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堂吉訶德

第二天，趙家成手裏拿着一根油條，早早來到辦公室，此時兩輛大巴已經在辦公樓外面等着。

昌河機械廠是武津市輕工業局在1985年將全市四十多個汽車修理以及零配件小廠整合而成大型機械廠，主要生產萬向節、火花塞等汽車零配件。

剛成立那兩年，在老廠長常桂榮的帶領下，昌河機械廠通過引進新設備，生產高質量的零配件攻佔市場，短短兩年昌河機械廠就成為了一汽、大眾等知名企業的零配件供應商，年銷售額更是突破億元大關。

但是在常桂榮三年前退休后，吳小強接任廠長，昌河機械廠開始了衰敗之路，吳小強領導的管理層不重視產品質量，熱衷於搞權力鬥爭，致力於清除老廠長常桂榮的影響力，導致昌河機械廠生產的萬向節、火花塞等零配件在市場上屢屢爆出質量問題。

甚至在一年前，上海大眾將昌河機械廠移出了供應商體系。如今昌河機械廠就靠跟一汽的供應商合同在苟延殘喘，但這份合同也要馬上到期。

為了昌河機械廠可以跟一汽續約，繼續給一汽供應零配件，吳小強親自帶領團隊去跟一汽談判，今天就是出發的日子。

大家早早來到辦公樓前等着出發，能跟隨吳小強去的人都是昌河機械廠的骨幹和吳小強的親信。

此時趙家成站在隊伍里，看着每個人都興緻高昂，昨晚似乎什麼沒有發生一樣，大家都在興高采烈地交談。

在前世趙雪梅跳樓后，吳小強被抓走，這場活動也隨之取消，直到半個月後，武津市政府了解昌河機械廠真實情況后，才在一名副市長的帶領下重新去跟一汽進行續約談判，但是最後談判失敗，一汽沒有跟昌河機械廠進行續約，隨之而來昌河機械廠進入發不出工資窘境。

在了解昌河機械廠的真實狀況后，武津市政府也無能為力，只得將資不抵債的昌河機械廠低價賣出，工人也大規模被迫下崗。

前世今生交織，趙家成既高興又難過，這一刻他超然物外，感受到自己這種凌駕於眾人之上的心態，他微微一驚，連忙調整心態。

就在他愣神時，辦公室主任毛榮飛走上前來，淡淡地看着他，大聲說道“趙家成，這次活動你不用去了。”

趙家成看着毛榮飛冷漠的眼神，在看着周圍投過來的詫異目光，他想到吳小強這麼迫不及待用這種方式打壓報復自己，“嘿嘿”一笑說道“行，我知道了。”

說完眼神在人群中望了一圈，沒看到趙雪梅，他轉身站到一旁角落，不理會人群中的竊竊私語。抽着煙，看到吳小強從大樓走出來，看着吳小強一臉笑意，完全沒有昨晚的猙獰狼狽，趙家成很想上去再揍他一頓。

控制住自己揍人的內心，趙家成想要趕快離開這裏。這時他耳邊傳來一聲哭喊“吳廠長，救救我們家老唐。”

趙家成連忙看過去，只見一名中年婦女四十多歲撲倒在吳小強的腿下，大聲哭喊着。

這時站在一旁的毛榮飛看着婦女，在看着吳小強有些厭惡地表情，連忙上前一步，把中年婦女一把從吳小強身上拽開，氣喘吁吁地大聲說道“珍姐，有什麼事，好好說，你這時幹什麼？”

珍姐這時被硬拉着站起來，看了毛榮飛一眼，一把將他的手推開，不理會他，繼續哭喊道“吳廠長，老譚是為廠里送貨才出車禍的，已經在醫院趟了半個月等着錢做手術，今天你要不給我老譚的醫院費，我就不走了。”

吳小強厭惡地看了珍姐一眼，語氣敷衍地說道“趙雅珍，不是我不給你錢，廠里是有規章制度的，等到走完流程，財務自然會把譚耀宗的醫藥費給你，你不要在這裏胡攪蠻纏。”

趙雅珍一聽吳小強的話，伸手就朝着吳小強的臉抓了上去，瘋狂地大喊道“吳小強你這個混蛋，老譚好好的車間主任，就因為他是老廠長的人，你就把他調去當送貨司機，你現在還想把老譚害死，今天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嗤”一下，吳小強的臉被趙雅珍劃出了五道傷口，感受着臉上帶來的痛意，吳小強氣急敗壞地喊道“保安，保安，趕快把這個瘋女人給我弄出去，永遠不要讓她進廠。”

四周眾人看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都沒有反應過來，看着吳小強被抓破臉，毛榮飛立馬一個激靈挺身而出一把抓住還要繼續鬧事的趙雅珍，厲聲喝道“趙雅珍，你再這麼胡鬧，我報警了。”

趙雅珍被攔住，聽着毛榮飛、吳小強的話，厲聲道“你們這群殺人不眨眼的畜生，今天不給我醫藥費，誰也不要想走。”

說完一下扒開攔着自己的毛榮飛，一把拽住吳小強的衣服不讓他離開，急聲喊道“你不能走，今天不給我老譚的醫藥費，你哪裏也去不了。”

毛榮飛一下被推開，看着趙雅珍又糾纏住吳小強，再看着四周躍躍欲動的幾個人，罵道“你這個瘋女人，竟敢動手，看我不打死你。”說完抬手就朝着趙雅珍扇了上去。

只是他手抬到一半，從一旁竄出一個人一下握住他的胳膊，陰沉地說道“毛主任，打女人算什麼本事。”

毛榮飛一看居然是趙家成阻攔自己，厲喝道“趙家成，你想幹什麼，還不放開我。”趙家成看着毛榮飛那副狐假虎威的臉，把他的胳膊一把甩開，冷冷地說道“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

吳小強看着竄出來的趙家成，再看着死死拽着自己的趙雅珍，想到昨晚的事，他既恨又怕，開口道“趙雅珍，你不要胡攪蠻纏，大家都是先看病後報銷，這次看在老譚是為廠里才出事的份上，我給你破個例，讓財務給你先借給你一千元。”

毛榮飛這時一聽吳小強開口有些訝異，他只能怒瞪趙家成一眼，不敢在吳小強面前造次。

趙雅珍一聽吳小強的話，眼睛一亮，連忙說道“一千太少，我們欠醫院都已經兩三千，再加上手術費至少需要一萬多，你再多給我點。”

吳小強一聽，立馬說道“這裏不是菜市場，最多就是一千，再多沒有，你再鬧下去，我馬上報警，讓你一分都拿不到。”

趙雅珍憔悴的臉上，看着四周圍上來的保安，眼神一下黯淡下去，，無奈地點點頭，說道“好，一千就一千，現在馬上給我。”

吳小強一聽趙雅珍同意，說道“你現在去財務室領就行。”說完掙脫開趙雅珍，轉身向著樓內走去，毛榮飛一看吳小強離開，對着圍觀的眾人說道“大家先散了。”扭頭冷漠地看了趙家成一眼連忙跟上吳小強離開。

趙雅珍看到兩人進去也連忙跟上去，圍觀人群見人都走了，看着還站在一旁趙家成，都紛紛避開。趙家成無視眾人的眼光，站在一旁自顧自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辦公樓前人群散去，半小時后，趙雅珍從財務室出來，看着趙家成站在一旁，趙雅珍連忙上前對着趙家成說道“趙家成，今天姐謝謝你。”

趙家成看了看趙雅珍手上的信封，笑着說道“姐，沒事，大家都是同事，譚哥出事，我也難過，我這還有一千你先拿着。”

趙雅珍接過趙家成的錢，眼淚止不住流下來，看着眼前的年輕人，趙雅珍感激地說道“家成，姐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姐太感激你了。”

趙家成看着趙雅珍，連忙說道“姐，放心吧，譚哥肯定能手術成功，走，我送你去車站。”

送走趙雅珍后，趙家成騎着自己的二手摩托向著吳家莊奔去。這點錢肯定不夠譚偉東做手術，前世趙家成記得最後趙雅珍賣掉了房子，給譚偉東做的手術，但還是因為手術費不夠，譚偉東沒有抱住腿，做了截肢手術，在機械廠倒閉后，一家人更是生活凄慘。

這一世他當然不想眼睜睜看着這一幕出現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