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大結局
“這個世界上,哪怕只剩下一個男人,金西城,我也不會喜歡你。”
天衣定定地看着金西城,那目光似乎在透過他,看着另外一個人。
“為什麼?天衣,為什麼只有我不行。你忘了嗎?那時在東宮,我們一起的日子,多麼快樂。你忘了嗎?我對你說過,我會娶你。如果大齊國不容你,那我就做大齊的王。如果天下不容你,我就做天下的王。”
金西城眸中含了淚,他身為一個太子,殘酷的宮斗生活。什麼父母兄弟姐妹親情,在皇家根本不存在。只有她,小小的她,柔軟的手,晶瑩的眸子,那笑着喊他太子哥哥的聲音,是人灰暗人生中唯一的亮色。
是的,那時他便下定了決心。
她是暗夜司少主又如何?
大齊國不會容許暗夜司少主嫁人,也不會允許大齊國王室娶進暗夜司女子。
那又如何?
他只要殺盡阻攔他的人,做了大齊的王便是。到那時,他的話就是聖旨。誰也反抗不了他。別說那些臣民,就是天衣不願,他也會用王的權勢讓她只能呆在他的身邊。
不管用什麼方式,不管世人如何看,他必須得到她。
“當年,你的心裏只有我。要是沒有青竹海講學相遇,如果沒有那個人,我們便不會走到今天。你說過,我是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你說過,你會忠於你的職責,守護我一生。那些,你怎麼能都忘了呢?”
“金西城,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不說現在的我是一個從二十一世紀來的人,和你那腦子裏的古董思想根本不一路。就是三千年前的我,我也和你不是一類人。我的職責是殺妖護人,而你只殺人。你說我們怎麼可能在一起?你不明白嗎?即使沒有這一世沒有衛東青。即使三千年前沒有青丘帝皇。我和你也是不可能的。我現在是恢復了三千年前的記憶。我是對你說過那樣的話。但你錯了,我的意思你理解錯了。我當時的意思是我是暗夜司少主,我的職責就是守護大齊國的太子殿下。忠戒約定,守護一生。那個人即使不是你,只要是大齊太子,我都會那樣做。”
是的,作為暗夜司少主,守護大齊王室,那是她的職責。
“我不管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你要守護大齊太子,我就是大齊太子,這有什麼錯嗎?你答應了就要做到。你那時食言了,你現在就要完成你未完的誓言。我不管你什麼意思,你答應了我,就要守護在我身邊,一生。”
天衣沒有生氣,卻驀然一笑,
“你那不是愛,你作為大齊的太子,擁有了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但你卻唯獨沒有愛。你的父母兄弟姐妹沒有一個人真心愛過你,哪怕一點點。所以你才會對我那少年時期對你的好,當成了愛情。那不是愛情,那是一個孩子對另一個孩子的友情。即使當時那個孩子不是你,是別人,我也會那樣對待的。因為,那時我還沒有被剔除掉七情六慾。”
“不管什麼好,你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好的人。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想要擁有的人。”
金西城苦笑,他何嘗不明白,生在帝王之家,本來就是一場災難。
他的父王愛的不是他,而是那個能在眾多王子中勝出的繼承人。
他的母妃愛的也不是他,而是一個能幫她鞏固後宮地位的孩子,而且他母妃所生子女不只他一個。如果他不行,他相信,母妃會直接放棄他,再培養下一個。
而那些兄弟們,哪一個都想盡辦法讓他死。
那些姐妹們,認為他是太子,想以後在他身上得到好處,才會討好他。而另一些幫助自家親兄弟的姐妹們,則想盡辦法陷害他。
黑暗的少年時代,只有她,半面天衣是唯一的光。
她的笑照亮了他整個少年時代。
哪怕是在他雙手染滿親人的鮮血的時候,看着他的笑容,他依然覺得活着有太美好的意義。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能放棄你。”
“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你。而且也不會愛你。”
天衣是絕不可能給金西城這樣的人任何一點希望的。不是她絕情,而他才是那種披着人皮的狼。他的心裏住着一個惡魔,隨時都會放出來吃人。她是殺妖的人,而他卻有着一顆最妖化的心。站在他身邊,就是這一刻,她的內心都充滿了厭惡。何況,他對她和東青做了那麼多的錯事。這個人,卻從來都沒有真心後悔過。這是一個非常自私,任性又冷漠的人。也許在他身為王族者的眼裏,別人都根本算不上人吧。
她不會和這樣的人搞曖昧。她陸天衣從來都是愛憎分明的人。
愛就是愛,恨就是恨,絕不會拖泥帶水的。
哦,
肚子一陣絞痛。
手撫上去,臉色蒼白,扶着欄杆,天衣不想在金西城這樣的人面前示弱的。但這事還真由不得她。孩子在肚子裏,她能感覺到,孩子在迫切地想出來。這讓她不由又想到上一世最後死在那間小黑屋裏的時候。那時,她的心裏也是這樣的絕望。
那時,金恩可掌握着她和孩子的生死。金恩可也絕不會讓她也和孩子活着。所以那時的她絕望又悲傷。
現在呢?
金西城有多恨衛東青,她是最知道的。金西城是個非常偽善的人。他表面有多美麗善良,內心就有多陰暗殘忍。他怎麼可能讓她的孩子活着呢?
她雖然給他撂了狠話,說她和孩子同生同死。
可是,誰知道金西城會怎麼做。
他那種人心思太深,也太過慎密。他能把人算到骨子裏去。萬一他使陰招,算計了孩子怎麼辦?
天衣心裏非常害怕,但她也知道,她這時候也離不開金西城。不但是她擔心自己生下個怪物,或者難產,需要一個像金西城這樣的婦產科醫生。其實,她內心深處也是擔心。知道不管她去了哪裏,金西城都會找到她。
現在衛東青和孩子生死不知,她又能往哪去呢?
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和想法,她才跟着金西城留在這個荒山小院裏。
“顧嬸,我要見顧嬸。還有溫言。”
天衣艱難地往前走了兩步,她要趕緊進屋去生產。有溫言和顧嬸在,她覺得還是有一些安全感的。萬一有什麼意外,她早就對溫言說了,到時候就不要管她,把她當誘餌丟給金西城,然後帶着孩子離開去尋找衛東青。如果她還活着,以後有機會,溫言再帶人來找她。
“這一胎非人類,顧嬸是個普通人,她根本沒有辦法幫你。至於溫言,他只是一個訛獸,沒有能力幫你接生。只有我,能讓你的孩子順利生下來。”
看着地上的血水,金西城心裏緊張到不行,但他表情上依然很鎮靜。他一直在等。就是要等這個時機。他要天衣一個承諾,他要利用這個孩子,讓天衣給他一個承諾,永遠留在他身邊。那樣,他才會救她的孩子。
“滾開,離我們遠點。金西城,我警告你,不要碰我的孩子。不然,我死了也不會原諒你。”
天衣痛苦地轉過身,往床邊走去。
她大聲地喊着顧嬸和溫言。
她又不傻,怎麼可能會相信金西城這種惡魔的話。要讓他接生,他一定會想辦法弄死孩子的。
所以,她早就想好了,她要讓顧嬸給她接生,讓溫言守在門外。如果她能順利生下孩子,就讓溫言立馬帶着孩子先離開。至於她,她一個人,她什麼也不怕。等她身體恢復一些后,她會找個機會離開的。但是,萬一難產,就麻煩了。只要不難產,她就不會讓金西城靠近她的孩子。
當然,這一胎孩子特殊,她這個身體的年齡又小,還是頭胎。顧嬸照顧了她這麼多天,和她商量過多少次,覺得這一胎難產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她心裏非常擔心的。但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讓金西城靠近她孩子的。
“要生了嗎?”
顧嬸和溫言一直守在不遠處,從不敢離天衣太遠。聽到喊聲,兩人都跑過來。顧嬸趕緊準備接生,一邊叫溫言去燒熱水。溫言哪見過生孩子這種事啊,一時之間嚇得臉也白了,腿也抖了。
“你會難產的,讓我幫你。”
金西城想往前,卻被天衣喝住,
“滾開,出去。”
天衣從沒有這樣兇狠地對他說過這樣的話。那模樣,就像一個護崽的母狼一樣,金西城不由怔住。
“西城少爺,你先出去在外面等吧。你和溫言都出去吧。這是女人的事,你們男人不好進來的。”
顧嬸婉言把兩個大男都推出去,關上了門。
哦,痛,席捲了她全身。
那種痛非常陌生,她是生過兩個孩子的人。當時金恩可生生剖了她,也沒有這樣痛苦過。
一波波的痛苦,已經讓天衣的神志變得模糊了。
她不知道,她苦苦掙扎着,只感覺到疼痛似乎是永無止境的…
“不行了,天衣,是難產。孩子是倒生。”
顧嬸一向持重,此時也嚇出一身冷汗。天衣年輕,這是頭胎,孩子又大,都折騰了一天了,從天黑生到天明,又從天明生到現在的夜幕降臨,孩子是出來了,卻只露出一隻腳。這可是立生子啊。民間最怕的一種,這可是要出人命的。何況折騰了這麼久,天衣已經精疲力盡了。再這樣下去,孩子大人都得毀。送醫院吧,不行,天衣不讓送,何況這孩子還沒出生呢,一屋子的香氣,還有那露出的腳,毛茸茸的,看着像個貓啊狗啊的腿。這也太可怕了。雖然之前天衣曾交待過顧嬸,顧嬸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但這孩子還是嚇了她一跳。醫院不能送。又是難產,怎麼辦?在這個半山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獨院。外面又下着雨,怎麼辦呢?
這雨也是,從昨天晚上就下,到現在不但不停,還有越下越大的樣子。
“叫金西城。”
天衣知道自己不可能堅持下去的。金西城,他算對了一切。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指望金西城順利把孩子接生下來。
“好,我這就去叫他進來。”
顧嬸轉身出去叫金西城了。
是的,在這種情況下,天衣知道,她的確是沒有選擇的。
“我幫你可以,你要明白,這孩子非人類,想要讓她平安生產。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孩子生出來,我會讓溫言帶孩子離開。然後你留下來,陪我一生。這不是你和溫言商量好的方案嗎?我同意這個方案。我答應你,絕不會傷害孩子和溫言,會讓他們安全離開。天衣,有一件事,我現在必須告訴你。”
“你說。”
果然和她想得一樣,一切事情都瞞不過金西城的眼睛。
“玄素臨死之前曾告訴我一件事,他算過一卦。你會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會幫助到衛東青歸位。既然他們都回到原來的位置,那他們就是神。天衣,你可明白,我們是人。就像人和妖不可能一樣。人和神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不管愛還是不愛我,都請你記住一件事。你只有守在我身邊,我和你才能都活着。忠情盅既然早就把我們連在了一起。到那時,你還真忍心眼看着我一個人死,你一個人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要真是那樣,你也不會一個人死的。你會帶着我死,不是嗎?”
天衣冷笑了,她是最了解金西城為人了。他若要死,怎麼可能獨留下她活着。他可那種就是死,也要你陪葬的人。
“所以我們兩個都不要死。”
金西城索性盯着天衣的眼睛,目光直白雪亮,他是一個惡魔,天衣把他看得那麼透,這讓他又是傷心,又是欣慰。這樣倒好了,他沒有必要偽裝,以真面目示人真是太好了。這麼多年,他真得活得太累了,也裝得太累了。
“好,孩子生下來你讓溫言帶走,我陪着你一起活。”
天衣在心裏默默加了一句,就是死,我也不會和你這樣的人死在一起。
但是,她不能讓孩子死在這裏。
金西城果然不愧是婦產科名醫,他一出手,就不同尋常。很快孩子就生了出來。天衣心底一松,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怎麼會是這樣?
天極圖?
金西城看着手裏剛接生的孩子,孩子和普通嬰兒一樣,白胖可愛。剛才顧嬸像是看花了眼一樣。這孩子一看就像普通人家三個月的嬰兒。睜着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盯着金西城。她的後背上,帶着一個胎記,居然是一副天極圖。
天極現,萬物生,四海平。
金西城臉色蒼白,他終於明白玄素最後告訴他的那些話了。這個孩子,是帶着天極圖而生的。這個孩子只要啟動天極圖,衛東青就會飛升,不是歸位,而是成為三界共主。因為他就是天極圖選定的三界共主。這是玄素告訴他的最大的機密。
這也是玄素用盡終身修為,卜出神卦,窺探了天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給他留下的最後警告。
他必須立馬掐死這個孩子。不然,這個孩子很快就會引來衛東青。然後呢?衛東青一來,藉助這個孩子飛升三界共主。那他一切就都完了。徹底完了。
可是,殺了這個孩子,天衣絕不會獨活,一定會死。他怎麼能讓天衣死呢?
這簡直是個無解的難題。
哈哈,
金西城笑了,笑着笑着流下淚來。
殺了孩子,天衣會自殺,天衣死了,他還活着幹什麼,他也會自殺。
不殺孩子,孩子引來衛東青。衛東青飛升,會帶走天衣和孩子們,當然以衛東青的性格,會直接殺了他。即使天衣不讓衛東青殺他,給他留一條命。他也活不了,還得自殺。
原來,這就是玄素給他算得最後一卦,原來這就是他命定的結局。
死,
無論如何,他都必死無疑。
但縱是死,他也不能白死。
金西城眼睜睜看着天衣眼睫毛顫抖着,馬上就要醒來。窗外,天空變了,雨沒了,萬道彩虹出現。遠遠的,他似乎聞到了衛東青的味道。
他不能死在衛東青手裏,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衛東青帶走天衣。
顫抖着手,他伸手挖出了自己的心臟,剖開那裏有一汪最純正的血,那是當年暗夜司少主天衣向大齊王室宣誓的時候,滴的血。而他喝下去了。從此天衣就永遠成為了他最忠實的屬下。血,天衣的血,從他剖開的心臟流出,滴進了嬰兒後背的圖案上,圖案像活了一樣,動起來。
天之巔,地之極。
天極圖天地萬物猶如活物,瞬間房間內一片雲霧繚繞。
最後,金西城顫抖着手,把自己的心臟的血滴在了天衣脖子後面的那個胎記上。那裏原是她的萬妖斬所在。世間之人,萬妖斬除了服從天衣的命令,還會服從大齊王室太子的命令。那枚胎記吸了血,像活了一樣動起來,很快變成了一朵心的樣子。
金西城轟然倒地,他在最後,終於把自己的記憶和意識全封印進了那個胎記里。他要以這種形式跟着天衣永生永世。如果有一天,機緣之下,他也許會藉助力量再次醒來。到那時,他絕不會再讓天衣離開。
耳邊是一聲聲的嬰兒啼哭,慢慢睜開眼睛,天衣看到了地上死去的金西城,看到放在她身邊的孩子。她的孩子,居然沒有死。門開了,顧嬸和溫言衝進來。她們是聽到孩子的哭聲進來的。
可是,衝進來,卻意外地發現,地上除了躺着死去的金西城。床上的天衣,還有剛才啼哭的孩子,都不見了。
天衣在哪裏?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全是一片片紫色的花海,她正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一雙幽深色眸子正深情地望着她。萬千毛茸茸的光,猶如螢火蟲一般,在周圍飄舞。
“東青,是你,真得是你嗎?”
伸出手,撫上了一張溫暖的臉。
那俊美的容顏,那熟悉的笑容,不對,這張臉是衛東青的。可是那白皙的額間卻有一抹紅。
“是我。”
“我死了嗎?所以才見到了你嗎?我們的孩子——”
淚滾出來,她說不下去了。
“有我,你不會死。”
“我沒死,這是哪裏?”
“九重紫,天衣閣。”
九重紫?天衣閣?過往的片斷一點點湧上來。哦,三千年前,他為她建了九重紫仙境,只因喜歡紫藤花,他就打造了這一層層只有紫藤的仙境。還專門為她建了天衣閣。那些過往,她怎能忘?
這麼說,真像金西城所說的那樣,因為孩子使東青飛升成功,而她在昏迷前,看到的不是幻境,是東青來接她和孩子了。
孩子?
一想到孩子。
天衣聽到了一陣陣笑聲。透過花海,她看到了陽光下,一片紫色花海中,三個孩子在嬉戲。
那是青鳥嗎?原來他也會笑,笑起來那麼開朗。
那是阿離嗎?原來她長這麼大了,好乖巧啊。
那是誰,剛出生的寶寶?她到底睡了多久,怎麼一轉眼,剛出生的寶寶都長到兩三歲的樣子了?
——完——-
2020年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