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酒醒人散
皓月當空,竹影嵩嵩。
成風躺在一地月光之上,面朝夜空,成一個‘大’字狀,臉部表情痛苦,雙手拳頭緊握,手臂青筋鼓起,他張大嘴,想喊卻喊不出聲。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成功沒有捷徑,忍得了筋骨之痛,才能撐得起複仇雄心,人生沒有輕而易得的碩果,如果有,那隻會是毒果。
雲奇輕倚着門側,看到如此場景,心如刀絞,可又不能上前幫忙,自己所愛之人在面前痛苦掙扎,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除了心疼,就只有心疼。
人生總有一些無能為力,逃避不了,只能面對。
“婆婆,風哥真的不會有事吧。”愛之深,則關之切,雲奇還是不放心,眼中稍泛淚光。
“沒事的,等他體內氣血通暢了,就好了。老頭子的功夫也是在苦難中得來的,受得了多大苦,就有多大的福。”銀髮婆婆耐心地開導着雲奇,因為她知道這種無能為力的難受,成風這點掙扎與當年長弓方痴迷武功、鑽研醫術受過的苦痛相比,太小兒科了。
“風嫂嫂,你也該吃藥了。”長弓方飲罷,見雲奇和銀髮婆婆兩人在那啰嗦,實在覺得煩悶,扔了一顆藥丸給雲奇。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雲奇接過藥丸,說道。
“趕緊把葯吃了吧,別謝了,謝來謝去都是一張嘴。”長弓方不耐煩地說道。
雲奇把藥丸送入櫻桃嫩嘴中,順着那白玉項頸咽下,不一會兒便頭腦昏昏,身旁的銀髮婆婆急忙扶住,雲奇晃了一下,便倒在了銀髮婆婆懷裏。
“老頭子,你給丫頭吃的什麼?”銀髮婆婆質問道。
“羅里吧嗦,再不給她吃顆醉心丸,她就要哭出來了,最怕看見女人哭了。”長弓方果斷地說道。
“這麼大一把年紀了,還跟一個丫頭一般見識,你可真有出息。”銀髮婆婆怒斥道,隨即背着雲奇進了屋,將雲奇輕輕放在床上。
“別喝酒了,你去給這兩人找件乾淨衣服來。”銀髮婆婆朝屋外喊道。
“我又不是裁縫,怎麼給別人找衣服。”長弓方不樂意地說道。
“你偷我純鈞劍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去不去。”銀髮婆婆已經到了門口。
“去去去,今晚這酒又沒喝好。”長弓方不情願地放下酒罈,像個小孩子一樣一臉委屈,隨即消失不見。
成風本來手腳朝天,一動不動,現在開始了掙扎翻滾,嘴裏發出痛苦地呻吟聲,幸好雲奇已經看不到這場面,不然真會心碎淚盡。
銀髮婆婆看着月光下掙扎的成風,神思飄遠,表情凝重,不知其所想。
成風折騰完畢,終於偃旗息鼓躺在地上,縮成一團睡著了。秋夜寒涼,銀髮婆婆怕成風受到風寒,把那火上烤焦的野鵝拿下,將火堆移到了成風身邊,自己便越過小溪,也消失不見。
夜深人靜,各自入夢。
晨曦散在竹林間,竹林中霧嵐環繞,清風徐徐。
一縷柔和的陽光刺向成風,成風緩緩睜開雙眼,慢慢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頓時感覺全身輕盈了許多。緩過神來,急忙跑進屋內,看見雲奇睡蓮浮水一般優雅地躺在床上,唇鼻間還有空谷幽蘭般地嬌息,睡熟也抹不掉她眉眼間聚着的雲霧般的憂愁。成風如釋重負,慢慢走近雲奇,靜靜地守候着她,等着她醒來的第一眼。
“風哥哥,昨晚睡得好嗎?”似乎每次成風沉浸愛情中的時候,長弓方總能及時出現。
“前輩,昨晚喝的酒是什麼?酒性太烈了,晚輩昨晚是否又得罪了。”成風已經不記得昨晚自己的瀕臨死亡般的痛苦,他以為那只是做了個噩夢。
“哈哈,就是烈酒,屋內酒也不多了,陪我喝完這幾壇酒才能放你走。”長弓說罷向成風扔了一個包裹。
“前輩,又是燒雞?”成風接過包裹說道。
“自己打開看不就知道了。”長弓方說罷便走向那青煙縷縷的煉丹爐。
“多謝前輩。”成風打開包裹一看,是兩件衣裳,男式的白色,女式的青色,款式簡約不失風範,手感柔和,富家子女才穿得起這面料的衣服。
“你跟那丫頭真是一對,一天到晚說謝謝謝的,就知道空口說,嘮嘮叨叨,我要你這樣謝個屁。”長弓方不耐煩地說道。
“大恩大德,晚輩目前確實無以為報,日後只要晚輩有的,前輩儘管拿走。”成風誠懇地說道。
“我看你腰間那玉佩還值點錢,要不把那玉佩給我得了。”長弓方在丹爐旁轉身對成風笑嘻嘻地說道。
“前輩,這玉佩是晚輩世代家傳之物,要是前輩喜歡,拿去便是。”成風心中雖然很是不舍,卻還是假裝十分痛快,伸手就去解玉佩。
“罷了,罷了,君子不奪人所愛,破玉佩你自己留着吧。”長弓方卻意外地沒有不依不饒,反而放棄不要了。
竹林中笛聲悠悠傳來,長弓方一陣風一樣跑了出去。
成風對長弓方的怪異行為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並沒有多意外,繼續守候着自己的雲奇。
雲奇臉色已經基本恢復正常,看樣子體內的毒已經化解得差不多了,而皮肉之傷則早就被長弓方的秘制金創葯治好。成風看見這短短一日之內雲奇病情恢復如此之快,內心欣喜萬分,同樣也對長弓方的醫術佩服至極。
“風哥,你昨晚怎麼了?你還好吧?”雲奇睜開眼便問道。
“傻奇兒,中毒的是你,反而問我有沒有事。”成風覺得莫名其妙。
“風哥,昨晚那麼激烈的事你忘了?”雲奇同樣覺得莫名其妙。
“激烈?昨晚我喝酒是不是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了?”成風以為是自己酒後對雲奇有非禮之事,心中一緊。
“風哥,你想哪去了。”雲奇害羞得一臉通紅。“昨晚長弓方前輩給你喝了什麼升天液,又說幫你通經脈,但是我看你極度痛苦,很是擔心,後來不知怎樣就睡著了。”
“噢,我只記得昨晚陪前輩喝酒暢飲,其它都不記得了。”成風努力回憶,卻還是記不起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沒事就好。”雲奇欣慰地說道。
“奇兒,你感覺如何?”成風關心地問道
“好多了,長弓方前輩的醫術真是出神入化。”雲奇一邊說一邊坐了起來。
“奇兒,來,走兩步試試。”成風慢慢把雲奇的那修長的雙腿放在床沿,雲奇緩緩將腿垂下着地,成風把雲奇扶起,兩人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房間。
“奇兒,我給你看看純鈞劍。”成風記着雲奇說過想看看這把名劍。
“嗯,兩位前輩對我們真是恩重如山。”雲奇輕輕依偎着成風溫暖的胸膛說道。
成風拿起純鈞劍送到雲奇眼前,雲奇見這寶劍古風猶存,高貴無雙,說道:“真是把寶劍,寶劍配英雄,真好。”
“可惜我內力不夠,劍法也拙劣,不能發揮出這把劍該有的威力。”成風想起自己使劍對抗黑玫宮壯漢和長弓方帶自己練劍時這把寶劍威力的天壤之別,遺憾地說道。
“風哥,業精於勤,多練練就好了。”雲奇寬慰道。
“前輩不讓在這練劍,婆婆愛竹,在這練劍怕傷到翠竹。”成風滿懷敬意地說道。“以後我也要像長弓方老前輩一樣,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也不讓你喜歡的東西受到傷害。”
“風哥,你知道我最喜歡的的就是你,那你首先要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雲奇感動於成風的告白,也回應着成風的告白。
“傻丫頭。”成風拍了拍懷裏雲奇的頭說道。
竹林沐浴着晨曦,清風浮動着霧嵐,溪水撫摸着卵石,雲奇靜靜地依偎在成風懷裏,兩人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不用說話,就足夠美好。
過了良久,長弓方和銀髮婆婆倉促而來。
“怎麼還沒換衣服,那可是老夫我半夜大老遠跑去鎮北城買的。”長弓方見兩人還穿着那血跡斑斑的衣服,說道。
“奇兒她剛醒,我帶她出來走走,沉醉於前輩家門前這片美景,便還沒換。”成風不好意思地說道。
“哈哈,昨天問你我家怎麼樣,你還吞吞吐吐,現在發現我家漂亮了,可是晚嘍。”長弓方聽到別人誇獎自己家漂亮,很是高興。
“前輩,奇兒說昨晚我喝了升天液,那是何物?”成風問道。
長弓方還在惱怒昨晚喝酒不盡興,撒嬌一般扭着頭不回答。
“那是老頭子自己釀的酒,算是藥酒吧,有通筋健骨的功效,老頭子皮糙肉厚,他能天天喝,可是你經脈不通,筋骨未健,第一次喝這猛酒,還喝了兩壇,難免身體受不了。”銀髮婆婆在一旁解釋道。
“他這身體就是練武奇才,三壇升天液都經受得住,就你們女人婦人之仁。浪費我的好酒。”長弓方不滿道。
“原來如此,難怪我一早醒來感覺身體輕盈了許多。”成風有點驚喜地說道。
“老夫只是幫你通了通經脈,你還是你,沒什麼好高興的,這世上之事沒有什麼捷徑,想要功力大增,還是要靠你自己去修鍊,你吃雞贏了我那只是僥倖。”長弓方顯然今早心情不太好。
“多謝前輩教誨,晚輩銘記在心。”成風恭順道。
“又是謝謝謝。”長弓方不耐煩地走進屋內,將屋內丹藥全部打包,從煉丹爐內取出三顆冒着熱氣的丹藥,還隨手抱了一壇酒,走了出去。
“這地方不能待了,咱們就此別過,你要銘記在心的是那套天子劍法如沒有練到人劍合一的境界,就不能對外使出,否則反而會招來殺身之禍。這三顆新煉製的醒命丹關鍵時刻可以救人一命,你留着用吧,免得下次去找你喝酒,你跑閻王爺那去了。”說罷把三顆藥丸塞給了成風。
“前輩,發生了什麼事?”成風不解地問道。
“不關你的事,風哥哥,後會有期,以後打架記得別分神。哈哈。”長弓方終於還是叫了一聲‘風哥哥’,爽朗地笑了一聲,便和銀髮婆婆一前一後消失在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