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浮生若夢
()叮！
清越的劍鳴響徹四方。
好機會。
吳長眼中神光一閃，進步前踏，長劍刺出。
嗡！
內力激蕩，劍鋒輕顫，瞬間，劍尖便來到蕭塵眉心之前，劍還未至，溢出的森寒劍氣便已吹得他額前的髮絲飛揚。
蕭塵面無表情，連眼神也是古井無波，右手腕忽然轉了個微小的弧度，手中的天問一掃，啪的一聲，便將刺來的長劍拍開，同時長劍一折，由下至上劃過一道弧光，向吳長的脖頸切去。
長劍被一股大力帶向左側，胸前空門大開，吳長臨危不亂，長劍一甩，帶着一溜水珠，身體一矮，順着這股力道旋轉一周，不但躲開蕭塵的攻擊，更是一劍斬向他的下盤。
砰！
蕭塵輕輕一踏地面，在原地跳起，看準時機，腳下一踩，正好踏住急速掠過的長劍，借力一躍，旋身而起，人還在空中，便是一劍刺出，寒光閃爍，直指吳長的后心。
這一劍，如同雲龍探爪，突兀無比，完全沒有一點先兆。此時吳長因為蕭塵剛才那一腳，正是身形不穩之際，感覺到后心刺骨的寒意，頓時出了一頭冷汗，顧不得面子，前傾半步，任身體自由落下，砰，一拍屋頂，好像壁虎一般向前竄出一截，險險躲過這一劍。
兩人這幾招交換，說起來長，其實不過是片刻之間。比斗才開始一會兒，吳長就已經險像環生，反觀蕭塵，眼神至始至終都未變過，明顯是游韌有餘，未出全力。
絕不能給他發揮的空間，否則我撐不了幾招，只有不斷進攻，才能可能取得一線勝機。
吳長經驗豐富，立刻便看出自己與蕭塵的差距，打算揚長避短，發揮出自己出劍極快的優點，以如潮的攻勢讓蕭塵疲於應付。
打定主意，他剛一翻身站起，便踩着一連串水花，徑直向蕭塵衝去。
蕭塵長劍斜指，淵停岳峙。雨滴從天空中落到身上，順着道袍，長劍，慢慢滴落，除了頭部被打濕，全身沒有一點水漬。
咻咻咻咻……
一片尖銳的裂空聲響起，吳長爆發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揮動手中的長劍，劈、刺、削、砍、撩、切……，一劍接一劍，劍劍連環，寒光閃動，化成一片銀色的光幕向蕭塵罩去。
好快的出劍速度，不愧是被江湖中人稱為急風劍的人。
蕭塵的臉上稍稍顯出驚訝之色，不過他心中雖驚，手上卻不慢，手腕一抬，拉出一片殘影，一圈弧形劍光乍然出現，向罩來的光幕捲去。
叮叮叮叮！
瞬間，兩人的劍不知交擊了多少次，兵器碰撞的顫鳴聲連成一片，無形的音波一圈圈擴散，身周丈許之內的雨水頓時紛紛炸裂，爆成一團水霧。
兵器交擊之聲不停，水霧越聚越多，把兩人的身形都遮掩在其中。這一看去，兩人好像僵持了下來，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過吳長可不這樣認為。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手臂漸漸酸麻，出招的節奏開始散亂，再看看蕭塵那不急不緩，輕描淡寫的樣子，不由得心中苦笑：“還是低估了此人，這樣下去，恐怕我內力用盡也拿不下他。”
隨着時間的推移，吳長的劍果然漸漸緩了下來，蕭塵反守為攻，逼得他只能勉強招架。
只是當吳長認為蕭塵準備如此拖延下去，耗盡他的內力取得勝利時，一輪殘月似的劍光忽然在蕭塵手中炸開。
轟！
吳長下意識的橫劍一擋，劍身彎曲，而人則像一顆炮彈般被劈飛出去。
“蕭塵，你什麼意思？”他一個鷂子翻身落到屋頂上，餘力不竭，衣衫捲動，雙腳拖出兩條長長的水痕，隨後站起身來，向蕭塵問道。
“沒什麼，只不過認定你有資格接我一招，所以下面我要認真的出劍了。”右手持着天問，筆直的豎於身前，蕭塵淡淡的說道。
什麼？難道他剛才根本沒出力，只是耍着我玩？
吳長大為驚駭，不過驚駭過後，便是怒火翻騰。他的臉色因憤怒變得通紅，雙眼看着蕭塵，直欲噴出火來：“如此小覷於我，等下定然要你好看！”
聽了吳長的話，蕭塵嘴角勾起一道弧度。他的目的達到了，因為怒火，吳長定然能爆發出全部的潛力。
“小心了！”眼看火候着不多了，蕭塵提醒一聲，一腳輕輕踏出。
轟！
這輕輕的一腳，卻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整個屋頂都好像搖搖欲墜。轟鳴聲中，蕭塵的身影一閃即逝，如同縮地成寸一般出現在吳長身前：“接我一劍，浮生若夢。”
《天衍萬象劍典》是玄門兩大鎮派秘典之一，經過了玄門中人數千年來不斷修改完善。風襲雨落，雷鳴雲翳，垂柳隨風，日升月落，悲歡離合，人間情愁，王朝更替，人道變換，無數天地衍化中產生的景象皆被化成劍意劍招，收入其中。
所以《天衍萬象劍典》中的劍招包羅萬象，絕非虛言。甚至幾千年以來，隨着劍典漸漸完善，沒有一個玄門弟子能將所有的劍招全部學會，即使是蕭塵也不過是選擇其中的一部分加以修習。而浮生若夢，不管是在他所有學過的劍法中，還是在劍典中無數的劍招里，論精妙，都是頂級的存在。
蕭塵一劍推出，直指吳長的咽喉中心。劍光橫空，無聲無息中，無數的雨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排斥開來，變成如利箭般的存在，撕裂空氣，向四面八方濺射出去。
砰砰砰砰……
大量的琉璃瓦片被擊碎，兩人三丈之內，幾乎成了一片真空。
而此時被劍指着的吳長，則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劍勢籠罩了自己周身上下，時間，好像被拉長，天地間的一切都慢了下來。
他能清楚的看到，三丈之外，一顆顆晶瑩的水珠從天空中慢慢落下，自己的身前，一把華貴古樸的長劍一點點向自己推進，寒光閃爍劍尖緩緩靠近自己的咽喉。長劍的劍柄上，握着一隻修長白?的手掌，手掌的主人蕭塵，正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子夜般的雙眸中沒有一點波瀾，好像一個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神祗。
糟糕！身體怎麼不能動了，快動啊！快把劍舉起來啊，擋住他的劍啊！
劍尖越來越近，刺骨的寒意以咽喉為中心向全身上下擴散，死亡的陰影遮住了吳長的心靈。他在心中大聲的咆哮，想要舉起長劍擋住蕭塵的攻擊，可是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被凝固在琥珀中的昆蟲，一動不能動。
無論他如何吶喊，身體依舊不能移動絲毫，而蕭塵的劍尖卻緩慢而堅定的前進着，隨着劍尖越來越近，越加強烈的無力感頓時將吳長完全淹沒。
在吳長的眼中，好像是過了一生，而在蕭塵的眼中，只是一剎那，劍尖便已頂在吳長咽喉上。
嘩啦嘩啦……
雨，更大了些許，如幕如瀑，打在屋頂上，地面上，濺起點點透明的水花。
“你輸了，輸給了你自己。”蕭塵臉失望之色一閃而過，長劍一揮，甩去殘留的雨滴，收劍入鞘，再不看一臉灰暗的吳長一眼，轉身向剛才放下斗逢的地方走去。
破解浮生若夢這一招，關鍵就是意志力。在擁有絕強意志力的人眼中，浮生若夢這一招便與普通的直刺差不了多少，而在意志力不足的人眼中，這一劍，便是絕殺。
而連浮生若夢這一招都破不了的人，根本不可能解答出他的問題。至於吳長，如果能走出這次的陰影，修為必然能更上一層，如果走不出，那武道之途永遠便止步於此了。
“我敗了。”吳長仰起頭，任瓢潑大雨打在臉上，打在身上，看起來落魄無比。
蕭塵撿起斗蓬穿上，向來處走去，啪啪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響亮。
“等等。”就在他剛準備跳下金華時，突然吳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的問題，或許有一個人能給你答案。”
“誰？”蕭塵的腳步一頓。
“蓋聶，我一生見過最強的劍客，不論是劍術，還是心靈。”
“前大秦第一劍客，被江湖中人稱為劍聖，現在正被秦王通緝的蓋聶？”
“不錯。”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去找他的。”蕭塵不再停留，腳下一點，從高高的金華上一躍而下。
其實，這幾年獨自在亂世中遊歷，關於那個問題，他的心中已經隱隱約約有了答案。只是這個答案好像蒙上了一層紗，看不真切，他需要更多的刺激和閱歷來明晰自己的內心。
劍聖蓋聶嗎？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迴響，雨霧中，蕭塵衣袂飄揚，好像乘風的仙人，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中。
（PS：第一卷完結，下一章就進入劇情。本來第一卷還有一章，打算讓主角跟勝七打一場，不過考慮到連打兩場，審美疲勞，就把最後一章給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