎就要困在這軍陣之中。
眾兵將包圍圈漸漸縮小,擒住成風有望在即。
“咻咻咻…”十幾支暗器飛鏢向陣中心的成風極速射來,成風早就感應到有三位不速之客在暗中觀察局勢,不知是敵是友,但以他人頭的價值,那三人應該都是想來拿他人頭成就名利的敵人,他早有防備之心。
成風聞聲突然向左變速移動,同時用劍鞘格擋了幾支未躲掉的飛鏢。
見成風向左攻擊,漠刀部包圍圈右邊的兵將迅速壓了過來。
眾兵將雖說久經沙場,但畢竟都是練的要求刀刀見血的外家武功,完全感受不到有人背後暗算,都在集中精力向成風展開攻勢、收縮包圍,這樣一來,本來射向成風的暗器落在了為壓縮包圍從右邊殺過來的眾兵將身上,突遭襲擊,一下倒了七八個壯漢,漠刀部包圍圈陣腳大亂。
“賊子!”王弒見部下兄弟造人暗算,雷霆大怒,哪還管得了成風,揮刀就像飛鏢發射的地方殺去。
“快走,師妹!”花非眾向王弒甩出一梭飛鏢,同時施展輕功,蜻蜓點水一般跳躍在大樹之間,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王弒視野之中。
花一月如法炮製,也向王弒甩出一梭飛鏢,急忙跟上花非眾的身影,兩隻黑影在樹林間前後跳躍,消失在這片密林之中。
王弒揮刀格擋住這兩波飛鏢,抬頭一看,那兩黑影已經遠去,王弒作為沙場老兵,本來就不行的輕功荒廢已久,只有眼睜睜看着這兩賊子逃走。
“啊!”王弒憤怒憋屈,雙手持刀用力一砍,將一棵大樹榦凈利落的劈斷,正所謂所有的憤怒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無能的發泄。
王弒回頭看成風正抓住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順勢突圍,成風騰空而起,踩着幾個戰士的頭、肩膀往樹林方向跳躍而去。王弒見狀,立即提刀飛奔,搶在成風路線前面,擋住了成風的去路。
“賊子,哪裏逃!”王弒揮刀就向奔來的成風劈去。
成風長劍橫擋,王弒用外家功夫奮力一劈,成風接連後退幾步,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王弒哪會給他喘息機會,刀法由砍變扎,直直指向踉蹌中的成風,成風正想豎劍頂刀,哪知王弒大刀到了面前卻手臂一沉,刀法由扎變撩,成風急忙後退,但衣服被王弒的大漠風割開了一條長縫。
“好刀法!”眾兵將見王弒刀法變化無窮,紛紛讚歎。
古人制藝,必立一意,講的就是古人每創造一種兵器都會突出其一種用途,或者是為了在實戰中實現某種用途而創造一種兵器。大刀渾厚粗獷,是武術中的大型兵器,刀刃寬闊,刀身沉重,刀法大開大闔,舞動起來陽剛勇猛、氣勢雄偉。刀法有劈、砍、撩、扎等,變化多端,攻防力強,其表現形式氣吞山河,故被稱為“百兵之帥”。
寶劍則修長優雅,劍身輕盈自在,劍刃鋒利纖薄,劍術講究柔中帶剛,剛中化柔,剛柔相濟,吞吐自如,招招連貫,在行雲流水中克敵制勝,在器械中,其表現形式較優雅秀氣,因而被稱為“百兵之君”。
大刀對上長劍,本是各有千秋,但大漠風這邊的王弒強筋健骨加上怒氣未消,而成風卻是受傷之軀加上心灰意冷,不談雙方功力如何,這場刀劍之爭,必將是大刀穩佔上風。眼看王弒就要重創成風,眾兵將紛紛叫好。
“刷!”一個白影從樹上持劍向王弒刺殺而來,眾兵將見狀深吸一口涼氣,卻苦於未帶弓箭手隨軍,幾個兵將按捺不住,急忙持刀向樹林邊飛奔而去。
王弒背對來敵,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的突襲,可成風見狀卻並沒有將王弒逼到那來刺之劍路上,放棄了輕而易舉就能形成的前後夾擊之勢。
與此相反,成風的長劍格擋迎着王弒刀勁,身體向左閃動,王弒刀路是由右向左,現在成風冒死頂着刀勁向王弒右邊移動,王弒只有放棄穩打穩紮的步伐,向右移動。
王弒向右的一偏身卻是恰到好處的避開了背後這致命一擊。
那來刺之劍從王弒身側擦身而過,王弒突然見到這冒出的長劍,心中一驚,手上大刀卻還是攻勢未減。那樹上下來的白影哪肯罷休,由刺變劈,攻向王弒左側,王弒左右受敵,上前的幾個兵將無從下手,只有從背後揮刀攻向成風。
成風練的是內家功夫,對於意和氣特別講究,早就察覺了身後有人突襲,他騰空一躍,這幾個兵將的刀鋒就揮向了王弒,幾個兵將刀法未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已收不住攻勢,王弒只有放棄攻擊成風,舉刀格擋,成風趁機躍向樹林,另外一個白影也收住細劍,躍上樹枝,追隨成風而去,幾個兵將見狀甚是自責,低頭不語。
王弒本想追去,可想想剛才成風明明是故意冒險喂招才讓自己未受到突襲傷害,再看到那些伏地不起的兄弟,性命堪憂,他決定不再追擊。
“清點人數,回營。”王弒語氣堅定。
“王弒,可別忘了你出營前向三王子立下過軍令狀。”女監軍和李行雲全力追趕部隊,卻還是錯過一場好戲,剛到現場,就聽到王弒下達了回營的指令,女監軍立即阻止。
“如今不回營,我漠刀部受傷的這些兄弟就性命難保,回營醫治了這些受傷的兄弟,我王弒這條命本來就是三王子的,三王子隨時可以拿去!”
“回營!”王弒向眾兵將喊道。
眾兵將本來是士氣低落,見王弒如此愛惜兄弟們性命,甚至不顧違抗軍令,甘冒掉頭的危險先行回營,心中甚是欣慰感動,打起精神或抬或扶起那些倒地的兵卒,往樹林方向走去。
王弒撿起這散落的飛鏢,發現每支上面都刻有一朵精緻的黑色玫瑰,黑玫鏢是黑玫宮的獨門暗器。
原來那兩個黑影是黑玫宮的人,黑玫宮在江湖上頗為神秘,行事向來是低調狠毒,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門派,樹敵頗多,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大本營在何處,故而沒有遭遇江湖上各門派的聯合討伐。
“黑玫宮,我記住了。”王弒輕聲念道,隨即大刀入鞘,跟上眾兵將往之前栓馬的方向走去。
“王弒,你好大膽子,看你回營后三王子怎麼收拾你!”女監軍見眾人將其視為無物,甚是憤怒。
“監軍大...”老七李行雲正欲開口解圍。
“閉嘴!回營你的軍法也少不了!”女監軍邊走邊對李行雲吼道。
“剛才還說要我開開心心玩一圈,如今卻這般恐怖,女人心可真是陰晴不定。”李行雲一邊嘟囔着,一邊跟上眾人。
於是,這漠刀部眾人逐漸消失在叢林之中。
“風哥,等等我。”那白影向遠處的成風喊道,喊聲氣弱,但似乎已經是竭盡全力。
成風聽到后停了下來。
“你受傷了?”冷冰冰的語氣中卻透出真切的關懷。
“嗯,我化妝成你的樣子在江湖上引誘各路追殺你的人,不小心被黑玫宮的暗鏢射中了。”白衣人說道。
“又是黑玫宮!奇兒,你這是何苦,我有我的命,你別再這樣幫我了,我真的無以為報。”成風急忙扶住白衣人,輕聲卻又嚴厲的說道。
“風哥,我知道你的為人,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咱們誰也別勸誰,我們自己的選擇就是我們自己的命。”
“奇兒!你怎麼這麼固執!”
“風哥,黑玫鏢有毒,我都這樣了,你忍心再指責我嗎?這幾年你永遠走在我的前面,追隨你的腳步,我身後空無一人,不能倒下,這次見到你了,我終於可以倒下休息了。”白衣人撐盡全力說完這幾句憋在心裏的話,便倒在了成風懷裏。
成風把了把白衣人的脈搏,急忙抱起,騰躍在樹林之中,消失在長林之中。
人都散了,風並未散,這一陣陣風吹入長林,掀起一波波林浪,這翻滾的綠浪沙沙作響,加上這殘陽似血,晚照凄涼,似乎預示着這天下即將就要開始新的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