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不能接受

麻木地對着鏡子洗洗刷刷，陸呦呦擠上了地鐵搖搖晃晃，面無表情地想，果然，新的一天並沒有什麼不同呢。

不過……似乎昨天中午她給凌召霆發過消息之後，就再也沒有收到對方的回復了。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陸呦呦有些慌張，她不停地撥打着凌召霆的電話，那邊始終沒有接通。到了公司之後，她也無心工作，躲去洗手間給凌召霆發短訊，發微信，種種途徑都試過了，只想確認他在哪裏。

霜雪總部的頂樓，總裁椅上的年輕男人兩條長腿交疊着，表情冷漠，旁邊開着靜音模式的手機不斷閃動光芒，他盯着手機，鳳眼裏卻沒有什麼情緒。

“不接？”

霜雪公司的總裁自覺算是好脾氣，但面對這個捉摸不定的兒子，依舊很無奈。訓話到一半，就見他手機不斷響起，兒子卻沒有要接的意思，終於沉不住氣的還是他這個老子，出聲詢問。

凌召霆勾起嘴角，淺淺地笑了一下，這通電話，“就是你所說的‘那個世界的人’在召喚我，你確定要我接？”

聞乏應怒目圓睜，傳了一會兒粗氣，才勉強壓制。

連着好幾個月，兒子不見人影，他這個做父親的都要想方設法打聽才能知道兒子在做什麼，現在好不容易回了公司，不過訓了他幾句，他卻劈頭蓋臉就是這種態度，要一個父親如何接受得了？

何況，他根本沒說什麼重話，只是苦心規勸兒子回到他應該在的軌道上來而已。

調查之中，聞乏應知道了兒子現在竟然在追求一個月薪幾千、灰頭土臉的女人，這讓他大為吃驚。兒子一向一心只有工作，從未對感情之事動過心思，聞乏應早已想好，等兒子的事業穩定下來，再為他尋找良配。這個圈子裏，有才有貌的女子就如珍珠一般，只不過是在美人魚住的海底王宮裏，雖然吸引人，但也數量繁多不稀奇，不信兒子找不到一個滿意的。

可偏偏，一向不令人操心的凌召霆忽然消失了幾個月，竟是去追求一個什麼也沒有的女人，聞乏應得知之後，立刻強硬地把凌召霆叫了回來，逼問他這件事，並以過來人的姿態告訴凌召霆，那女人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也許凌召霆現在被一時蒙蔽，但時日久了，他自然會發現，跟“那個世界的人”是不能久遠地相伴的。

“和那種女人在一起就這麼有趣味？”聞乏應教養再好，怒氣之下說出來的話也是難聽至極的，“她能給你什麼？粗鄙的享受，還是逃脫規矩的叛逆少年的自由？你可不要看多了那些腦殘的電視劇，把腦子看壞了！”

凌召霆深吸一口氣，原本就淡漠的眸子變得更加冷。他伸手，將不斷閃動的手機攥在手裏，抬起手指。

“你要接？”

聞乏應再一次問，他負着手，轉過頭來，監視著兒子的動作。

凌召霆按了兩次關機鍵，掛斷了。

沒等聞乏應鬆一口氣，凌召霆放下長腿，站了起來。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對之前的話題根本不回應，卻是轉而說：“聞總大可放心，我可沒有白拿你的工資不幹活。你何不去關注下自家官網最新的宣傳？”

說完，留下一臉錯愕的父親，凌召霆邁開長腿離去。

聞乏應瞪了一會兒眼，轉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登錄自家公司的首頁，在最顯眼的位置，赫然多了一個視頻，是霜雪公司開發新遊戲的宣傳PV，他點開看了看，一分半鐘的視頻，徹底將他的憤怒抹消，轉而笑了起來。

不愧是他的兒子……從小就是天才啊。

聞乏應又一次撥通了凌召霆的電話：“做得不錯。不過，仍有短板，雖然暫時還不會暴露。”

電話那邊，沉默。

聞乏應並不在意，用一種老謀深算者對待年輕少俠的口吻，繼續說：“你的戀愛遊戲，對於白領受眾來說，肯定會非常受歡迎。但是，她們要的可不只有這些……戀愛的火花燃燒過後，你的遊戲，也就走到了終點。”

人群熙攘的十字路口，凌召霆掛斷電話，緩緩將手放下。

他深深吸氣，眼角眉梢卻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了一點沮喪和無奈。

想到父親電話中的最後一句話，凌召霆的情緒又多了一絲動蕩。

“只要你能把這個遊戲推向更深遠的前景，我承諾，兩年之內不再管轄你。”

電話……被掛斷了。

陸呦呦聽着手機里的提示音，一瞬間有點茫然。

她給凌召霆又發了一條信息：你在開會嗎？不方便接電話？

等了五分鐘，還是沒有任何迴音。

廁所外面有人在敲門了，陸呦呦慌張地把手機收起來塞進包里，假裝到洗手台洗了手，回辦公室。

可是，根本安不下心來做事。

陸呦呦給魏啟明發消息：你知道凌召霆去哪裏了嗎？

啟明星kira：……大稀奇事，你們天天黏一起的，你來問我他去哪裏了？

陸呦呦有點焦躁，手指放在鍵盤上，不知道怎麼說。

就是找不到他才來問你的啊——這種話，說出去又怕引人過多遐想。

他們會不會誤以為是她和凌召霆吵架了呢、她這樣子有點像一個嚴密掌控丈夫行蹤的暴力女人啊。

好在魏啟明很快也反應了過來，說：你等等啊，我問問陳河。你找他是有什麼急事嗎？我可以幫忙嗎。

陸呦呦咬咬唇：謝謝你啊，也沒什麼事，就是從昨天開始忽然聯繫不上了，有點擔心。

啟明星kira：哈哈，你別想太多了，昨天到現在還沒有24小時吧，就算是失蹤人口也不能立案呢。我先幫你問問，待會兒回消息。

陸呦呦收起了手機。

她也知道是自己反應過激了……也許，凌召霆掛斷電話就是因為他在忙呢？可是，陸呦呦腦袋裏還是不自覺地閃過一些畫面，綁架啊謀殺啊什麼的……她以前一直對這個世界還是挺信任的，理智上也覺得這種事情在法治社會應該只是小概率事件，但是事關凌召霆，她就忍不住地用最大的限度去擔心。

而且，她總是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風雨壓城城欲催似的，總覺得前方，有什麼不好的東西。

悶熱了一整個夏天，終於開始變天了。

風從樹冠中穿過，天邊開始聚起幾朵烏雲。

陳河盤算着下午要在院子裏支起雨傘才行，拿了幾罐啤酒坐到榻榻米上，和式的木門敞開着，準備等着觀賞這一場難得的雨水。

視野里，慢慢走過來一個人。

陳河有點驚訝：“凌召霆？你怎麼過來了。剛剛啟明還給我打電話，好像在找你。”

他隨口問着，等人走近了，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凌召霆對於他們而言，一直是深不可測的，但也從來沒有哪一次，他像現在這樣，彷彿整個人陷入一團黑漆漆的迷霧中，不僅別人看不清他，恐怕連他自己都會迷失。

一團負面情緒坐到了陳河旁邊，陳河忍不住縮了縮。

“你幹嘛啊？怪滲人的。”

凌召霆黑漆漆的眼珠看着前方，冷靜地說：“那個新遊戲，快上線了。”

“嗯……”陳河不明所以，“你做得挺好的。說實話，我還真沒見過你以外的天才。”

凌召霆不說話了。

又過了好半晌，他忽然說：“我要跟陸呦呦分手嗎？”

陳河一口啤酒沒忍住，噴了出來。

他眼睛睜大，對着凌召霆就是一頓噴：“你怎麼回事？之前那個口口聲聲、牙齒都要打碎吞下去跟我說要一直跟陸呦呦在一起、要跟她來真的的男人是誰？”

陳河沒想到凌召霆能說出這樣的話。

凌召霆再怎麼不可捉摸，但有一點，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不如說遵守承諾是他的人生準則之一，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從不會失敗，約會也絕不會遲到。這樣的人就如同一把雙刃劍，和他在一起做事很有安全感，但反過頭來想一想，也會覺得這人可怕至極。

到底是什麼樣的心理素質，才能讓他從未失諾？

可是現在，就是同一個凌召霆，在他面前反口，說要跟陸呦呦分手。

陳河很不能接受。

他沉着眉，噴出一口氣：“如果最後是這種結局，我應該早點揭發你！當時你攔着我，到了現在這種地步，無論如何不能這樣結束。”

陳河感覺自己被騙了，很憤怒地瞪着凌召霆。

這一看，才發現凌召霆並不如自己想的那麼淡定，他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背不自覺地彎着，眼神里都是迷茫。

陳河這才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坐正了，問：“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凌召霆張了張嘴，囁嚅幾下，沒說話。

伸手從後面拿了一罐啤酒，拉開拉環仰脖子喝。

那個小小的鐵片拉環被他拽在手指上，另一根手指摩挲着，彷彿是戒指的觸感。

沉默了很久，凌召霆才說：“這個遊戲，我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下去了。”

陳河皺眉：“我警告你，你別犯渾啊，你要是還是把這當成一個遊戲，我現在就去跟陸呦呦攤牌！”

凌召霆沒說話，沉默之中很有些縱容的意思。

陳河作勢站起，可根本邁不開腳。他咬牙，又自暴自棄地坐下：“不是，你得給一句明白話啊。我看着你這意思，根本也不想分啊。”

“我不想？”凌召霆卻是反問了他一句，“你怎麼知道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