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見風使舵
李三扭動身子拚死掙扎,三十大板是什麼概念,往壞了說,屈打成招,他成為謀殺未遂的殺人犯。往好了說,即便不死人,皮開肉綻,躺在床榻上一年半載,那也是板上釘釘子的事情。
他看不懂聶琰的深意,以為聶琰這樣蠻橫的姿態,就是要找個人出來背鍋,然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為什麼是他?
其餘三名衙差,腿腳發軟,不敢支聲,慕寒冷眼看着李三,表面上儼然將他當成兇手,劉青山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不為所動。
“大人,真的不是我,我是冤枉的大人……”
“冤枉?”看來,不是他……聶琰心念微動,身子前傾,李三點頭稱是,他抬眼看向矗立的三人,
“你們也是冤枉的?”
“大人,不關我們的事啊。”
“大人,我也是冤枉的。”
……
三人的口徑一致,李三心底愈發冰涼,怒指三人,一口老血差點噴口而出,“你……你們?”
“你看,不是我故意刁難你,不管我問誰,他們都說自己是冤枉的。”聶琰聳肩,站起身走到李三跟前,頗有耐心,
“現在,受害人家屬就在這裏,我總得給他一個交代,否則,傳出去,豈不說我作為一方父母官,包庇兇手,枉顧律法?”
聶琰說的義正言辭,容不得李三有任何反駁。突然,他話鋒一轉,又留了一點餘地,“當然……若是非曲直,另有定論的話,本官斷然不會冤枉好人……”
他的言外之意,就算我想幫你,也無能為力……除非,你有讓我不得不幫你的理由。
“大人,飯菜是小人從廚房提來的沒錯,但送到慕氏嘴邊的卻不是小人。”死道友不死貧道,既然大家都選擇棄車保帥,那就別怪我李三不顧往日兄弟情面了。
他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氣勢,“大人,牢裏的飯菜都是廚房劉師傅統一做的,兇手只針對慕氏犯婦一人,肯定不可能是廚房下的毒……那麼,一定是在分配的時候,單獨在慕氏碗裏下毒的。”
碗沒有編號,都是衙差隨機挑選的,所以,下毒的唯一途徑,就是在送飯的過程中……
聶琰不由多看了李三兩眼,倘若真的不是下毒真兇,此次之後,與劉青山等人,肯定也心有芥蒂,或許可以招攬來。
條理清楚,思維清晰,是個人才。聶琰頻頻點頭,示意他繼續……
李三小心謹慎,言語之中,盡量簡潔,“我們四人分管的區域不同,慕氏是重犯,關押在最裏面的區域。”
他深怕聶琰不明白,還特意指了方向,“那裏一向由趙括看管。”
趙括細眉長眼,眼窩很深,眼袋厚重,彷彿長期睡眠不足導致的。他聞言,後背冷汗直冒,直接跪拜在地,驚聲辯解,
“大人,慕氏犯婦是在小人管轄之內,倘若她真的出事,小人難辭其咎。但下毒的確實不是小人。”
他抬眼望着聶琰,渾濁的眼中,對生存的慾望,強烈到了極點,“大人明察,李三深知事情敗露,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故意誣陷小人,小人句句屬實。”
“你們有仇?”聶琰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心意通達,他步步為營,一直將注意力放在劉青山身上,對四名衙差,倒是沒有太多重視。
他們最多狗咬狗,一嘴毛。
到最後,能夠真正幫他識別出下毒真兇的,只能是劉青山。
牆倒眾人推,樹倒眾人抬,劉青山卸任之後,在縣衙的威懾力和影響力,已經微乎其微,他留下的親信,是用一個少一個。
這次他有備而來,為了避免胡攪蠻纏,等聶琰揪出證據,不信他還能穩坐釣魚台,冷眼旁觀。
到時候,看他啞口無言。\0
“無冤無仇。”趙括面色漲紅,咬牙切齒。
“既然無冤無仇,李三為何要污衊你?”聶琰目視趙括,見他沒有反駁,指着另外兩人,厲聲喝道:
“為何不污衊他,或者他?”
聶琰深知,若不把這一潭水攪渾,這些老油條,只會渾水摸魚,只要事不關己,絕對是高高掛起。
等真正威脅到性命的時候,他們才會不管不顧,直言不諱。
當然,這件事情也不難,相比現代人在職場上的爾虞我詐,簡直就是小兒科,聶琰自信有幾百種方式,可以揪出兇手。
但他的耐心來源,一方面是為了試探劉青山的底線,另一方面,牢獄是縣衙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想在短時間內招攬親信管理,絕對是不可能的。為了避免後院失火的事情再次發生,只能從已有的人中擇優挑選。
良禽擇木而棲,讓他們看到聶琰是一位明主,就不必擔憂沒有人投桃報李。
趙四啞口無言,劉青山輕咳一聲,突然開口,“大人,眼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不如,先將這四人關押起來,分別上些刑具,不怕他們不如實招供。”
想渾水摸魚?
聶琰心中冷笑,劉青山看似公正,沒有偏袒任何一方,但事情一旦放下,接下來只要他使一些絆腳,又是另一翻說辭了。
“劉大官人的意思是,他們之中,除了下毒的之人,還有共犯?”
劉青山一愣,琢磨不透聶琰的意思,“大人這是何意?”
“倘若沒有主謀和共犯,只是一人所為,那為何要同時關押四人?這豈不是對無辜之人不公平?”
“這……”劉青山語塞,面色難看。
在他眼裏,這些都是草芥一樣的性命,死傷再多,只要達成目的,都是值得的。
聶琰轉身,目視劉青山,眼中冷意連連,“劉大官人,我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我很討厭我在做事的時候,別人在邊上指手畫腳。曾今,也有人這樣過,後來,手和腳都搬家了……”
聶琰輕描淡寫,劉青山面色蒼白,下意識縮了縮腦袋,咬牙硬着頭皮,冷哼一聲,“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倘若沒有基本的判斷能力,只會一味的屈打成招,我與你有和不同?”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人只是婦人之仁罷了。”
聶琰點頭,輕笑,“既然劉大官人想見識下我的手段,那我就成全你。”
他的笑容愈發冰寒,不僅讓劉青山毛骨悚然,更讓跪拜在地的四名衙差,心驚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