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得心應手
至此,蘇九冬已然將自己的建議全然告知天鐸帝,更將選擇擺在天鐸帝面前,表示用與不用皆在天鐸帝的決定。
天鐸帝顯然已經對蘇九冬的提議上心了,所以便揮退了蘇九冬與雲慕游二人,自己陷入思索中。
蘇九冬與雲慕游一同告退,同出麟德殿,但兩人臉上的表情卻截然不同。
蘇九冬臉上是淡定與釋然,今日她入宮覲見,已然探清楚天鐸帝的決定意向,知道天鐸帝的態度依舊是要保雲慕林而選擇去動異族人。
雖然這個結果與之前蘇九冬渴望天鐸帝能將雲慕林懲處的結果相差甚遠,但蘇九冬還是能篤定,經過這一次,天鐸帝心中對雲慕林的信任已然塌陷了一部分。
哪怕只是一部分,或者僅僅小小的一角,往後也許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擴大坍塌,繼而造成天鐸帝對雲慕林全面失去信任的結果。
相比於蘇九冬的輕鬆,雲慕游則面無表情,唯有眉尾的耷拉顯出了幾分泄氣感。
待二人一同出了日當門,走到相對比較少人經過的寬闊長巷時,雲慕游率先開口:“九冬小姐今日面對父皇的問詢時對答如流,似乎十分得心應手。”
蘇九冬淡然答道:“三皇子過贊了,臣女在面對聖上時一直秉持着恭敬的心態,回話時也是小心謹慎,生怕說錯話做錯事,從來不敢說自己能在聖上面前表現稱得上是得心應手。”
雲慕游頓時放慢了腳步,稍稍落後蘇九冬半步,抬眼盯着蘇九冬的背影,語氣沉重:
“是嗎?可是在本王看來,九冬小姐不僅能通過旁敲側擊的方式,左右父皇的心情與決定,更擅於踩着他人上位,以彰顯自身的英明睿智。”
雲慕游此時顯然有些忿忿,在一時衝動不察之下說出的話便重了許多。
“踩着他人上位?”蘇九冬對雲慕遊說出這樣的話也十分愕然,“臣女不過一介女流,從未想過要入朝為官,更遑論上位一事。”
而且依照當前大胤朝的環境,女子入朝為官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蘇九冬也不明白雲慕游為何會認為她有上位之心,繼而提出的“踩着他人上位”,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結論。
“再加之臣女待人接物,一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臣女向來較少與人結怨,何談踩着他人上位?”蘇九冬也表露了不滿,微微蹙眉,“三皇子這話着實言重了。”
雲慕游壓抑住心中的怒氣,仍然保持着彬彬有禮的姿態,緩緩解釋道:“並非本王言重,而是九冬小姐你的行事態度過於嚴重。”
“今日父皇將九冬小姐召入麟德殿,不過是想聽聽九冬小姐對處理異族人安置一事的建議,也並沒有允九冬小姐你有隨意置喙他人提議的權力。”
雲慕游想起自己得意暢快抒發自己的見解后,靜等天鐸帝的誇讚認可時,蘇九冬卻不合時宜的嘲笑出聲,這一舉動讓雲慕游十分厭惡。
帶着對蘇九冬頓生的惡感,雲慕游的語氣越來越不善。
“然而在本王積極向父皇提議異族人安置建議后,九冬小姐你卻大肆嘲笑了本王的提議,而後又在本王言論的基礎上提出了新的建議……這難道不正是踩着他人上位的舉動么?”
“原來三皇子您是是這麼認為的么……”蘇九冬繼而端正了態度,認真的解釋道:“也許是臣女當時的笑容含義過甚,才造成了三皇子您個人的誤會而已。”
“臣女當時並非嘲笑三皇子提出的建議,而是在笑異族人這些年對我朝的滲入過深、我們卻在今時今日才有所察覺,這是反思之笑,並非惡意嘲笑。”
蘇九冬的態度確實是發自內心的誠懇,從語氣上就可以聽出她的誠意與懇切,饒是雲慕游也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才誤會了蘇九冬當時笑容的含義。
雲慕游陷入對自己的反思中,也使得當前尷尬的氛圍稍稍有所緩和,蘇九冬趁此機會繼續說道:
“臣女對三皇子您的提議也十分認同,只不過那個方法可適用於有能力,有愛國之心的人選,絕非用於那些遊手好閒,毫無進取之心的異族人。”
蘇九冬又提出了熟悉的言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那些異族人,骨子裏到底不是我們大胤朝人,他們行事做人的立場並不會從大胤朝的利益角度考慮,這樣的人若召入朝中為君效力,反而增加了更多的隱患與危險。”
因着蘇九冬的解釋與話語中暗暗的引導,雲慕游此時也開始摒棄對蘇九冬的偏見,從客觀的角度對蘇九冬當時提出的建議,進行了重新的審視與思索。百悅
“聽你這麼一說,似乎你的提議確實比本王的建議更適用於當前的情形……尤其是停了那些異族貴族人的開支費用一條,就能為度支節省不少銀子……”
蘇九冬意識到雲慕游對她說話的態度正在慢慢好轉改變,心裏也終於暗暗鬆一口氣。
此時的蘇九冬,心裏還正盼着雲慕游能在思想立場上與她共邊,繼續與雲慕林爭鬥,所以蘇九冬並不願意見雲慕游對她抱有莫名的偏見,甚至是敵對的意向。
如今緩緩反應過來的雲慕游當即對蘇九冬道歉。
“九冬小姐一片愛國拳拳之心,方才是本王誤會了,還請九冬小姐不要介意……往後若是還有此等‘好事’,還望九冬小姐不要吝於告知本王。”
此等能將雲慕林拉下泥淖,又能在天鐸帝面前表現的“好事”,雲慕游自然希望多多益善。
雖然今日的勇猛告發未能促使天鐸帝下定決心懲處太子云慕林,但云慕游相信,今日的告發,定是能造成往後天鐸帝對雲慕林信任崩塌的點點燎原之火。
蘇九冬與雲慕游告別後,自行出宮乘上自家的馬車回將軍府。
與以前一進入馬車裏就閉目養神的情況不同,蘇九冬今日則有閑心時不時的挑起布簾看看馬車外的京城街市。
丫鬟如墨為蘇九冬溫好了茶水,由從小冰桶里拿出瓜果點心供蘇九冬取用,而後便陷入沉默,滿臉心事重重。
蘇九冬注意到如墨情緒不高,便關心問道:“如墨,你這是在為不能入宮‘遊覽’而失落,還是為了你姐姐的事情而煩心?”
蘇九冬入宮是為替太子云慕林治病診療,原則上並不允許她帶着僕人隨從入內,所以每次蘇九冬入宮時,都是讓如墨待在將軍府的馬車上等待。
是以對皇宮內院十分好奇的如墨,每次都只能在馬車上對着高聳的宮牆與戒備森嚴宮門甬道,望洋興嘆。
如墨微微噘嘴,回答時興緻也不高:“能不能入宮看看還好說,近日來唯獨姐姐的事情令奴婢心煩意亂。”
如墨說完后意識到自己越矩了,下意識瞟一眼蘇九冬,當即低頭認錯:“奴婢不應該說這些閑雜事污了小姐的耳朵,小姐只當沒聽過便是。”說罷,如墨又為蘇九冬續上了花茶。
蘇九冬本就不是古人,對於主僕之間的階級界限並不像古人一般看重,所以面對如墨也只當做是妹妹看待。
蘇九冬自己察覺到近段時間如墨一直興緻不高,聽將軍府里的新管家范叔說,如墨最近是為自己姐姐的事情煩心,所以蘇九冬才會對如墨有此關切。
蘇九冬隨即對如墨表示了自己的關心:“有關你姐姐的事情,我也是聽管家范叔提及寥寥幾字,對具體情況並不知悉,正好今日我有空,你不妨與我詳細說一說有關你姐姐的事情。”
如墨聽聞蘇九冬的暖話,眼眶頓時一紅,只覺得雙眼與嗓子口也澀澀發酸:“小姐真的願意聽奴婢說一說嗎……可奴婢還是不敢拿私事叨擾小姐,讓小姐費心。”
忌於如墨的姐姐發生事故后,如墨的情緒都變得謹小慎微許多,不復往日的活潑靈動。
蘇九冬輕輕撫上如墨的手背,展顏一笑:“無妨,你儘管直說便是。”
如墨清了清嗓子,將事情的大體經過向蘇九冬娓娓道來:“奴婢原名翠柳,奴婢的姐姐叫做翠絮,姐姐十六歲時被許給在水道上做事的男子戚生為妻。”
“姐姐與姐夫的日子本過得平靜而美滿,然而卻在成婚一年後,也就是半年之前,姐夫及家人被賊匪殺害,一家六口人除了姐姐外,無一倖免。”
正是因為近日蘇風瀾一氣解決了京郊的賊匪,拔除了山寨,為京郊的村莊解決了後顧之憂,才使得如墨觸景生情,對此產生了強烈的共情心理。
提及煩心事,如墨越說聲音越低,情緒也隨着話語聲逐漸低落:“奴婢的姐姐當時在慌亂間失足落水,反而讓自己躲過一劫,最後讓熟悉水性的船夫給救了上來。”
“彼時姐姐孤身一人無依無靠,於是便從老家咸陽出發,走走停停半年的時間,才來到京城投靠奴婢,其間更是花費不少剩餘銀兩、尋了不少高人解謎,然而目前為止卻一無所獲。”
“解謎?”蘇九冬好奇的打斷道:“解什麼謎?令姐來京城投靠於你,為何還需要解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