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醜八怪
祭祀的祠堂建在玉泉寺後山。
北虞建朝不過百年，祠堂里供奉的牌位也寥寥無幾，位於中央的便是先皇賀蘭胥的牌位，再往上就是開國皇帝聖祖賀蘭葕。
想到先前在馬車上的尷尬局面，顧冉趁着賀蘭淵點香的間隙，湊近他。
“君上，若那日臣妾沒有死而復生，今日擺在上面接受祭祀的牌位，怕是要多一個了！”
賀蘭淵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怎麼？不好笑啊？”
的確，連顧冉自己都覺得這像是個冷笑話。
賀蘭淵仍舊沒有理她，直到祭祀結束后，才一臉不屑的說：“蠢死的皇后不配入祖宗祠堂！”
“蠢、蠢死？”
他可真是罵人都不帶拐歪的啊！
顧冉發誓，她剛剛一定是腦袋被驢踢了，才會覺得賀蘭淵不那麼討厭的！
祭祀后便是施粥環節。
賀蘭淵命人把昨個兒熬好的粥放到山門前一字排開的桌案上，自己則和眾嬪妃一起挽起袖子，親自給山民施粥，以示體恤。
顧冉也積極主動的上前幫忙。
她本就穿得素凈，長相又清秀，站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嬪妃中間，活像是個宮女一樣，加上她幹活賣力，一舀就是滿滿一大勺。
不像其他人都是意思意思，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弱不禁風似的。
所以排在顧冉面前的隊伍尤其長。
然而……
“醜八怪！我不要醜八怪的粥！”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孩童捧着碗後退了好幾步，指着顧冉大喊大叫道。
剛還和樂融融的氣氛，因着這句話瞬間變得凝重。
顧冉抬起的勺子停在半空，嘴上沒說話，心裏不知道多生氣呢！
阿西巴！這哪兒來的熊孩子？家長都不知道管一管的嗎？當著面就說人是醜八怪，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
要不是這麼多人看着，她非拿勺子掄他不可！
顧冉的沉默看在其他人眼裏，卻成了被嫌棄后的受傷。
其他嬪妃無一不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眼神，暗道長得丑就不要出來了嘛，這下好了，把人孩子嚇着了吧！
賀蘭淵則陰沉着一張臉，瞧着甚是可怕。
孩子的爹娘急忙上前，按着孩子一起跪了下來，渾身瑟瑟發抖。
“君上饒命！是草民沒有看好賤兒，衝撞了君上和娘娘，還請君上恕罪啊！君上！”兩人押着孩童磕頭道。
這時，一隻潔白的柔荑攀上賀蘭淵的手臂。
“君上……”
女子聲音婉轉，若黃鶯出谷，“童言無忌，皇後娘娘寬宏仁厚，想必不會同一個孩童計較！再者，施粥慰民本是善事，見了血光未免不吉利！”
賀蘭淵臉色稍緩，凝眸望向顧冉。
剛才那對夫妻跪下來的時候，顧冉就不生氣了，更不至於為了這麼點小事就要了人一家三口的命。
“筱夫人說的對，臣妾沒生氣，君上就饒了他們吧！”
賀蘭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
女孩目光清透，眼神真摯，沒有半分撒謊的痕迹。
“好，既然皇后都這麼說了，朕就饒了你們！”他淡聲道，視線卻片刻不曾離開過顧冉。
“謝君上！”
一家三口領了粥，誠惶誠恐的離開了。
出了這麼一場鬧劇，顧冉雖說沒受傷，卻也沒心情繼續施粥了，索性交給錦芍，自己溜到一旁躲清凈去了！
她撿起一顆石子丟進小溪里，忍不住感嘆道：“不管是古代還是現在，這個看臉的社會，簡直沒救了！”
說罷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你若是不高興，朕這就派人殺了他們，絕不留任何痕迹！”賀蘭淵的聲音冷不防的傳來。
顧冉急忙站起身，卻不想踩到石頭上的青苔，腳下一滑！
“小心！”
賀蘭淵正要伸手拉她，卻被她一把拽住束腰。
兩人齊齊的跌進了溪水裏！
顧冉想，自己一定和賀蘭淵八字不合，不然怎麼每次見到他，就沒好事兒呢？
她一邊擰着衣服上的水，一邊不無埋怨的看了賀蘭淵一眼，盡量語氣平和的“建議”道：“君上，麻煩您以後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先打聲招呼啊？”
上次在長極宮外面也是，冷不防的冒出一句話，又是大半夜的，擱誰誰受得了啊！
“你這是在怪朕？”賀蘭淵皺眉。
顧冉拉着一張臉，言不由衷的說：“臣妾不敢。”
“顧瑾月！”
賀蘭淵正要發火，聽到動靜的御林軍已經趕了過來。
統領蕭祁見他渾身都濕透了，忙問道：“君上，您沒事吧？出什麼事了？”
賀蘭淵瞥了顧冉一眼，解釋道：“沒什麼，一隻野山雞突然沖了出來，朕躲避不及，不小心跌進了溪中。”
野山雞？！
顧冉趁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賀蘭淵一眼——你才是野山雞！你們全家都是野山雞！
蕭祁沒注意兩人之間的眼神交鋒，聞言放下心來。
他又轉而看向顧冉，神情不解的問：“娘娘這是？”
君上是失足跌進小溪，皇后怎麼也渾身濕漉漉的？
“君上想吃生魚片，我下水給他抓魚去了！”顧冉氣鼓鼓的說。
“……”
聽着明顯敷衍的回答，蕭祁識趣的沒有追問，躬身道：“天氣寒涼，君上和娘娘還是儘快回寺里廂房換下濕衣，以免感染了風寒！”
話音剛落，顧冉就打了一個大噴嚏。
她揉揉鼻子，看都不看賀蘭淵一眼，抬腳大步向玉泉寺走去。
瞧着她那副彆扭的樣子，賀蘭淵忍不住輕笑了聲，抖了抖身上的濕衣服，也朝玉泉寺走去。
一旁的蕭祁都快看傻了！
這還是他們那個不苟言笑的冷麵皇帝嗎？
他如果沒有記錯，自這位新皇登基以來，就極少對誰和顏悅色過，除了筱夫人在他面前能討得些許恩寵，其他嬪妃無不是拿熱戀貼冷屁股，最後還碰一鼻子灰！
可是如今，君上雖然還是冷着一張臉，但他看皇後娘娘的眼神里，分明有一種說不出的寵溺，否則豈會縱容皇後娘娘在他面前這般任性？
“果然，夫妻還是原配的好，那些個嬪啊妾的，都是鬧着玩的！”蕭祁由衷的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