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兩隻母雞
天衣清楚地記得,以前姥姥對她說過這件事。當年隊長礙着面子,當著全庄人的面,讓姥爺到鐵算盤家找了,結果雞沒找着,還拿三十塊錢給隊長,擺了一桌酒席,請莊裏主事的吃飯,給鐵算盤二小子洗白名聲。這些都是鐵算盤要求的。第二天夜裏,鐵盤算二小子就把雞趁黑拿出去賣了。第二天鐵算盤趕集用那錢買了只鵝,故意鬆了繩讓鵝跑進了姥姥家院子。胖嬸罵罵咧咧進了院,捉住那隻鵝當著姥爺面垛了頭,流了一地血。兩家人又打了一架,這一架姥爺腿落下了殘疾,成了瘸子。
她絕不能讓舊事重演。
“你說這話可就不對了。這麼多人打兩個,還有一個瞎子。人打成了這樣,那要是報警,你們就得拘留。”
“半路上跑出個驢,咋顯着你了。你滾一邊去,這沒你的事。”
胖嬸一看天衣站出來說話,立馬炸毛了。
“陸天衣,你這是長歪筋呢。你想造反可是,看我不打死你。”
一個響亮的耳光,把天衣打蒙了。她沒想到這胖嬸怎麼話沒說兩句就直接打她,她只是個勸架的。這人怎麼這樣蠻橫呢?一個冷笑浮上唇角,她正愁找不着替姥爺出氣的原因呢。敢打她耳光。天衣剛想發威。
“我說大嫂,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天衣還沒反應過來,人群外走過來一個人,斜着三角眼一臉惡毒地看着胖嬸。
大嫂?
天衣突然想起來,昨天她說她失憶了,讓奶奶把家裏的親戚大約給她說說。清水奶奶就說她生了四個孩子,一個閨女三個兒。她爹是老二。看來這個鐵算盤就是她大伯了。
“張春花,咱兩的事是家事。我今天不和你扯皮,你別找事。”
胖嬸一看是張春花,後退了一步,眼神里有些驚慌。嘴裏嘀咕了一句,
“你還不是三天兩頭的打,這會子倒心疼上了。這哪是疼閨女,擺明了是找我的碴。”
天衣心裏冷笑,看來張春花和胖嬸妯娌不和,怪不得剛才她一插嘴,就被打了一個耳光。這兩人都不是什麼好貨,現在她要替姥爺報仇,看來不要她出面了,她只要……想到這裏,天衣捂着臉衝著張春花委屈地說,
“媽,你別和大娘吵架了。大娘也不是真心想打我,就是……”
天衣故意沒把後面的話說完,張春花一聽立馬火上來了。要知道張春花和老大兩口子矛盾由來已久。張春花是個愛佔便宜的,潑辣霸道慣了。老大外號鐵算盤自然是一丁點好事都能算到,這兩口子經常陰張春花,便宜佔了好名聲還落了。所以天衣這話一說,張春花立馬就想到,胖嬸不是真心打天衣,就是打狗給她這個主人看呢。
張春花這暴脾氣,哪能抱住火,立馬炸了。
“我打我自已的閨女咋了,我自已生的閨女我打死,我不心疼。外人要是動一手指頭都不行。還有人做夢都想打自已閨女呢,就是生不出來。”
張春花的目光掃到放在牆邊的那口紅油大棺材。
莊裏的風俗,老人活着時,先給老人打棺材是表示孝心的一種行為。鐵算盤作為老大,做這事自然博得一庄人的稱讚。
其實同情張春花知道,那是鐵算盤出門做生意,孬得人家的一口棺材,為這事,張春花沒少受老大兩口子的氣。
天衣也注意到張春花的目光,看到了那口棺材。
天衣記得聽她姥姥說,誰能想到,當年那兩隻雞,就被鐵算盤藏在棺材裏呢。這樣缺德的事誰能想到。心裏不由盤算着,怎麼樣讓張春花和胖嬸鬥起來,趁機拆穿棺材裏放雞的秘密,給姥爺把這誣陷人家偷雞的壞名聲清掉。
“大娘,你們這樣打人,我怕外人會說咱這一大家子人仗勢欺人呢。所以我才想上前勸一下,你都不等我把話說完,上來就打我的臉。我今天還得相親呢?大娘——”
天衣又把話說到一半,不往下說了。意思很明顯,大娘我只是勸個架,你這是想弄黃我的親事呢。
張春花一聽這話,臉就黑了。莊裏誰不知道天衣的這門親事,是張春花拚命搓和的,彩禮都收了人家的,閨女不願意都跳河了。胖嬸作為這個家裏的大嫂,自然是知道她收過人家彩禮,用完了,還不了了。這哪是打她閨女的臉,這是存心壞她張春花的事呢。老大兩口子一肚子壞水,陰損地很。
“你這個臭丫頭,嘴咋比你娘還臭呢?”
胖嬸又不傻,這時候也聽出來了,天衣這個臭丫頭,還真沒看出來啊。以前一天到晚在家裏蔫得像條狗。張春花不在家,她沒少擺佈老二家的人,這丫頭連個屁都不敢放。現在倒好了,她娘一回來,居然敢衝著她汪汪咬人了。
胖嬸衝過去就打天衣。
“大娘,別打我,我再也不敢和你頂嘴了。”
天衣一邊說,一邊扭頭就朝棺材跑去,站在了棺材那邊,外人看不出來,以為天衣在躲胖嬸的打。胖嬸追過去。張春花自然不會放過胖嬸,也緊追過去,順手拿起豎在牆邊的大掃帚,朝着胖嬸就打。眾人目瞪口呆,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鐵算盤氣的臉都黑了。老二家的這對熊母女,真是缺腦子。本來是他們陸家打老蠻家,一會功夫居然變成他們陸家內訌了。作為老大,這可是丟臉的事。再看到才一會功夫,畫面就變了。
天衣死死扒着棺材,胖嬸撕爛了天衣的頭髮,張春花把胖嬸盤的頭抓散了,三個女人在棺材邊擠成一團。這棺材可是他鐵算盤孝心的標誌。
咳……
鐵算盤一氣就咳嗽。他張嘴剛想喊這三個蠢女人停手,可一生氣就咳嗽地厲害,還沒等他這陣咳完,把氣喘均了,嘩啦一聲巨響,棺材蓋被三個女人撞歪了。
咯咯咯……
從棺材裏飛出來兩隻母雞,猶如將軍一般跳上棺材蓋,踱着高傲的步伐。
天衣朝棺材裏面一看,咦,居然還有一隻新鮮的雞蛋。顯然其中有一隻母雞剛下了一個蛋。
“我的花花,我的小黑。”
瞎婆子的那幾隻雞,她天天伺弄,每隻都給起了名字,花花是只花母雞,小黑是只黑母雞。莊裏人誰也沒到會出現這戲劇性的一幕。一時之間都傻了。
“大伯,這事可真不能怪我,棺材蓋是大娘撞開的。她勁最大。”
天衣蓬亂着頭髮,用手揪着撕碎的衣裳,臉上帶着尷尬的笑,意思是說,誰讓你老婆最胖,那麼有勁,幫我把棺材蓋撞開了呢。
雞在棺材裏?
人們一陣嘩然。莊裏人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鐵算盤一輩子算計人,沒想到,最後居然自已搬石頭砸了自已的腳。
“哎喲,怎麼會這樣呢?”
天衣裝傻攤開雙手。
這丫頭假裝一臉懊悔的樣子,那眸子裏一閃而過的笑意卻沒逃過鐵算盤的眼睛。
壞了,他一輩子算計人,卻頭來卻被這丫頭算計了。
鐵算盤的臉這會猶如開了染缸,一會紅,一會黑,一會又黃了。再加上那該死的,一緊張就止不住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