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逃跑
“阿姐”，半大的少年穿着青色的舊衫在牆下一臉焦色。
牆頭上是慧娘因為高燒而慘白的一張臉，“快跳下來！”
“高……高啊”，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恐高。
“我接着你！快跳，一會兒天亮了！”
牆頭兩三米高，奈何現在自己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身子，而下頭說要接她的弟弟沈之遙才剛十二歲，慧娘腦門發暈腿腳發軟。但一想起天亮之後可能就要被賣給趙牙婆，心一橫直接跳了下來。
“不疼哎……”慧娘狐疑。
“阿姐，不疼你就爬起來吧。”原來是沈之遙充當了人肉坐墊，喪良心了，這還是十二歲的祖國花朵，慧娘連忙從他身上爬了起來。此刻裏頭沈家的狗突然汪了一聲，二人再也不敢耽擱，一路貓着腰跑沒了影兒。
等到了後山天已經蒙蒙亮，兩人都氣喘吁吁。
“阿姐，接下來怎麼辦？”
她心裏還沒個章程呢，對沈之遙就道，“你趁着天亮前趕緊回鎮上去，免得我沒了影子劉秀琴找到你頭上。”看沈之遙還想開口，“你別操心我，我自己貓後山躲會兒，趙牙婆手裏頭那麼多生意，總不能一直等着。”
沈之遙有些不放心，“可是你還病着……”
“病不死！”慧娘道，“趕緊回去，我這回跟後娘鬧掰了她以後不養我就指望你那點工錢活命了，你這一曠工咱兩怎麼活？”沈之遙猶猶豫豫，慧娘脫了鞋就要趕他，“走不走？”
沈之遙沒得辦法，他阿姐這次得了熱病之後整個人就跟吃了辣椒一樣，從兜里掏了三文錢讓她自己個兒這兩天買包子吃，他才在慧娘的瞪視下走了。
他剛走慧娘腳一軟差點沒倒在地上，可算哄走了便宜弟弟。
熱病還沒好利索，劉秀琴扣扣索索只想賣錢不捨得花錢治病給她吃的也是次等貨，慧娘照着記憶采了了退燒的草藥。也是她運氣好，往回走的時候應該是之前獵人下的套圈裏的居然有隻兔子，秉承着我撿到的就是我的道理，煮了葯之後她就把兔子扒皮給處理了。
她配的退燒藥效果不錯，一碗下去腦子裏就清明不少，肚子餓的咕咕叫，她連忙啃了一條兔腿。
有些後悔叫弟弟走早了，記憶里他也好久沒吃肉了——轉念一想她這一沒劉秀琴保准去鎮上鬧，這年頭孝順頂天，沈之遙還是個讀書郎，鬧開了麻煩更大。
心裏沒愧疚感的慧娘吃的更歡，鼻頭悶出了些汗，再吃了另外一條兔腿，她沒什麼手藝，又沒什麼調料，兔子並不好吃。不過人餓了什麼都得吃。吃完了還要想招兒怎麼應付一心一意要賣了她的後娘劉氏。
這劉氏簡直不是個東西，之前原主病懨懨的要死尋思着給原主結陰親，等她過來了稍微能蹦躂了之後立馬就聯繫了從事古代人口買賣的趙牙婆要賣了為奴為妾，管做什麼，這年頭入了奴籍你這個人就不算人了。
跟牲口差不多，隨意主家打罵。
幾個親哥哥也不見得靠得住，眼瞧劉氏賣她半個字兒都沒敢說，沈之遙到記掛她這個姐，可惜十二歲還是個讀書郎，鋤頭都扛不動。
慧娘有些頭疼，趙牙婆手底下有的是人手，她倒是能跑……但也不能就這麼離開沈家村，在外頭的女人沒有路引沒有戶籍，這古代很難活不說，便宜弟弟真心待她，也不能由着劉氏那賤人磋磨。
就在這時一雙小黑手探了過來，一把往鍋裏頭塞。
慧娘一把抓住小孩的手，“做什麼？”
小孩穿的破爛，眼珠黑溜溜的，卻是個硬性子，不說話還要從她手裏掙。看樣子五六歲的小孩，骨頭可軟，慧娘一個不注意給他胳膊拽脫臼了。再心涼的人也不會對崽子狠，慧娘忙收回手。
那崽子剛一掙脫也不顧燙手直接從她鍋里撈出兔子扭頭就跑。
“我去，要吃不要命啊”，慧娘還念着那小兔崽子胳膊脫臼了，還是自己拽的。她蹲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到底還是順着那小崽子的地方跟着去了，這年代會正骨的大夫需得不少銀子，那崽子一身破爛不像是有錢的，總不能偷她個兔子就給人弄殘廢了。
那小崽子一路往山林里走，慧娘跟到一半兒發現不見人了。她停下來，眸子靜靜看着四處，發現一個地方的草叢不停的晃動，唇微微勾起，她走過去，剛撥開草叢突然面前寒光一閃，冷冽的刀已經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濃郁的血腥味兒傳了出來，慧娘心中暗自後悔自己的不警惕，嘴上卻道，“小崽子，你倒是好本事，先偷吃我的兔子，現在還找人來打我？”
“就是她，她扯我的胳膊！”那崽子也不甘示弱，當場就跟男人告狀。
慧娘也抬頭，看見了那個男人的臉。那血腥味就是打他身上傳出來的，側臉濃密的胡茬看上去狼狽不堪，不知窩在這山林裏頭多久了，可失了這麼多血，誰站得穩——窮人，要麼就是打家劫舍的窮人，知道他外強中乾，慧娘捏住刀柄，輕輕一笑，“我扯他的胳膊你又能怎麼樣？”
男人受傷極重，腹部直接裂開一道口子，輕輕一推就壓着刀半跪在地上，口中悶哼出聲。
“啊！”慧娘一把扯住那小崽子受傷的胳膊，他痛嚎出聲。男人的手立馬握緊刀，漆黑眸中戾氣迸發，剛要奮力起來，卻聽小崽子比剛才有力多了的聲音，他甩着自己的胳膊，詫異道，“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好了，不疼了？”
慧娘拍了拍他的臉，“今兒個我吃飽了，你偷走的兔子我也不要了。”這崽子狼性，反正自己也吃不完。慧娘轉身，剛要離開這裏，衣裙卻被人拽住了，她狐疑看着。
“姐姐”，只見剛才還狼性的小崽子此刻烏溜溜一雙眼睛看着他，“姐姐，你好厲害，你能不能救救我爹，你醫術這麼厲害，一定能救他，對不對？”
這小崽子，慧娘心中好笑，比她還無利不起早，現知道叫姐姐了？
她睨了眼那黑衣男人，氣勢挺不俗的，估計也是裝出來的，被人打成了這樣，渾身還破爛，沒幾個錢的樣子。她倒是有辦法給他止血，可這病是要錢來養的，她也沒有錢，尤其自身都難保怎麼救他？回頭看着小崽子，“我救不了他。”
小崽子眼睛一下就紅了，可憐兮兮，“姐姐，你能救他的，對不對？求求你救救我爹，我……”他從身上掏了掏，很快臉一紅，“你的兔子被我吃了，這是我的果子，我都給你。”
“我救不了，真救不了。”
小崽子眼淚巴巴掉了幾顆，慧娘往前走了幾步，他哭的更狠了。
眼瞧着哭聲打不動人，他吸了吸鼻子，可這時候走了沒幾步的女人站了一會兒又回來，她走到男人跟前，“你的血這麼留活不過明晚，或者你給我點銀子，我給你挖個坑埋了，這小崽子挖不動。”
小崽子：……他立時就哇哇大哭了起來，一邊拍手趕着剛才還叫姐姐的慧娘離開。
翻臉不認人訥，慧娘心裏想着。
“別哭了”，慧娘道。
小崽子還哭。
慧娘摸了摸男人的身上，他突然抬眼，那雙眸子鷹眼一眼銳利，盯着人的時候彷彿無所遁形，“裝什麼裝，窮人一個，一文銅板都沒有？”慧娘嘲諷一笑，繼續摸着男人的腰，男人的胡茬底下的臉看不清，可眼神越發冷了。
慧娘摸了半天，總算摸到了一枚玉佩
“還給——”話還沒說完男人就噴了一口黑血。
慧娘對着日頭比了一下玉佩的成色，發現居然值很多錢，便塞進了自己腰裏頭，她做完這一切再看着男人，他也看着自己，下巴留着血。慧娘一笑，突然挑起他下巴，“別這麼看着我，我不僅要搶玉佩，還要搶人呢。”
她可不是雷鋒，別指望她白白救人性命。
男人掙不開她，便用更冷冽的眼神逼視她，緊緊握着手中鋼刀。
“都讓你別裝了，還有力氣拔刀嗎？”慧娘道，“聽着，不管你以前身份是什麼，有沒有親眷，我現在給你兩條路，娶我，我救你。二，現在，馬上，立刻就死。”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這女人是瘋子嗎？他一把想撇開她的手，女人的手勾男人的下巴算怎麼回事，可頭卻越來越重
“娘！”旁邊的小崽子突然出聲，“娘！娘！娘！娘！娘！”他一連叫了十幾聲娘，叫的慧娘都開始瞪眼睛了，又對慧娘道，“不管我爹娶不娶你，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娘，我們家我做主，我說他娶你他就得娶你，你快救救他，救救你相公。”
慧娘嘴抽了抽，半天後：“你可真是能屈能伸。”
將身受重傷的男人和小崽子安排到了密林之外的一個獵戶的房中。失血過多的男人已經昏迷，慧娘扒了他一身兒的衣裳，這才發下他腹部的傷口有多重多可怖，男人臉上除了蒼白卻毫無痛苦的神色：忍常人所不能忍，要是救下了不聽話怎麼辦？
可既然下了決定救人她也不會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