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已非凡人

十六章,已非凡人

碧磷酒乃是六劍觀秘制的一種藥酒,以遼東產的燒刀子做主料,調以草藥、虎骨封藏十載而成。

這藥酒妙用不少,冬時節飲下,可以祛除風寒;大力噴出一口,又可化作火光。

六劍觀里的道士的們行走江湖時,總會隨身帶上一葫蘆,如此便是遭多人圍攻,也可借火光的遮掩脫身險境。

此時蘇沖就在品咂着碧磷酒,時而呼出一口酒氣,離體便會化作為碧油油的火光,直讓趕車的漢子驚懼不已。

自從蘇沖應了阿娜丹所求之後,翌日便跟天蜈寨寨主請辭,那寨主也沒有多留蘇沖,只說日後多多走動。

蘇沖自然明白這是場面話,心中暗暗搖頭,比起這面帶笑容,實則心中彎繞的寨主來,還是阿娜丹這小蘿莉可愛的多。

離了天蜈寨,蘇沖便戴上了那蟬翼面具,化作了一個面色焦黃,眉目愁苦的少年,看上去似乎像是一個病秧子。

“多乎哉?不多矣……”搖着葫蘆聽了聽動靜,蘇沖念叨一句便將葫蘆塞了住,重新掛回腰間后,開聲問道:“咱們這是到哪了?”

“蘇公子,咱們出函口才兩日,再走兩三日才能到雷州府。”車夫恭敬答道。

蘇沖也不管那車夫看不看得到,自錢地點了點頭,隨後往車廂里鋪着的一張羊皮褥子上躺了下去。

他是跟着一支收藥草的商隊走出滇南的。這一路上晝行夜伏,幾乎未歇車馬,花了月余工夫才趕到這近海之地。

只等兩三天後,商隊進了雷州府的地界,他便可換船趕往瓊州島。

依徐大寶所言,冥河劍派所在的鹿兒島常年漂游在南海之上,每到開山門收徒的日子,便會靠向瓊州島。

“如今已是八月二十九,離九月初九隻剩十日……”蘇沖屈指掐算着,鬆了口氣,“還好趕得上。”

隨即閉起眼來,入定修鍊起了舍神劍的觀想功課。

舍神劍只是道術,並非道法。

術與法,天差地別。

在修行之人眼中,法是大道是義理的顯化,唯有修道法,才能得證果位得長生。

而術則是道法中衍生出的護身手段,雖也貼合大道,卻有失片面,不為修行根本。

如修鍊舍神劍的過程,是將心中雜念轉化為殺心劍意。此舉雖能堅定信念、意志,卻無助於壯大神魂。若非要以此為根本法,神魂便會遭殺心劍意染化,久則神智渙散,心中只剩殺念,行事宛如魔頭一般。

一路上,蘇沖只修舍神劍這一門道術——一則是為日後的入門之爭添些勝算,二來也好打發時光。

說起來也幸虧天龍香,使他“心景成就”這一步的修行達成圓滿,隨時隨地都能入定觀想。

若是修為沒到這一步,身處於顛簸不休的馬車之上,不時會受驚嚇,根本也定不下心來,那也就無法修行了。

入定之後,蘇衝心中只持一念,專一孕養劍意,渾不覺光陰流逝。

直到腹中飢餓,心念示警,他脫離定境醒過神來,發現日頭正往西方落去。

“這一觀想就又過了兩個時辰。若非修道能增壽元,只怕沒幾個人願意這般浪費光陰。”

感嘆了一番之後,蘇沖從一旁取來包裹,三下兩下解開,取出了之前在函口衛所那邊買來的肉乾。

便在他拿起一塊肉乾待要進食的關頭,外間忽生一陣噪亂,馬車一晃便聽了下來。

蘇衝起身掀開門帘,就見整個車隊都停了下來。他微一皺眉,衝著車夫問道:“遇上什麼事了?”

“前面路口轉出一隊人馬,攔了咱的車隊。”

“是賊人來搶東西么?”蘇沖問道。

“該不會吧?”車夫眉頭緊鎖,說道:“咱這商隊的車子上,插的是沐王府的烏雲旗,從西到南這條線,一向是通行無阻,不單官府、綠林不會來碰,便是扯旗造反的強人一向也不願前來惹是非。”

對這話蘇衝倒是不疑,心道:“沐家雄踞滇南兩百年,手上的兵馬更是當今大楚最能打的一支。這一路行來如此順利,倒真全賴那烏雲旗好用。只是眼下車馬卻因何停了下來?”

心有疑問,蘇沖忍不住站上了車轅,踮腳向前方看去。沒了阻礙遮攔,他就見車隊的二十幾個護衛正與一隊牽着馬的披甲兵丁對峙着,而商隊頭領在和對方的領隊交談。

只看兩方的神情,蘇沖便知這次大概不會有爭鬥,於是坐會車中吃了起東西來。

沒過多久,兩邊談妥了,就見商隊頭領帶着十幾個騎馬的甲兵,和一個面容俊美、身材頎長的白袍青年走了回來。

那青年每路過一輛車便會停下瞧瞧,似乎在做着揀選,只是一一看過卻都不大滿意的樣子。

商頭見狀,開口說道:“錢公子,我們這一趟雇的是拉貨的車馬,車身只用篷布罩着,簡陋得很。另有帶車廂的馬車,一共也才兩輛而已。我和護衛頭領合乘一輛,最後一輛卻被人花一百兩銀子包下了。”

“帶我去看看被人包下的那輛車。”

商隊頭領聽那錢公子吩咐下來,心中有些為難。

白衣青年見他猶豫,面色頓時不悅。

一旁的甲兵領隊察言觀色,張口向那車頭嚷道:“我家公子肯坐你的車,不是你的造化?這時不聽吩咐,可是活膩了?”

商頭聞言,不由打了個哆嗦,忙道:“小人怎敢,小人怎敢……請錢公子隨小人去看那車就是了。”

這錢公子來頭太大,商頭不敢得罪,當下只能在心中對那包車之人說聲抱歉,邁開腳步引起路來。

不一刻,眾人就到了蘇沖所在的那輛馬車的旁邊。

那錢公子抬眼一打量,只覺這車還成,於是說道:“掀開帘子看看裏面,要是還算乾淨,就上這輛了。這一路騎馬實在累人,有輛車湊合著坐到到雷州就好。”

商頭連忙應下,隨即使了個眼色,示意駕車的車夫掀開帘子讓白衣青年看上一看。

那車夫這時卻從車上跳了下來,一邊緊張地說道:“不可!”

這車夫載着蘇沖走了月餘光景,一路上多曾見他顯露神異——譬如車裏有時會無端盪起陰風,還有那公子喘息時竟會噴出火來。

這些發現實令他心中驚駭,暗中認為這少年該是個妖孽變化來的,於是一路小心伺候,生怕觸怒此人會遭不測。

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再有兩天也就將人送到地方了,車夫哪肯依照商頭的意思去得罪車中之?

拒絕過後便又道:“可不敢亂來!車裏的蘇公子不是凡人,萬萬不能得罪。”

商隊頭領聞言一愣,心道:“包車的不就是個少年郎?哪裏見着不凡了?”

那甲兵領隊這時沖那車夫罵道:“瞎了你的狗眼!縱使車中載着神仙,卻能比當朝首輔家的公子更高貴么?”

那白衣青年輕哼一聲,上前一步對着車廂里說道:“在下錢海潮,家父東澗老人,不知車中坐的是哪位?還請賜見一面。”

他這話乍看說得客氣,實則在拿身份壓人。

蘇沖在車裏聽得一陣厭惡,便將吃了一半的肉乾丟回了包裹里,而後伸手挑開窗帘,看向外間那青年說道:“你說的那東澗老人,可是靠着巴結太監上位的首輔大學士錢受之?”

那青年見他辱及父親,怒道:“豎子該死!”

一旁的甲兵領隊為博公子歡心,更是上前兩步揮鞭往車窗里抽了過去,口中邊道:“我抽死你個狗東西……”

下一刻,他就見車廂里閃現一道紅光,只一下就繞住了馬鞭,待到紅光定下來,才看清那是一柄塗了漆的木劍。

此人也有些眼力,只憑這一手就看出蘇沖武藝不俗,當下就要喚來同伴助陣,將這少年拿下。

只是他念頭才動,就見車裏的少年持劍虛刺,隨即就有一股陰風從車裏颳了出來,迎面吹在身上。他人只覺耳朵里嗡的一響,腦中隨即感到劇痛難當,“啊呀”一聲痛呼,便趔趄着暈倒在了同伴的懷中。

“妖術!”早知蘇沖不凡的車夫當先喊了一聲,隨後見少年望了過來,便又惶急改口道:“不對!是……是……是仙術!”

錢公子這時才反應過來,駭然後退兩步,卻被一塊石頭絆住,重重坐在了地上。這一下摔得太狠,直令他得蜷身痛呼,不見了名門公子的風度。

那些甲兵倒還忠心,這時七手八腳地拽住錢公子的胳膊、肩膀、后襟,齊同發力向後拖去。

這般一來,路面上的尖石卻將白衣青年的雙腿和兩股劃出許多口子,連番痛楚來襲,他的叫聲便也更慘。

然而此刻這些人已是錢不得旁支小節了,退得足夠遠后,便將領隊和錢公子都拽上了馬背,而後頭也不回地朝原路跑了。

商隊頭領見這變故,雙腿一軟,朝着馬車跪了下去,張口就要說些什麼。

蘇沖卻懶得聽他多說,只吩咐道:“你不必擔心,且叫車馬繼續走起來。那錢家的人敢來找事的話,我會出手打發。”

沒過多久,他便感到身下一晃,卻是車馬又動了起來。只是這一次,外邊的動靜卻不像平日裏那般自然,只需凝神於耳,就能聽到許多帶有懼意的蚊聲細語。

“道術入門,不復為人……”蘇沖輕嘆一聲,心情很是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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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劍證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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