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魔芋桃園

第二回“魔芋桃園”

“人世間並沒有鬼，也不曾有過鬼，但元末明初，曾經出現過一群鬼，人們不知道他們的來歷，也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只知道他們到了那裏，那裏就會有不幸的事發生”。

電視正在放《魔域桃源》。其實內容現在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只記得不管天晴下雨，我們都會準時光顧李從義的診所。

這天夜裏，電視正放得精彩，突然停電了，因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電，大家只有坐在診所里等電來。

李從義點了一支蠟燭，在熠熠的燈火中，老人們一邊抽着旱煙，一邊擺起“龍門陣”來。

宋銀科大爺已經96歲了，歲月的滄桑在他的臉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印記，一看就知道他就是有經歷的人，但是他說起話來還是那麼清晰，一點也不含糊。

他們談論着電視裏的情節，《魔域桃源》被他們說成了《魔芋桃園》。宋大爺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煙，吐了一泡口水，說：“說到魔芋桃園，以前我十四五歲的時候，茶樹樑子一帶還是一片原始森林，現在大麻窩附近全是毛桃林，毛桃林里長着好多魔芋，哪些魔芋桿有一人多高。後來大躍進大鍊鋼鐵森林被砍了，可能現在只剩下棵把了。”

宋大爺繼續繪聲繪色地說起了當年的故事：

那時，我和王玉貴去放牛，王玉貴剛好十八歲，是我們寨子裏的小帥哥，村裏的姑娘他都瞧不上，所以十八歲了還沒有對象。

有一天，我們在在放牛的時候，因為貪玩，把牛弄丟了，我們跟着牛腳印尋找，走進了大森林，後來在森林裏迷了路，眼看太陽就要落坡了，我們又急又累又餓。

走着走着，看見一片毛桃林，桃子已經要熟了，又累又餓的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掏桃子吃，才摘了一個在手裏，突然聽到一個姑娘的聲音喊：“是哪個偷我家桃子？”

一開始我們沒有看到人，心想：這荒天野地的怎麼會有人呢？正在犯嘀咕，一個穿粉紅衣服的姑娘走了過來，看樣子有十七八歲，頭髮扎着馬尾辮，差不多拖到屁股上，長得非常漂亮，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漂亮的姑娘。

我們急忙向她解釋，並賠禮道歉。她看着王玉貴，莞爾一笑，略帶幾分羞澀又不失熱情地說：“原來如此，不要急，先到我家去喝口水。”於是，她就帶着我們往桃林深處走去。

一會兒功夫就看見前面有一座茅草屋，有三間房，屋前有個小院，院中有一個石桌，四個石凳。院裏的桃樹的桃子結得特別好，有些已經紅了，有些還是青的，桃樹下種着好多魔芋，有些魔芋開着奇怪的花，挨近聞有一股特別的臭味。

那姑娘自我介紹說：“我叫小桃子，父母到外婆家去了，要後天才回來。”

我說我叫小科科，他叫王玉貴。王玉貴的臉紅紅的說話都不好意思。而那姑娘一直故意逗王玉貴說話，不時格格的笑，那笑聲很好聽。

我們在她家院子的石凳邊坐下來。她給我們端來了兩碗水，我們一飲而盡。她說:“等會兒飯就做好了”。

由於找牛時走得太累，我們竟趴在石桌上睡著了。正睡得香的時候，她把我們叫醒，說飯好了。於是引我們進屋。只見屋內擺着一張烏黑髮亮的桃木桌子，桌上擺了三菜一湯，沒有肉，一個洋芋絲、一個魔芋豆腐、一個炒胡蘿蔔，還有一個酸菜豆米湯。雖然都是蔬菜，可在那年頭算是比較豐盛的了，味道也好極了。

王玉貴還比較斯文，我可管不了那麼多，狼吞虎咽的沒多大功夫就見它個底朝天。吃飽喝足后，王玉貴和小桃子愉快的聊着什麼。

由於牛還沒有着落，我就起身拉王玉貴，準備告辭。而桃子執意挽留。

王玉貴有些動搖，在我一個勁的催促下，他才依依不捨的對桃子說：“天色已晚，你的父母又不在家，多有不便，我們還是回去，改天再來找你”。

我都能看出桃子有多麼的不舍，可能她也覺得男女授受不親，只得送我們往回走，一直把我們送出了大森林，要是沒有她指引，可能我們還找不到出來的路。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眼看月亮已經升起，我們叫她回去，在月光下，只見她雙目泛着淚光，梨花帶雨，微風輕拂，他的長發飄飄，身姿曼妙，美得簡直無法形容。最後她依依不捨的和我們告別，並和王玉貴約好三天之後再來見面。

我們漸行漸遠，而她美麗的身影一直佇立在月光下好久、好久，直到最後消失在蒙蒙的夜色之中……

離開森林，我們想，此時此景，找牛也無望，不如先回家再說。於是就直接朝村子的方向趕。我們踏着月光，腳下生風，一邊趕路，一邊討論牛丟了回去該怎麼交差。

回到家裏，已是半夜。我們兩家相鄰，家人急得在院子裏團團轉，見到我們回來，急忙問我們到那裏去了?我們把今天牛走丟的事和白天的經歷向大人們說了。

大人們說兩家的牛都早就自己回來了，就是不見人回來，不過多年以來從來就沒有聽說過茶樹樑子上有人家戶，那只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

聽他們一說，我感覺越來越玄乎，頭皮開始發麻。而王玉貴卻不以為然，淡淡地說：“那麼大的森林，你們又沒有進去過，怎麼會說沒有人？再說明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漂亮大姑娘，還招呼我們吃飯，不是人？難道是鬼？”

他不說還好，一說到讓我頓時毛骨悚然，雙腿都有些開始發軟。一個老人說：“是的，你們肯定是撞到不幹凈的東西了”。

王玉貴還是不相信，口中自言自語地說：“多好的姑娘呢！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漂亮的姑娘。”

老人說：“你是被迷到了。”

王玉貴說：“是呀，我們還約好三天之後見面呢！”

家人都說他着鬼迷心竅了，怕他真的去找那姑娘，就把他綁起來關在家裏三天三夜，直到他騙家人說不去找那女的了，家人才給他鬆綁。

第四天早上，他悄悄溜進我家，叫我和他去找那女的，我由於害怕，不敢去，他說我是膽小鬼，不夠義氣，還是什麼鐵哥們呢？

他一急將，我膽子上來了，再說，我也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就答應和他一起去。

於是我們背着家人悄悄的出發了，太陽當頂的時候到了茶樹樑子大森林，憑着記憶找那片桃園，一路上還用草繩系在樹枝上作記號，但轉了半天，怎麼也找不到那片桃園。只在林間的一片荒地上看見了幾棵桃樹，樹下有三個茅墳，墳上長着幾棵巨大的魔芋。

王玉貴大聲呼喊着小桃子的名字，森林裏除了自己的迴音和受驚的鳥鳴外什麼也聽不到。

我說：“我們還是回去吧！要不明天再來？”

他不說話，我只得硬拉着他往回走。

回到家裏，他一直說“為什麼？為什麼？”，本來很開朗、整天有說有笑的他突然變得沉默寡言，後來變得目光獃滯，面無表情。家人去請“先生”來給他看，還擺壇作法，但是毫無作用。

先生說：“怨氣太重，我也無能無力，只能聽天由命了”。有些老人說他是得了失心瘋。有一天，他瘋了似的往大森林跑去，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有的人說他當和尚去了，有的說他當兵去了，還在昆明的部隊上見過他，還有的人說他死在了大森林裏。眾說紛紜，總之，我之後再也沒見過他。

宋大爺的故事擺完了，電仍然還沒有來，已經11點過了，我們只有各自回家。那時候我就想，那桃子姑娘一定不是鬼，如果不是人的話也應該是仙女，世間這麼會有那麼好的鬼呢？

以後，如果去看電視的時候再遇到停電，就不是那麼難等了，因為老人們總是有說不完的人生經歷和故事，我覺得聽他們擺白話的興趣並不比看電視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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