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姍姍來遲

聽到燕惜月這樣說，田氏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說道：“你說什麼？不可能！齊老爺子這麼忠心耿耿的一個人，怎麼可能······”

田氏還沒說完，就愣在了原地。

儘管她不想承認，但是帶頭抓她的人，是本應該在北蠻戍守的齊墨聞。

擅離職守，還在城中大搖大擺的搜查。齊家這不是要反，是什麼？

“可是······為什麼啊？爹在家中的時候常說，齊家是我們大燕的棟樑，是支撐大燕的柱石。他時常讓修兒跟齊家那些忠烈們學習，怎麼······他們會這樣？”

“世事難料，其中的複雜，也不是我們能窺探的。”燕惜月嘆了口氣，田氏終究是過於天真。

“公主，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相公和父親現在都還在天牢裏嗎？”

“我已經把他們救出來了，現在大燕的希望，就在他們父子身上了！”燕惜月站起身，將窗戶推開一條縫，看着皇宮的方向。

也不知道絮音現在如何？

絮音公主和昭月公主終究是孩子，在密閉的空間裏待久了，就開始哭鬧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自己母親的離去，昭月公主哭個沒停。嘴裏一直喊着要出去找娘親，徐喚意連忙拉着她。見姐姐哭了，絮音也在一旁抽泣起來。她只覺得這裏很黑，她想出去玩。

兩個孩子的哭聲漸漸大了起來，徐喚意和姝昭儀都有些害怕，又不敢去捂着她們的嘴。

“我要母妃！母妃去哪裏了？”昭月公主抽泣着說道：“我的母妃在哪裏？”

“昭月乖啊，你的母妃出去辦點事，很快就會回來了，姝娘娘抱着你，我們睡一覺，醒來就看見母妃了好不好？”姝昭儀連忙蹲下來哄着她。

“你先前就說母妃很快回來，但是這麼久了還沒回來！我要去找她！”昭月公主顯然已經不相信這個說了很多遍的謊言，掙開姝昭儀的手就要往外跑。

“不行！”徐喚意拉着她，故意擺出一副臭臉說道：“你給我乖乖的待在這裏，等你母妃回來。不然的話，本宮就讓你的母妃永遠都不要回來！”

昭月公主自然知道這個女人是皇后，幼小的她也懂得，這個後宮是這個女人說了算。

她果然停下了腳步，抽抽噎噎的說道：“你這個壞女人！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徐喚意也不知如何哄孩子，只能狠下心拉着她的手，不讓她出去。

就在兩人鬧騰的時候，忽然她們聽到上方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這一下讓徐喚意和姝昭儀都心驚不已！她倆對視一眼，慌忙將兩個孩子拉到身後，捂住了她們的嘴。

徐喚意更是瑟瑟發抖，如今這裏，一個懷有身孕，兩個都是孩子，如果真的被逆賊發現了，自己又能怎麼保護她們呢？

就在四人戰戰兢兢的等待中，床板被掀開了一條縫兒，外面的兩頭透了進來，姝昭儀幾乎都要坐到地上了。兩個小孩大概也是感受到了這種可怕的氛圍，張着嘴也說不出話來。

徐喚意滅了蠟燭，將燭台抓在手上，眼下好像也只有這個東西可以拿來防身了。

床板已經掀開大半，一個人影出現在了她們的視線中。

徐喚意一愣，看着來人緩緩的說道：“墨卿哥哥······”

宋墨卿看着瑟瑟發抖的四人，沒說什麼。而徐喚意看着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如今卻變了一副模樣。一時之間，兩人在黑暗中對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宋墨卿沒有說話，將手裏的一個包裹丟了下去，然後重新蓋上床板。

姝昭儀拿過桌邊的火摺子，點然後和徐喚意一起打開了包袱。裏頭是一些蠟燭，和用荷葉包着的乾糧。

“這······”姝昭儀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徐喚意說道：“這不會有毒吧？”

徐喚意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不會的，他若是想殺了我們，剛剛就是最好的機會，他是想要我們在這裏好好躲着。”

姝昭儀有些不解，宋墨卿不是叛國了嗎？

“他為何要這樣做？”

徐喚意抬起頭，看着洞口的位置，微微出神。

“罷了，先好好躲着吧，現在你肚子裏的孩子最重要！”說完，她看着剛剛被嚇得不敢說話的兩姐妹，蹲下身說道：“昭月，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是皇后，也是你的母后。你的母妃離開是為了讓你活下來，所以你一定要聽我的話。現在外面都是壞人，他們翻遍整個皇宮，就是為了找到你們。只有乖乖聽話，我們才有可能活下來，見到你的母妃。所以你不要再鬧了，知道嗎？”

昭月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經過剛剛的緊張氛圍，她也學乖了，對着徐喚意點了點頭。

徐喚意沒有說什麼，將包裹中的水和食物拿出來分了分，然後幾個人坐在這個密室里，靜靜地等待着。

宋墨卿走出寢宮，坐在了階梯上。這裏因為有他，所以不像別處那般雞飛狗跳。

他低下頭，眼裏有些疲憊。

宋墨卿自幼長在邊陲小鎮，直到五歲那年，有人找到了他和他娘，他才知道自己是大名鼎鼎的齊家後人。

他的父親是齊家風流的老四，當年打仗的時候受了傷，被自己母親所救，就有了這一段露水情緣。

母親忍辱負重的等了他五年，等來的卻不是接她回去的消息。

齊家只是來接宋墨卿的。

就這樣幼小的他被迫離開了自己的母親，擁有了一個新的身份，被送到了太師府。

至於他的母親後來如何，他沒有去過問，也知道不管是什麼結果，他都無法承受。

就這樣他表面是宋家遺孤，在太師的庇佑下長大，考取功名，迎娶趙遇如。人生順風順水。

背地裏，卻是齊家的棋子，就為了在這一刻給整個大燕致命一擊。

這個局，齊雲應該在二十年前就布好了。

所以啊，大燕兩代君王，殺光他一家，也不算是冤枉。

什麼忠臣良將，什麼國之棟樑，都是彼此虛偽的假面。齊家和帝王之間的博弈，在好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說不定，他的降生，也是他們特地安排的。

也不知道趙遇如這個丫頭現在如何了。

不知為何，宋墨卿忽然想起了他的妻子。那個胖乎乎的丫頭。曾經他費盡心思，只為得到她的芳心。但是相處久了，真心假意，他還是分得清的。

如果他不是一顆棋子，能這樣和她過一輩子，也挺好。

只可惜，兩人再也回不去了。

不管是誰贏了，他這顆棋子，都逃不過狡兔死走狗烹的命運。

他不是沒想過向趙遇如坦誠一切，然後在趙家的庇佑下，和齊家脫離關係。

但是他沒這樣做。

再來一次的話，他或許會做不一樣的選擇吧。

也不知道，齊家和皇上之間爭論出個結果了嗎？

鴉雀無聲的大殿上，只有幾個嬪妃隱忍的啜泣聲。燕臨鈺倒是顯得很平靜，靜靜的看着朝自己走來的齊雲。

齊雲沒有身着戎裝，一身便服慢慢的走到了燕臨鈺面前。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他露出一個笑容，然後稍微低了低頭說道：“參見皇上！”

“難得啊，你還肯叫朕一聲皇上！”燕臨鈺站起身，看着他說道：“這一天，你籌謀多久了？”

“阿柔死的那天起，我的人生，就是為了這一刻而活着！”

燕臨鈺笑出聲，彷彿是聽到了一個巨大的笑話一樣。

“你還配提阿柔？”

“難道你配？”齊雲怒目而視，往前一步說道：“她是我唯一的女兒，若不是她執意要嫁給你，我又怎捨得將她送入這宮中？為了她，我將你扶持上皇帝寶座，為了她，我們一家拚死殺敵，一個個戰死沙場！可是結果呢？換來的卻是阿柔的屍體！燕臨鈺，我們齊家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非要如此趕盡殺絕？”

“是嗎？”燕臨鈺冷冷的說道：“我的好岳丈，你捫心自問，你們齊家的謀逆之心，難道是阿柔死後才有的嘛？”

齊雲抬起頭，直視着燕臨鈺，沒有說話。

“你以為阿柔是朕逼死的？其實是她自己選擇的！”

“你說什麼？”

“沒錯，朕是想過用她來控制你們齊家！朕的確狠心，但是你們齊家也並非忠良！阿柔就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選擇了自盡！她不想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願背叛任何一方。為什麼燕臨鈞喝了毒藥還活着，而阿柔卻死了？若是可以，上天入地我也會保住阿柔的命。但是她不願意啊！”

燕臨鈺苦笑着，當時他手上只有一顆血菩提，他想着燕臨鈞身強體健，先吊著性命，日後再作打算也可。但是阿柔不給他這個機會，她沒有喝下那杯酒，而是服下了自己準備好的毒藥。

無葯可解。

那一刻他才明白，阿柔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這個齊家。可是身為齊家的女兒，大燕的皇后，她別無選擇。不管是敬愛的父親還是心愛的丈夫，都只是想把她當做一顆棋子。

哀大莫過於心死，說的就是這樣了吧。

燕臨鈺將阿柔死前的情況，一字一句的告訴了齊雲，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以前只知道先皇后是暴病而死，卻沒想到，她是被自己的父親和丈夫給逼死的！

齊雲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女兒死前的掙扎。他身形晃了晃，似乎有些不相信。

“不可能！阿柔就是被你逼死的！”齊雲捂着胸口說道：“我把她當做我的至寶，絕不可能把她拿去作為一顆棋子！若不是你，當初勾引阿柔，她現在早就嫁予尋常人家，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燕臨鈺，你休要用這種方法來誆騙我！攻心為上，這一招還是我教你的！你識相的就快把玉璽交出來，新皇登基，我還會讓他網開一面，留你一命！不然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不客氣？難道你還想弒君嗎？”

燕臨鈺一聲厲喝，所有人都嚇得瑟瑟發抖。更有妃嬪直接哭了出來，若是燕臨鈺真的出事了，那麼他們在場的人，一個都別想活！

“大人！”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士兵衝進來說道：“趙關明帶着京郊大營的士兵沖向宮門，和我們的人對峙！”

齊雲一愣，趙關明？

京郊大營是有一半的人不願跟着他生事，本來他想法子將那些人困在了京郊大營內，看來是趙關明前去解救了他們。

“這趙關明還真是忠心耿耿啊！”齊雲意味深長的看了燕臨鈺一眼說道：“暫且讓你多活兩個時辰吧！來人，給我看好了大殿！”

“是！”

齊雲轉過身，大步往拱門走去。

燕臨鈺坐回了龍椅上，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齊雲，這場博弈，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而在瀾妃的宮裏，太過安靜的密室也讓人覺得難受。

徐喚意喝了一口水，站起身不安的走了兩步，姝昭儀不知是身子不適，還是心理焦慮，靠在一旁臉色很差。

“姝昭儀，你沒事吧？”

她無力的搖搖頭，捂着心口說道：“只是覺得悶得慌！”

的確，這裏密不透風，雖然暫時安全，但是也不能一直獃著！但是此時出去也是不明智的選擇，徐喚意只能讓她稍稍忍耐。

忽然她們聽見隱約有打鬥聲傳來，兩人立馬緊張的站起身，手也不自覺的牽在了一起。

密室的門再次打開，兩人身子一顫，來的人居然是一身囚服的趙遇景！

“皇後娘娘！”趙遇景連忙過來，行了一個禮。他雖然沒見過姝昭儀，但是看她身懷六甲，就知道這是宮裏的姝昭儀！

“昭儀娘娘，屬下救駕來遲，還請恕罪！”

“趙大人！”看見趙遇景出現的那瞬間，徐喚意都要哭了！

“你們怎麼出來的？皇上現在如何了？”徐喚意連忙拉着他問道。

“是安國長公主把我們父子救出來的，現在我爹已經帶着京郊大營的人準備攻進來救皇上了。我偷偷溜進來的，快跟我走！”

徐喚意點點頭，忽然又想到，怎麼不見宋墨卿，而且趙遇景是如何知道自己在這裏的？

“趙大人是如何知道我們在這裏的？”徐喚意頓住了腳步問道：“可是有人告知？”

“是一個小太監說的。”趙遇景愣了愣說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徐喚意低下頭，想着這個小太監，應該是宋墨卿的安排吧。

“應該是我的一個心腹，我本以為他逃命去了，沒想到還是給大人你指了一條明路！罷了，我們快些出去吧！”

姝昭儀看了一眼徐喚意，知道她在為宋墨卿隱瞞，但是卻不知道其中緣由。

或許是顧念他幫過自己吧？

徐喚意拉着昭月公主出來，而趙遇景小心翼翼的抱起了絮音公主。就在接觸到她小小身體的一瞬間，趙遇景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轉過頭看着趴在自己肩頭的小小少女，發現她的神態，像極了當年的燕惜月！

“趙大人！”姝昭儀連喚了兩聲，趙遇景才回過神來。

“快些出去了！”

“是！”趙遇景不再分心，緊緊抱着絮音公主，小心翼翼的帶着她們慢慢往外走去。

宮裏似乎平靜了一些，人好像都往宮門口去了。

“我爹已經召集了京郊大營剩下的人馬，正在宮門口跟齊雲的人對峙。眼下宮內的守衛比較鬆懈，我們趁此機會逃出去！”

趙遇景回頭看了看姝昭儀，她的肚子屬實顯眼。

於是他在瀾妃宮內找了一件斗篷，胡亂給她蓋上，包得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昭儀娘娘，多有得罪了。您一定要緊跟着微臣！”

“趙大人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姝昭儀點點頭，一行人貼着牆角，快速的往宮門外走去。

齊雲聽說是趙關明來了，冷笑着看着燕臨鈺說道：“趙家真是一片赤忱，不知道若干年後，會不會也是另一個齊家呢？”

燕臨鈺冷着臉不說話。

齊雲轉過身，對着自己的下屬說：“看好這些人！派一隊人出去找齊墨聞，看看找到那對母子了沒有！”

“是！”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宮門外，趙關明帶着自己的人馬，已經換上了鎧甲，一臉正氣，絲毫沒有受過牢獄之災的樣子。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這點人，和宮裏那些齊家軍不能相提並論。

京郊大營一半的人跟着趙遇如去了北蠻，剩下的又有一半被齊雲忽悠走了。這一次，若是趙遇如和燕臨鈞沒趕回來，那麼他們就是以卵擊石，有去無回。

他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兵，並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神里的堅定，已經表達了一切！

只希望趙遇景帶出了公主和懷有身孕的姝昭儀，那麼，他們也不算白白犧牲！

但是趙關明不知道的是，在五十裡外的城郊，一隊人馬揚起了滿天塵土。趙遇如和燕臨鈞勒馬稍作休息，幾天幾夜的趕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你說，真的已經到了那麼嚴重的地步嗎？”趙遇如喝了一口水問道：“我還是不相信齊雲會反！”

“不管你信不信，回去看看就見分曉了！”燕臨鈞的臉色很不好看，他身子還未痊癒，又沒日沒夜的如此趕路，還是有些吃不消的。

“不然你先等等，我先回去？”趙遇如試探的問道。

“不必了！”燕臨鈞搖搖頭說道：“有些事情，需要我親自去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