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王登基
傍晚忽然起了一陣狂風，戰場上的雪剛剛融化，就被這狂風捲起了滿地泥沙。一時之間，黑風瀰漫的，讓人心生不安。
北蠻的營帳內，一柄帶血的銅錘靜靜的橫放在地上，而蘇蒙跪在拉瑪丹的床邊，表情悲愴，一言不發。
拉瑪丹其他的兒子也都跪在了那兒，不知道過了多久，蘇蒙才在格朗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他緩緩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兄弟們，平日裏那個最有力的競爭對手勒都已經死了，剩下的這些，不是廢物，就是實力不夠。
他，已經是北蠻的王了！
看來還真是要好好的感謝一下宋墨卿，為自己送來了勒都的人頭！
“大王，現在應該怎麼辦？”格朗走上前低聲問道。
“這一次，我們損失了多少？”
“王城中精壯勇士，大概損失了四層。”
蘇蒙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說道：“扎戎大概什麼時候到。”
“估計要，半個月後！”
“半個月······”蘇蒙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看來報仇這件事，要從長計議了。”
他緩步走下台階，來到了那個銅錘之前，伸出手，用力將它拎了起來。
“趙遇如，當真是了不起啊！”
沒想到拉瑪丹自詡英雄，從來都瞧不起女人，最後卻是死在了女人手上！
北蠻在他手上被折騰成了一副爛攤子，現在終於捨得交到自己手上了？
他本來是準備等自己把那些障礙都掃平了之後，再讓勒都幹掉自己然後穩坐王位吧。
他看到拉瑪丹枕頭底下的密信了。
那是寫給勒都的，裏面囑咐他，必要時候可以聯合西冀，將自己拉下王位。
只可惜，這封信，勒都永遠看不到，而他，也沒有機會銷毀了。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報仇，是好好的休養生息。我們去和大燕和談，放心，我不會讓北蠻吃虧的。當然，你們想要報仇也可以，如果你們單手就能揮舞這銅錘，那麼我很期待看到趙遇如的人頭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他將那個銅錘使勁兒往王座上丟去，木製的王座瞬間四分五裂。
見到這場景，所有人都閉了嘴。
“下次做一個鐵王座吧，牢靠！”說完蘇蒙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營帳，只剩下格朗站在那兒，看着床上已經死去多時的拉瑪丹。雖然眼眶紅紅的，但是眼神卻冰冷無比。
拉瑪丹的臉被砸的血肉模糊，十分可怖。他大概也想不到，自己會死的那麼慘吧。
“燒了吧！他愛的東西，都燒了吧！”格朗不再看他，現在北蠻已經變天了，舊的東西，燒掉便是。
當然，除了他，也沒人發現，拉瑪丹的太陽穴位置，有一處不顯眼的針孔。
“死在趙遇如手上，也不丟人！”他換上悲戚的表情，跟着蘇蒙一起出去了。
趙遇如聽到拉瑪丹去世的消息，一點也不意外。
她已經猜到了，就算自己沒有砸死他，蘇蒙也會把他弄死。畢竟有自己背鍋，不弄白不弄。
“對林羽芙一臉深情的樣子，沒想到轉頭連自己老爹都能弄死！”她吐了吐舌頭。
“怎麼林羽芙還不來找我？”想到這兒，趙遇如有些生氣的站起身對着桃樂說道：“你說她是不是沒良心？”
“是！”桃樂用力的點點頭說道：“小姐你為了救她，費了多大的力氣啊！”
“白眼狼！都是白眼狼！宋墨卿也是，她也是！”
提到宋墨卿的名字，營帳內就忽然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
“小姐，其實我真的沒想到，姑爺是這樣的人！平日裏，姑爺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對我們下人也都很好。你說他到底為什麼這樣子做呀？”
“誰知道呢？別提他了！趙家都快因為他死光光了！”
“可別烏鴉嘴！”說話間，林羽芙掀開門帘走了進來，瞪了一眼趙遇如。見林羽芙終於過來了，桃樂乖覺的退了出去。
“哎呀，你還懂得來看你的救命恩人啊？”趙遇如一把站起，氣憤的看着林羽芙說道：“我還以為你想不開抹了脖子呢！”
“我為何要想不開？”林羽芙抬頭看着她問道。
“因為他沒選你！”
“我沒你那麼幼稚，不會把愛恨情仇放在心上！”
“哎呦，說得倒是好聽。”趙遇如撅起嘴說道：“那你也應該懂得感恩戴德吧？我可是豁出命去救你了，你一回來也不來慰問我一下，也不知道去哪裏野了！”
林羽芙走上前，坐在了她身邊說道：“你知道我去找誰了嗎？”
“誰啊？燕臨鈞？可是他前腳剛走！”
“不是他！”林羽芙搖搖頭說道：“我找的是齊墨聞！”
聽到這個名字，趙遇如一愣，想起來，自己似乎是很久沒看到齊墨聞了。
“你不說我還沒發現，這小子去哪裏了？這一次的騎兵隊伍，有他的名字啊！”
“不僅是騎兵，跟着來的援軍我也找過了。別說在了，很多人都跟你一樣，有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你的意思，不會是······”
“北蠻的實力你也見到了，我們這麼多年都不敢輕易和北蠻交鋒，進貢錢糧，還派公主和親。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人騙了我們！”
趙遇如舔了舔嘴唇，那個名字就在她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只想知道，宋墨卿，是為什麼？為什麼也叛變了？”趙遇如有些失神的看向林羽芙說道：“我都有些不明白，他對我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意這個？”
“我跟你們不一樣！”趙遇如認真的說道：“在我心中，沒有那麼多家國大義，不想建功立業，不想保家衛國，我就只想有個男人愛我，有很多錢，無憂無慮的過完後半輩子。在沁雲居的時候，我知道我的身份不配有人真的愛我，所以我瘋狂的斂財，就是為了下半輩子可以靠自己活得好好的。後來我變成了你，我以為有人會真的愛我了，可笑，卻是利用我！”
“你不是自詡閱男無數，難道還分不清真心假意嗎？”
“那你覺得，燕臨鈞真的愛你嗎？”趙遇如抬起頭反問道。
林羽芙一愣，想了許久，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我和你不一樣，我從未被男人愛過，所以他給我點好，我就以為他愛上我了。或許我一輩子都學不會，怎樣分辨一個男人愛不愛我吧？”
“那你覺得蘇蒙愛你嗎？”
“愛······愛的！”提到蘇蒙，林羽芙倒是堅定許多了。
“看來不是你分不清啊！不過燕臨鈞這個人，心裏有太多的東西，沒法全裝下你也不奇怪。”趙遇如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其實他心裏是有你的，不然也不會讓我去救你了！”
“那為何他自己不來救我？”林羽芙反問道。
“關心則亂吧，他也會害怕！”
林羽芙眼神沒有什麼波瀾，趙遇如的安慰在她看來，抵不上那一刻的心死。
就算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作為一個女人，她心裏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
期待他的眼神會落在自己身上。
就如那一夜一樣。
她費盡心思的為他拿來了血菩提，都換不來他的一個眼神嗎？
“你別說了，我來這裏也不是聽你的安慰的。我只是來跟你說，現在拉瑪丹死了，那麼蘇蒙當上了北蠻的新王，這裏就暫時平靜了。你們得快些回去！”
“可是，不是還要和談嗎？”趙遇如眨巴着眼說道“我們回去了，誰談？”
“我！”林羽芙面無表情的說道：“我現在還算是大燕的公主，說起來，如果你不把我帶走，說不定我就是北蠻的王后了！”
“那還是我不該了？”趙遇如翻了個白眼。
林羽芙淡淡一笑，搖了搖頭說道：“北蠻人也不會接受我的，我這個太子妃，其實一開始就沒人肯承認。但是大燕公主的身份還算是沒有丟掉。我去談，放心，這一塊，我經驗比你豐富多了。你就快些和燕臨鈞回去，上京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你們在外多逗留一天，危險就多一分！我爹和哥哥，還等着你回去救他們呢！”
“不行！萬一蘇蒙不放你回來了怎麼辦？”
林羽芙一愣，眼神閃爍了幾下，隨即笑着說道：“那不是正好，我就留在北蠻當王后了！”
“你倒是一點也不在乎啊？我身驕肉貴的，怎麼能在那個苦寒之地過一輩子？再說了，你就真的不想和燕臨鈞說清楚，或許，你們之間還有機會呢？”
“再說吧！我就算跟着你們回去也幫不上什麼大忙，可以在這裏和談，也算是為了兩國之間和平相處做出了點貢獻吧！”
“我好不容易救你出來，你卻又要回去！”
“蘇蒙不會勉強我的！和談是正事，他不會亂來的！”
“我是不管！”趙遇如叉着手坐在一邊說道：“我現在是戴罪之身，這種大事，你跟燕臨鈞說去吧！”
說完，她站起身，不由分說的把林羽芙推出去說道：“好好聊啊！”
“喂······”林羽芙想再進去，但是趙遇如把自己的銅錘丟在門口，擺明了是不讓她進來了。
“怎麼越來越不可理喻了？”林羽芙嘟囔了一聲，轉過頭，卻發現燕臨鈞就站在自己身後！
兩人時隔許久，再一次面對面的打量着彼此，內心有許多的話堵在嘴裏，卻遲遲說不出口。
“你的毒，沒事了嗎？”她低頭看向了燕臨鈞的手腕，上面繫着那顆血菩提。
“沒事了！外面冷，去我營帳吧！”
“不好吧！”林羽芙沒有挪動腳步，只是看着燕臨鈞說道：“王妃還在呢！”
“她在又如何？”燕臨鈞淡淡的說道：“還是說，有些話是她不能聽的？有些事是她不能看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王妃對我嫌隙頗深，我怕我倆去了，她會不開心！”
“你現在可是大燕的公主，誰敢對你有嫌隙？走吧！”說完，燕臨鈞便不由分說的走在了前面。
林羽芙心中對他還有怨恨呢！也不給一句解釋，也不給一句道歉，還對她用那種充滿命令的口吻，看着就令人不悅！
但是沒法子，還是要跟上，畢竟這是大事，說清楚才好。
兩人一前一後的回到了營帳中，玉林郡主坐在裏頭喝水，見兩人進來，一反常態，居然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對着兩人行了一個禮，然後默默地退了出去。
這倒是把林羽芙弄迷糊了。
“她······”林羽芙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疑惑的看着燕臨鈞說道：“她怎麼了？”
“她說了，你在北蠻的時候很照顧她，應該是對你改觀了！”燕臨鈞坐在了床邊，看了看她，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過來。
其實營帳內簡陋的很，也沒別的椅子了。
“我不坐！”林羽芙態度強硬的說道：“孤男寡女，都各自嫁娶了，也不懂得避避嫌！”
燕臨鈞聽聞，笑了笑，點點頭說道：“行，那你就站着吧！”
“你······”林羽芙深吸一口氣，心想着還是國家大事比較重要，這個冷麵冷心的男人不值得她費心！
“我有事跟你說！”她走到燕臨鈞跟前說道：“是很重要的事情！”
燕臨鈞頭也不抬，低頭在紙上寫着東西，只是悶悶的說了句：“你說吧！”
林羽芙想了想，將自己的打算全都跟燕臨鈞說了。
不知過了多久，燕臨鈞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着她說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留在這兒和談？”
“對！”
“林羽芙，你真把自己當成公主了？”燕臨鈞帶着些許慍怒說道：“我們大燕還沒有弱到需要一個女子去和談！”
“女子怎麼了？王妃和我還是趙總教頭救回來的！”
“她跟你們不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現在你晚回去一天，上京和皇上的危險就多增加一分，現在宋墨卿和齊墨聞都不知所蹤，你還有心情在這裏和談嗎？”
“那也輪不到你！”
“我是最好的人選！”
“是嗎？”燕臨鈞冷笑一聲說道：“你以什麼身份去？大燕的冒牌公主？還是北蠻未來的王后？”
話一出口，燕臨鈞就意識到，自己心亂了！
林羽芙愣了愣，她忽然知道燕臨鈞在擔心什麼了。
這倒是讓在門口偷聽的趙遇如一臉壞笑的捂住了嘴，看來燕臨鈞心裏還是有林羽芙的嘛！
“我跟蘇蒙的婚姻，一開始就不作數。況且，我未來如何，又與你有什麼關係？在你心裏，我本就是可有可無不是嗎？”
林羽芙心中本就不忿，趁着這個機會幹脆全都吐露出來好了。
“你是在怪我沒有選你？我一開始本就想着兩個人都要救下！你沉穩，又有些許武藝傍身，所以我相信你可以逃出來，但是玉林就不一定了！”
林羽芙聽了，無力的笑笑說道：“就因為她比我脆弱嗎？”
“我······”燕臨鈞一時語塞。
“這件事我不是為了來得到你的准許，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和談就是我去了，你和趙遇如連夜趕回去！”
說完，林羽芙轉身準備離開。
“如果，蘇蒙藉機扣下你呢？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又要回去？那邊虎狼環伺，你就那麼想回去嗎？”
“虎狼環伺？”林羽芙不屑的說道：“在王爺你身邊，我也沒覺得自己多好過！最開始的時候，要置我於死地的是你！到了現在，選擇把我留在死地的人，還是你！我在北蠻雖然吃了些苦頭，但是有蘇蒙的庇佑，我並沒有遇到什麼虎狼。現在蘇蒙是北蠻的王了，我還會受委屈嗎？”
“聽你的意思，你不僅要和談，還要回去了？”
林羽芙嘴巴張了張，沒有說話。
是啊，她能去哪裏？
回到了大燕之後，她還算是個公主嗎？皇宮肯定不能呆，回到沁雲居去繼續賣笑嗎？
天大地大，居然沒有她林羽芙可以去的地方。
她忽然好羨慕趙遇如，羨慕她那個無憂無慮的靈魂。就算自己的丈夫背叛了她，就算趙家全都入獄了。對她而言，天沒塌下來，就能想辦法開心度過。
原來外表的美醜，和內心的孤獨，完全不沾邊。
“就這麼決定了，我知道，等你想清楚了，會答應我的！”林羽芙說完就掀開營帳準備走出去，就和偷聽的趙遇如迎面撞上了。
“那個······我是來找王爺······”
“別裝了，我們都知道你在偷聽！”林羽芙白了一眼，回到了自己的營帳里。
趙遇如聳聳肩，看着燕臨鈞，歪着頭說道：“王爺，不然，我先回去？你留在這兒和談？”
“你？你一回去就會被立馬抓起來和你父兄關在一起吧！”
“哎呀，我也是這樣想的！”趙遇如咧嘴笑着說道：“可是你舍不捨得你的小情人呀？”
“趙遇如！”燕臨鈞磨着牙說道：“別再這樣嬉皮笑臉了！”
趙遇如嘟嘟嘴，沒說話。看得出燕臨鈞是真生氣了。
“王爺呀，可能呢，我的想法和你會有些不一樣，但是如果是我，我就會先回去了。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就跟我一樣，到嘴的鴨子都會飛了！”
燕臨鈞又何嘗不知道呢？
世人皆以為他無情，可是誰又知道，在自己瀕臨死亡的日日夜夜，腦子裏想的是誰。
失而復得的東西，他不想再冒着一點失去的風險了！
可是林羽芙說的對，眼下和談是要進行的，而上京也是要儘快回去的！
她作為大燕的公主，蘇蒙的心上人，是和談的最佳人選！
燕臨鈞撫摸着自己手上的血菩提，趙遇如都擔心他把這顆命根子捏碎了！
“立馬拔營，回京！留下一半的人馬，在這兒保護代安公主，直到和談結束！”
最終，他還是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