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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禧不知道這幾條蛇自出生就待在莫傅司身邊,為了防止野/性複發,所有活動都是伴着人的,如今正值交尾期,莫傅司是為了防止它們夜裏雌雄混居“亂/搞”,這才為唯一的公蛇找了一個美貌的“床伴”。她只當是有錢人的惡劣變態趣味。

墨綠色的天鵝絨窗帘只拉了一半,因為莫宅是在半山上,夜風格外大些,將窗外的常青樹噓溜溜地吹拂着,一會兒黑壓壓的成了一團墨,一會兒又化為一蓬綠氣,向落地窗張牙舞爪地撲來。溫禧努力抱緊自己,閉上了眼睛。

床太軟,這讓從小睡慣了硬板床的溫禧很不習慣,她自嘲地想,也許真是命賤。豌豆公主睡在十三床鴨絨墊上還能感覺到硌得慌,可見她天生沒有當公主的命。

那條叫小青的蛇在黑夜中依稀只看見一個淡薄的輪廓,溫禧覺得腦子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道到什麼時候,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極累,彷彿一直在海上載沉載浮,意識時而困頓時而清晰,斷斷續續醒了好幾次,瞥一眼床尾的立柱,只覺眼皮沉重,便又昏沉過去。

晨光微熹的時候,溫禧就醒了。她剛坐起身,就看見那條蛇正睜着圓鼓鼓的眼睛盯着她,爬行動物的眼光沒有焦距,所以那眼神看在溫禧眼裏,儼然是不懷好意的陰冷目光。她不知怎的,竟想起了那個姓莫的男人的目光,和他豢養的蛇類一樣,冷硬的,沒有熱度。

事實上蛇沒有可以上下活動的眼瞼,只在眼球表面覆蓋了一層透明的鱗片,眼球也無法像人類的瞳子一般自由活動,所以眼神才總是定定的,讓人覺得毛骨悚然。溫禧努力放鬆自己,朝小青乾笑了一聲,這才抓起床頭的衣服,打算下床洗漱。

溫禧不知道這條綠瘦蛇其實骨子裏好色無比,去年夏天就曾經當著蘇君儼的面對虞璟光/裸的手臂蹭蹭挨挨大獻殷勤,結果差點被蘇君儼捏歪了下頜,這才收斂了不少。此刻見美女起身,立刻刺溜一下遊了下來,搖頭擺尾地就往溫禧的方向靠近。

溫禧只看見它兩根鮮紅的信子一吐一吐,嚇的腿都軟了,它不會是想拿自己做早點?小青速度很快,蜿蜒幾下,略尖的吻部已經擦上了溫禧的左臂。蛇的皮膚並不似想像中那般濕膩,反倒是乾燥的,涼涼的,微微有些刺人,也許是一夜的相安無事給了溫禧勇氣,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用指尖碰了碰小青的身體。

小青腦袋一歪,尾巴抖了抖,居然飛快地游下床去,鑽進了床底。

溫禧忽然覺得對小青的恐懼去了大半,她下了床,抱着衣服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裏的洗漱用品齊全,不過都是一次性的。換好了衣服,溫禧有些犯難了,這件換下的浴衣該怎麼辦?她不是客人,總不好意思就這樣打大大剌剌地丟在一邊叫別人洗。時間還早,索性自己動手洗了。

溫禧正滿手都是肥皂泡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有規律的敲門聲,“溫禧小姐,您起床了嗎?”

溫禧趕緊擰開水閥,將泡沫沖洗乾淨,這才跑去開門。

管家先生依然是筆挺的黑白制服,看見溫禧,禮貌地問了早安。

溫禧見斯蒂文森的視線落在她尚有水漬的手上,有些訕訕地開了口,“我把浴衣洗了,就是不知道該曬在哪裏。”

“溫禧小姐,這種事不需要您動手的,您丟在洗衣籃里就可以了。早上會有專人來處理的。”

溫禧輕輕地“嗯”了一聲,垂下了眼睫。

斯蒂文森藍色的眼珠徐徐掃過客房,又問道,“溫禧小姐,您看見小青了嗎?”

溫禧指了指床下,有些困惑地解釋道,“早上起床的時候,小青從床尾的立柱上游下來,蹭了蹭我的手臂,我用指尖碰了碰它的身體,它就忽然游到了床下,到這會兒都沒有出來。”

斯蒂文森嘴角浮現出一縷難捺的笑意,解釋道,“它曾因為某位女士的觸碰而遭到那位女士的丈夫的懲治,如今學乖了。”說完又頗為讚賞地加了一句,“溫禧小姐,看來您對這份工作適應的很快。”

溫禧謙卑地笑了笑,“還沒有謝謝您,給了我這樣優厚的一份差事。時間不早了,我要去學校了。斯蒂文森先生,晚上見。”

“溫禧小姐,您不用過早餐再走嗎?”

溫禧連連擺手,“謝謝您的好意。”一面提着包離開了。

斯蒂文森剛送走溫禧,就看見莫傅司正站在二的梯上,他躬身問道,“少爺,昨晚您睡得好嗎?”

莫傅司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他姿態優雅,有如一隻慵懶的豹子,“托你的上帝的福,睡的好極了。”

斯蒂文森看見他眼窩下微微的暗色,有些憂心地勸道,“少爺,請商醫生來看看,您這樣下去……”還未說完,就聽見莫傅司滿不在乎的聲音,“人老了果然啰嗦。放心,你家少爺我長命百歲,不會英年早逝的。你要是把商淵成那個話癆給我招惹回來,你就自己收拾包袱回你的大不列顛去。”說完施施然下了梯。

溫禧到達教室時,離上課還有五分鐘。她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頭頸微垂,默默地翻着書頁。

上課鈴響的時候,一個年輕的男子快步進了教室,教室里議論聲一下子嘈雜起來。

“祈博禹哎,祈博禹學長怎麼會來?”

“聽說祈博禹學長是難得一見的語言天才,會很多亞非語言,什麼梵文、印度文、南斯拉夫文,最難得的還長的這麼出色。”

“人家那是遺傳基因好。”

溫禧悄悄抬起了頭,呵,原來是他。

“因為李教授要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我的師兄們聽說是給代外語系代課,一個個都爭着來,可見你們外院的女生已經蜚聲全校,連我們這些亞非土著都有所耳聞。不過最後師兄們體恤我年紀小沒見過世面,所以我才出現在了這裏。”

祈博禹面帶微笑,一席話說的既得體又幽默,把在座女生哄的醺醺然,教室里一時笑聲連連。

他體態修長,白衣黑褲,嘴角含笑,站在講台旁邊,真是頂頂風流俊俏。

眼光不動聲色地掃視整個教室,祈博禹只覺的心花怒放,沒想到溫禧真的選修了這門課。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聽趙教授講,印度兩大史詩《摩訶婆羅多》和《羅摩衍那》已經講完了,今天我們就來談一談希伯來文學裏鼎鼎大名的《聖經》。”

祈博禹拿起一支粉筆,轉身在黑板上用寫下了“TheHolyBible”幾個漂亮的花押體字母,“你們精讀課上應該已經系統地講解過了《聖經》的釋義和文本,我就不多贅言了。我個人的看法是將Bible意譯為聖經是欠妥的。大家知道英文Bible來自拉丁文biblia,而biblia來自希臘文βιβλία,希臘文原意為紙草的內皮,這種紙草特指埃及、敘利亞淺湖中的蘆葦製成的紙,由敘利亞的白百羅港(Byblos)出口,最早的聖經就是寫在這種紙草上。而βιβλία就來自於Byblos。後來βιβλία才衍生出了紙、捲軸和書的意思。TheHolyBible字面翻譯為‘那本神聖的書’,也就是聖經,這種翻譯顯然違背了目前國際上通用的‘典籍書名音譯’加‘經’的印歐書名漢譯統一標準,而且”祈博禹頓了頓,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溫禧所坐的方向,她隱在暗處,素白的臉像盛開的潔白的馬蹄蓮。

心神蕩漾的祈博禹一不留神,手裏的粉筆在黑板上滑出刺耳的聲響,他有些狼狽地收回目光,這才接著說道,“任何宗教都是建立在宗教典籍之上,對於信教者來說,他們所信奉的該宗教的任何一本宗教典籍都是聖經,但對於異教徒來說,卻不會有這樣的神聖感受。所以我認為基督教聖經還是譯為《白溊經》比較妥當,至少應該加上限定詞,比如譯成基督教聖經。”

餘下的時間裏祈博禹再不敢隨意看向溫禧所處的方向,二十三年生命里第一次鍾情,讓早慧的他頭一遭青澀莽撞如慘綠少年。他知識淵博,談吐風趣,又刻意在心上人面前有所表現,一節課講地自然是好極。

臨近下課時,有膽大的女生在堂下插話,“祈學長,剛才你不是講你最喜愛《聖經》裏面的雅歌嗎?給我們背一首怎麼樣?”

女生們立刻起鬨,“祈學長,給我們來一首情詩!”

祈博禹笑了笑,“可以,但是雅歌都是新郎和新娘對唱的,要我背情詩可以,你們得給我一個新娘。”

堂下起鬨聲更響。

“沒有人自薦,那我就隨便點了啊。”祈博禹故意轉過身體,“就第八排南面第二個女生。”

是溫禧。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溫禧雙頰泛粉,頭垂得更低了。

祈博禹走到溫禧面前,依舊是那張含笑的俊臉,“這位同學,委屈你做一回我的新娘。”

他語帶雙關,溫禧感覺到自己快要被各種目光凌遲了,只得低聲道,“我口語不好,不想出醜,放過我,好不好?”

祈博禹深深地望她一眼,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欠我兩個人情,溫禧。”

說完便轉身朝講台走去,一面用清朗的嗓音背誦道,

“我的愛人,我的新娘,

你眼睛的顧盼,你項鏈的搖動,

把我的神魂奪走了!

我的愛人,我的新娘,

你的愛情多麼甜蜜,勝似美酒,

你散發的香氣勝過任何香料。

親愛的,你的嘴唇甘甜如蜜,

你的舌頭有蜜有奶,

你的衣裳的芬芳正像黎巴嫩的香氣。”

年輕男子的聲音像夏日裏清涼的溪水,教室里一時靜謐的只聽見電風扇在天花頂上轉動所發出的吱呀的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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