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二十四回 若為情故雖死不悔 仙兒應劫回歸真身(2)
穿山甲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早已在心中默念過千百次的話，雙手迅速出擊，直點中呂洞賓臨泣、承光二穴。
呂洞賓大叫一聲，頭痛欲裂，幾番掙扎皆被穿山甲死死按住。
穿山甲陰慘慘笑道:“呂洞賓……如果你知道了那件事，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喜歡何仙姑？”
呂洞賓悶哼一聲，從心底最深處湧起的絲絲寒氣令他無比恐慌。緊蹙的眉峰已然沁出密密細汗，倦意難抵，雙眼微合，耳邊似有人語響，隨着記憶之洪傾瀉而漸漸清晰起來……
“穿山甲！殺了白牡丹對你沒有什麼好處！”
“那你殺了何仙姑又有誰得到好處呢？”
呂洞賓不由自主地緊握雙拳，似乎如此便可稍減心頭恐慌之感，被封鎖在他腦海最深層次的記憶就像被人一把扯掉了遮擋物般洶湧而出，他看着那個陌生的自己，不敢相信那就是被血咒所控人性全失的呂洞賓，陰險狡詐又冷血無情。
何仙姑一襲白衣立於風中，纖瘦的身影第一次令他覺得是那般無助、孤單。她眸中的痛心、惋惜毫不掩飾地顯露於他面前，他卻趁她不備，避過穿山甲的回擊，生生地給了她一掌，然而，他心中清楚，那一掌自己只用了三分力氣，卻還是將她打翻在地。
穿山甲心疼不已，對他怒目而視道:“呂洞賓！你……”
“哎，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心上人的。我只不過是用了軟筋挪移法，讓她渾身無力，暫時失去了法力。你不是一直想得到她嗎？那今晚你不就可以隨心所欲了？”
如此厚顏無恥的話竟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更何況還是對着這個自己視若知己又別有情愫的何仙姑，呂洞賓真是恨不得回到過去一掌劈死自己。
他眼睜睜地看着何仙姑軟綿綿地躺在地上，不可思議道:“呂洞賓，你好卑鄙……你快放了我……”
他卻絲毫不理會她眸中的錯愕與屈辱，笑吟吟道:“我幫你找了這麼一個心疼你的相公，你是不是應該感激我呢？”
何仙姑輕咬銀牙，欲施法化解，卻終究連抬手之力都無。
“沒有用的，沒有人可以解開我的軟筋挪移法，除非……她是自斷經脈而亡……”
自斷經脈而亡？
觀至此處，呂洞賓後背驚出一身冷汗，他實沒想到自己曾經神智不清時會用如此卑鄙殘忍的手段對付仙姑。他又恍惚中想起，當自己第一次欺騙穿山甲，要用仙姑交換白牡丹時，穿山甲的確依言帶來了白牡丹，而他卻並未帶仙姑前來。那時候，儘管心性已變，卻終究不願拿她作為交換的籌碼吧。可誰料，穿山甲帶給自己的竟然是被轉移了魂魄的白牡丹，他惱怒於八仙對自己的戲弄，惱怒於她對自己的欺騙。於是，心底里對她殘存的最後一絲不忍也被血咒的不斷加重而消磨殆盡。他想要她的命，卻終是挑了一個最無恥的辦法。他明知她不堪受辱卻故意留下那句話，便是篤定她會以死保清白。
呂洞賓驀地睜開雙眼，何仙姑笑語嫣然地喚他“洞賓”的情景躍入眼帘，他想說些什麼，此刻卻猶如銀針刺喉竟是連一字也說不出口。
穿山甲猛地放開呂洞賓，冷冷笑道:“怎麼樣啊呂洞賓？看地夠不夠清楚？說起來我還得多謝你成全了我和仙姑的好事……”
“你……”呂洞賓踉蹌起身，緊張道:“你把仙姑怎樣了？你若敢傷害她，我呂洞賓拚死也要殺了你為仙姑報仇！”
“哈哈哈哈哈……呂洞賓啊呂洞賓，你不覺得自己問的話愚蠢至極嗎？”穿山甲挑釁地看着他，又道，“你說……你如此用心良苦，我又豈敢辜負了你的一番美意？再說，為仙姑報仇難道不是應該先殺了你自己么？怎麼，仙姑沒有告訴你這些事情嗎？那麼我來告訴你……那一夜，我們花燭高燃，我為她準備了嫁衣……我們……”
“夠了！不要再說了！穿山甲我殺了你！”呂洞賓憤怒已極，雌雄寶劍應聲而起。
電光火石間已將洞穴劈了個底朝天，霎時間洞內巨石滾落，烏煙滾滾，穿山甲避無可避，只得逃出洞去，那呂洞賓如何肯依，直提着寶劍一路追殺而去。
涼山之巔，雙方正打得難分難解，一眾小妖死傷無數，自崆峒九妖之首山猴精斃命於李餘思手中
之後，祁連魔尊與黃山老怪亦先後死在了八仙之手。
烏雞精見勢不妙，匆忙別過青蘿仙子，對剩下的崆峒七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終究說服其繳械請罪，止亂於涼山。
橘色巨龍浮於雲層之中，龍鼻噴薄而出的怒氣驚飛了幾隻麻雀，數十根血煞針應勢而出間便將連同烏雞精在內的崆峒余妖悉數殺了個乾淨。
“叛我者，必誅之！”
龍離的聲音在九霄之中回蕩，嚇得妖兵個個面如土色再也不敢生出異心。頃刻間便又有無數妖兵從四面八方而來。
韓湘子沉聲道:“以暴止暴終究不是長計，我們雖然殺了無數妖魔，但是仍然會有源源不斷的妖魔趕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涼山如今血流成河皆非我等所願。”
“那又能有什麼辦法？眼下我們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難道放下刀劍去和那些妖魔講道理不成？”漢鍾離拍拍臉道。
韓湘子沉思片刻道:“自然和他們講不通道理，但是青蘿仙子可以設結界將那些妖魔隔離開，只要把他們隔離開來，我們不就可以多些時間，先將龍離擒住，龍離被擒，而眾妖王都已喪命，他們群龍無首自然也就散了。”
“我覺得湘子說的有道理啊，你看那青蘿仙子設的結界雖有弱點卻也足夠堅韌，要是她能直接將龍離困在結界裏就更好了。”藍采和附和道，“但是話又說回來，這龍離瘋起來可是連自己人都殺……萬一他把青蘿仙子殺了我們又怎好向王母娘娘交代？”
話音剛落，卻見青蘿仙子從天而降，對眾仙道:“諸位，不是青蘿有意推諉，實在是那草木結界每次只可施展一回，我若再次施展，那方才所設的那個結界必然會消失。龍離水淹涼山，差點兒淹死了草木結界中的一眾生靈，幸而李餘思潛入底部鑿開了口子，將那洪水泄出，才不致死傷太重。如今……他們待在那裏倒也安全。至於除妖之事，還得辛苦各位。”
眾仙聽完，只得作罷。
李餘思神情凝重地看了看雲層中猶自盤旋叫囂的橘色巨龍，又看了看何仙姑諸人和遍地殘肢斷臂，當即化身黑龍，一聲咆哮便穿雲而起，直和橘色巨龍纏鬥起來。
眾人齊齊望去，只見一黑一橘兩條巨龍在無邊雲海里激烈相鬥，那金烏在它們面前竟如龍珠般，幾可忽略。兩條巨龍圍繞着金烏相互追逐，卻又因懼怕金烏的火焰而不敢靠近。一時之間，倒也分不出個勝負。
孫仙兒痴痴地望着天空中那英姿勃發又正氣凜然的黑龍，眼中的柔情如五月楊柳溫柔纏綿。她輕聲一笑，對龍三說道:“娘……我不求能夠跟他在一起，只要這麼遠遠看着他，能為他做一點事情我就很開心了。”
龍三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道:“傻孩子，你這又是何苦呢？”
說時遲那時快，橘色巨龍一招聲東擊西，趁黑色巨龍不備，竟甩起龍尾一把勾住黑龍七寸之處，那黑龍吃痛，奮力掙扎間扭動的龍身將周身雲瓣亦拍地四分五裂。
眾人驚呼不妙，何仙姑正欲執劍而上，卻見孫仙兒先她一步已然躍入雲層。
龍三大喝一聲:“仙兒！不要！”
青蘿仙子此時亦驚訝地看着那個一襲鵝黃色裙衫的明媚少女，連連搖頭道:“是她！她終究還是選擇了……”
何仙姑輕輕拍了拍龍三的肩膀，輕聲道:“我會把她帶回來。”語罷，便執着玄女劍迎風而上。
那孫仙兒只因心中一份柔情，便生出這許多勇氣來。她一手執着龍髓劍，一手施展着御風術，不一會兒便來至兩條巨龍身邊。
“李餘思，我來幫你！”孫仙兒微微一笑。
李餘思心中一動，忙喝止道:“小丫頭，危險，快回去！”
“別小看我哦，仙姑教了我許多法術，今日也終於派上用場了。”孫仙兒說罷，再次深深地看了看那黑色巨龍，眸光堅定，似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