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至死不渝

第7章 至死不渝

我脖子一緊,就被黃丹狠狠地抓住。

“丹姐?丹姐你怎麼回事?”

我拼了命地拽她的手,但黃丹彷彿聽不見似的,惡狠狠地瞪着我,雙手不斷用力,指甲都鑲嵌進了我的脖頸肉里……

這力氣,哪像一個弱女子?

我噔時舌頭都伸了出來,呼吸一陣不順暢,危機關頭,靈機一動,喊道:“小菊,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是違背了女德!”

這麼一說果然有用,黃丹身子一顫,隨即觸電似的鬆開了手,並且和我保持了兩米距離,一臉驚慌,嘴裏喃喃自語:“我有罪,我有罪……”

她一邊說,一邊啪啪啪扇自己耳光,特別用力,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捂着喉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望着黃丹的目光滿是忌憚,同時心裏也是恨透了丁不圖。

媽拉個比的,這老匹夫當初教我畫陰符,可從未說過陰符里的“髒東西”還能威脅到符師啊?

要不是這“三從四德”之類的封建餘毒,老子這條命就的得提前交代在這了!

黃丹扇了自己一會兒耳光,身子忽然一個激靈,好像清醒過來似的,茫然地望着我,說:“我……我這是在哪?”

我問她,你都不記得了嗎?

黃丹搖了搖頭。

我把剛才事告訴了她,黃丹聽后臉色鐵青,隨即指着我,怒氣沖沖地說:“丁勉,你這哪裏是請陰符,根本就是鬼附身嘛?”

我苦笑一聲,說:“丹姐,我之前跟你說過,請陰符,就是讓陰魂和宿主達成簽約——說白了,你的身體就是一個容器,那陰魂會在黃紙和你身體之間遊走,如果你不觸犯禁忌,一般而言陰魂是不會找你麻煩的。”

“那……那她剛才怎麼突然出現?”黃丹說。

“自然是因為你亂說話,什麼要收了人家,還把黃符燒掉之類的話……”我小聲嘀咕道。

黃丹咬着嘴唇,臉上滿是焦慮和惶恐。

半晌,她吐出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看向我,說:“是不是我跟畫家復婚,那陰魂就不會找我麻煩?”

我說不敢保證,但很大概率,能平息陰魂的怒氣。

“好,那就復婚。”

黃丹望着窗外,語氣有些憂傷地說道,“誰叫我命這麼苦呢……”

我沉默不語,心裏多少有些愧疚。

隱隱明白了丁不圖為什麼不讓我動用陰符……儘管我只是個賣鋤頭的,顧客買走,會用鋤頭老老實實耕地,還是殺人放火,跟我一個賣鋤頭的關係不大,但沒有因就沒有果,賣鋤頭是因,用鋤頭是果,要是黃丹出了事,這因果我不說全背,肯定要背一部分。

黃丹離開后,我心裏暗暗祈禱,希望她能儘快和畫家復婚,雖然失去了愛情,但起碼留住了一條命。

幾天後,黃丹告訴我,她要結婚了,讓我晚上去吉祥酒樓赴宴。

聽到這個消息我鬆了口氣,只是等我晚上來到吉祥酒樓后,卻發現新郎並不是畫家,而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小伙。

通過介紹才知道,這小伙正是當時跟黃丹表白的男同事。

趁着黃丹空閑下來的時候,我把她拉到一旁,焦急地問她怎麼回事,你不跟畫家復婚,小心陰魂找你麻煩!

黃丹嘆了口氣,說她已經找過畫家了,提出要復婚,但人家根本不願意,還嘲諷黃丹,說你當初跟我離婚,肯定是跟那狗男人有關,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居然給我戴綠帽,現在還厚顏無恥地想着和我復婚?滾!有多遠滾多遠!

說來也巧,就在畫家拒絕黃丹的當天,同事小李約黃丹吃飯,吃到一半,幾個服務員突然圍了過來,跳起了舞,跟着整個餐廳,都響起了《愛的羅曼史》的音樂。

黃丹正疑惑着,就看到小李拿出一個鑽戒盒子,單腿跪在地上,深情地說:“丹丹,你願意嫁給我嗎?”

黃丹先是一愣,隨即捂着嘴巴,眼淚如湧泉似的流出……

她跟我說,當時她覺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以前年輕不懂事,迷戀一些歌手,畫家,詩人之類的藝術家——現在想來,那些虛無縹緲的浪漫情懷,遠不如一個人對你好來的重要。

這一刻,什麼陰符,什麼小菊,什麼女德,全都讓它滾蛋去吧!

聽了黃丹的講述,我心裏一陣嘆息,既為黃丹找到真愛高興,又為她感到擔憂。

畢竟陰符可不是開玩笑的,從之前小菊“現身”來看,她顯然對黃丹的離婚很不高興,隨時都會做出可怕的事來。

我問黃丹,你就這麼跟小李結婚了,陰符的事怎麼辦?

黃丹搖了搖頭,說不管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與其和畫家在一起生不如死,倒不如快快樂樂地活好最後幾天。

就在黃丹和小李婚後不久,家裏就開始頻頻出現怪事,比如洗澡的時候,水龍頭裏莫名其妙流出血水;鏡子無緣無故裂開;半夜睡覺總聽到床邊有人,在對着耳朵吹氣;衣櫃裏的衣服,被翻得亂七八糟,但看監控卻沒有陌生人進來。

另外,黃丹幾乎每晚都要做噩夢,夢到小菊在咒罵她,說她不得好死,蕩婦,如果再不跟畫家復婚,她會用最殘忍的方式弄死黃丹。

某天黃丹和小李吃完晚飯一起出去散步,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一隻烏青色的手臂突然伸出來,猛地拽了一下黃丹的腳。

黃丹頓時站立不穩,朝着下面摔倒,幸虧小李反應快,及時抱住了她,兩人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但如果當時小李不在身邊,指不定會出什麼事。

除了這個,有時候走在路上,高樓上面會掉下來一些傢具之類的物件,還有走行人路的時候,本來已經停在紅燈外的汽車,突然莫名其妙衝過來,差點撞到黃丹。

這件事之後,黃丹整日疑神疑鬼,擔驚受怕,精神受到了很大影響,本來豐腴飽滿的身體,變得憔悴不堪,開始失眠,多夢,甚至還檢查出了抑鬱症。

黃丹徹底害怕了,倒不擔心自己,而是害怕牽連到愛人小李。

她數次跟小李提出過自己被陰魂纏身,讓小李離開他,否則會跟着一起倒霉,但小李死活不同意,說你是我老婆,你現在出了事,我卻一走了之,這還是男人嗎?

之後小李辭掉了工作,和黃丹一起離開了細水鎮,去了各大城市,到處尋訪高人,希望能把黃丹身上的陰魂給除掉。

最後一次和黃丹聯繫,是三個月後,那時候我也離開了細水鎮,正在陪朋友吃飯,突然接到黃丹的電話,連忙離開餐桌。

黃丹在電話里哭着告訴我——小李進醫院了。

我心裏頓時一咯噔,忙問黃丹,是小菊做的嗎?

黃丹哽咽着說她也不清楚,今天她去菜場,小李怕她會有危險,非要跟着,結果買完菜回家的時候,一輛摩托車突然朝黃丹撞了過來。

這摩托速度很快,根本來不及避開,危機之時,小李猛地把黃丹推開,自己則是被那輛摩托車給撞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聽到這我的心都要提起來了,顫聲道:“那……那大哥他?”

“還好送去醫院搶救及時,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黃丹說。

我鬆了口氣,覺得這摩托車事故,多半還是拜小菊所賜,心裏不禁有些記恨起來。

雖說你丫是陰魂,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人家,這他娘是幾個意思?就不能給個痛快?

這時候,黃丹忽然幽幽地問我:“丁勉,你相信至死不渝的愛嗎?”

我一愣,心想她怎麼突然問這個?

不等我回答,黃丹又告訴了我一件事……

她說,她把小李送到醫院的ICU病房后,在外面守了幾個小時,不知不覺睡著了,然後做了一個夢,又夢到了小菊。

以前她夢到小菊,對方都是惡狠狠,一臉憤怒的模樣,而現在的小菊,樣子看起來很安詳,很溫暖,就像一個普通的女人。

小菊在夢裏問黃丹——你相信至死不渝的愛嗎?

黃丹突然憤怒起來,吼道:小菊,我告訴你,這輩子我都不會跟畫家結婚,你有種就弄死我,不要連累無辜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小菊居然沒有生氣,而是嘆息了一聲,說了一句讓黃丹震驚的話。

她說:“他為了你,居然連性命都不顧,這是秀才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也許,我真的錯了。”

聽到這,我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接着激動地叫道:“天,天啊,丹姐你真了不起——看這個架勢,陰魂都被你們感動了,決定放過你了!”

黃丹笑着說,了不起的不是她,而是小李。

我連連稱是。

在這幾個月的客戶之中,基本上違背陰魂禁忌的人,要麼倒霉,要麼死得很慘——黃丹這情況,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數年後,我又想起這件事,擔心是自己的錯覺,便給黃丹發了條短訊,內容為:“丹姐,最近過得還好?”

很快,黃丹回復了:“一切順利,謝謝你,丁勉。”

看到這條短訊內容,我是徹底確定黃丹真的“安全”了,心中不禁感慨,原來這世上,真有至死不渝的愛。

這種愛,連兇殘的惡靈都能被感動啊……

*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女貞符算不上凶符,小菊這個苦命的姑娘,因為被秀才洗了腦,所以才放不下那些觀念,其實她本性並不壞,相反十分善良,而我接下來要講述的,那才是真正的凶符……

把時間退回到剛給黃丹畫了女貞符的幾天後,這幾日我整日閑在店中,等着生意上門。

畫一道符就有兩萬塊,我算了下,要在兩個月賺五百萬,那得接二百五個單子,平均一天要接四個。

按照現在的情況,基本上是不現實的,除非把陰符的價格抬高。

可是,兩萬塊一張符就已經很貴了,再抬高,會有人願意請嗎?

最終證明,我的顧慮根本是多餘的。

因為人一旦為了慾望,別說兩萬,哪怕是傾家蕩產,也會毫不猶豫。

晚上吃完晚飯,姐姐出去給學生做家教,我一個人守在店裏,正考慮該怎麼招攬生意,門突然“嘎吱”一聲,被人推開了。

三個染着毛,打扮流里流氣的青年,走了進來。

看到他們,尤其是為首的一個打着耳釘的青年,我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說道:“王解放,你來這做什麼?”

說到這王解放,我可是恨他恨的牙痒痒。

咱們鎮出了名的小流氓,經常帶着兩個小弟,做一些收保護費,偷雞摸狗的事。

前陣子聽說加入了一個什麼討債公司,到處造孽,跑人家欠債人家裏潑油漆,放火,扔毒蛇。

不久之前,王解放這廝帶着兩個小弟,去姐姐上班的餐廳,調戲她,動手動腳,要不是餐廳里剛好有個老jing察在那用餐,直接把王解放等人抓了起來,搞不好姐姐就要吃大虧。

因為這件事,我對王解放恨之入骨,一直懊悔當時我不在姐姐身邊,否則不拆了這姓王的幾根骨頭,我他媽就不姓丁!

王解放笑呵呵地說道:“丁老弟,你別緊張,之前的事,完全是一場誤會,我要是知道丁玲妹子是你丁大師的姐姐,借我一百個膽也不敢去調戲她啊。”

我冷笑出聲:“少來,老子可不是什麼大師。”

“哈哈,丁老弟你太謙虛了,咱們細水鎮除了丁叔叔外,就屬你會那畫符之術,你不是大師誰是大師?”王解放笑眯眯地說道。

我眉頭皺得更緊,這王解放來找我,說一堆恭維的彩虹屁,難道是想讓我幫他畫符?

果不其然,王解放下一句就是:“丁老弟,能幫老哥畫張符嗎?”

現在我正是缺錢時期,要是其它顧客來畫符,我肯定早就欣喜若狂地答應……但王解放不同,他是個流氓,是個調戲過姐姐的流氓。

我丁勉雖然缺錢,也貪錢,但還不至於淪落到要跟一個流氓做生意。

“不能。”我冷冷地說道。

王解放身邊兩個混混頓時瞪直了眼睛,就要過來教訓我,卻被王解放一把拉住。

“丁老弟,你先別急着拒絕,我給你看樣東西,相信你看了之後,一定會改變主意的。”

王解放臉上帶着一股玩味的笑容,從身上拿出手機,然後打開了一個視頻文件,遞到了我面前。

我只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驚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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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符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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