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長生樹
丁勉來到白雲塔十二樓的時候，並沒有感受到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甚至連一絲劍意也感受不到。
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是警惕。
十二樓就像是一個居家閣樓。
裏面擺了一張竹床，幾幅山水畫，一個木製茶几上，放了一堆茶具。
一個白須撲面，頭上豎著插了一個簪子，身着寬鬆白色長袍，身材修長，鶴髮童顏的老道，正坐在地上，小口飲茶。
老道閉着雙眼，臉上無喜無怒，對丁勉的到來，彷彿渾然不覺，一口茶喝完，又慢悠悠地倒了一杯，只聽汩汩流淌的水聲，回蕩耳邊。
閣樓，一片寂靜。
丁勉索性也不急了，就這樣看着老人喝茶。
老道給他的感覺，倒有些像月亮酒館的老闆，初次見面時，就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不過丁勉最後一次拜訪月亮酒館，已經能感覺到老闆身上如開水一般滾滾沸騰的法力，哪像眼前的老道，如果不告訴他是十二樓大劍仙，丁勉幾乎以為他就是一個普通老頭。
正因為太普通了，普通到一絲法力波動，一絲劍意都察覺不到，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看不到差距，便是死。
丁勉深吸一口氣，慢慢調整呼吸。
“不用緊張，既來之則安之，有些結局既已註定，那就坦然接受。”盲目老道輕抬手，“坐吧，喝口茶。”
丁勉便真的坐下了。
他不信這位法力通天的大劍仙，會在茶里下毒。
盲目道人將一壺熱茶，倒進了丁勉面前的茶杯之中。
茶水源源不斷流出，而比大拇指還矮上半截的茶杯，卻怎麼也倒不滿，彷彿裏面無窮無盡，看不到源頭。
丁勉好奇地湊上去，見茶杯中的水，波紋連連，裏面除了一片黑，還是一片黑。
“看到了什麼？”盲目道人問。
“什麼也看不到。”丁勉搖了搖頭。
“再看。”
“還是看不……”
丁勉話還未說完，突然瞪大了眼睛。
因為，他感覺茶杯中的水，在不斷的放大，翻騰。
本來只是涓涓小溪，而一下子變成了壯闊長河，接着長河變成了波濤大海，黑色的海水，一躍而起，將他“卷”了進去……
丁勉在水中拚命掙扎，幾乎無法呼吸，只能眼睜睜地往裏面沉入……
深淵海底，有一顆百丈高，幾乎看不到頭的，五彩斑斕的大樹。
丁勉好奇的游過去。
他越靠近那顆大樹，越感覺身體有股沉寂許久的力量，在不斷的恢復，復原。
這種感覺很舒服，就好像魚兒終於回到了水裏，自由自在地遊盪，連呼吸，都變得清新甘甜。
丁勉忍不住把手伸過去，觸碰了一下樹根。
但可怕的一幕出現了。
那五彩斑斕的大樹，竟瞬間枯萎。k
上面的樹葉，果實，直接凋謝，潰爛，就連樹根也變得黯淡無比，彷彿失去了一切精華，變成了一灘死物。
丁勉很驚慌。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阻止這顆大樹的枯萎。
於是，一顆參天大樹，就這樣硬生生的沒了。
轟然倒塌。
而那種窒息感，再度出現。
“啊！”
丁勉驚呼一聲，猛然驚醒過來。
他臉色漲紅，全身發抖，衣服更是被汗液浸濕。
他抬起頭，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白雲塔十二層。
那位盲目道人依舊坐在自己面前，正用一種似笑非笑地目光看着自己。
丁勉問道：“剛才那顆大樹是什麼？”
“是你的長生樹。”盲目道人道。
“長生樹？”
“也就是世人常說的，靈脈。”
丁勉恍然。
怪不得他靠近那顆大樹，就有種如浴春風，彷彿得了天地造化的感覺……原來，那竟然就是自己的靈脈。
“請問老前輩為什麼給我看這個？”丁勉問。
盲目道人微笑道：“讓你知難而退。”
丁勉皺眉，說：“我既然來了，就沒有後退的道理。”
盲目道人搖頭，說：“興許你丁勉覺得自己沒了靈脈，能走到這一步已足夠自傲……嗯，你確實可以在心裏小小竊喜一下，但也僅此而已，沒了靈脈，你的大道之路不過如此，縱然你能打敗呂峰，依舊證明不了什麼。”
“修道之人，絕不是追求什麼打打殺殺，拼出個勝負又如何？那是人間界莽夫才做的事……一個修道者，活得久，才是硬道理，長生才是終結目標。”
盲目道人指着丁勉，譏諷道：“你丁勉能打敗呂峰，能殺入十二樓，但若干年後，至多幾十年後，你便是一灘黃土……你會年老，你會力竭，你做不了長生人，就只能永遠在底層掙扎，就永遠悟不出大道。”
丁勉沉吟了一番，道：“幾十年光陰，若足夠精彩，對我來說，可以了。”
“對你來說是可以了，但對陳瑤來說還差得遠。”盲目道人哼了一聲，“她可是白雲塔未來十三樓的接班人，擁有最強劍心的百世天才……這樣的人，別說活幾十年，便是活千年，活萬年，也不算是逆天而行。”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丁勉苦笑道。
“關係大了。”盲目道人沉聲道，“先不收你和她在一起，對她的修行沒有任何幫助，幾十年後，你若死了，以陳瑤的心形，十有八九會壞掉劍心……再退一步，一個劍仙和一個劍仙結合出來的後代，必然也是劍仙種子，但若是和一個凡夫俗子結合，那就是未知之數了。”
丁勉撓了撓腦袋，算是懂了這盲目道人為何百般阻擾自己，不讓自己接近陳瑤，甚至還給自己設下了死局。
的確，就憑這三件事，他就有足夠的理由殺死自己了。
甚至聽到這番話后，丁勉也不禁心生質疑，自己和陳瑤在一起，到底是對是錯，是真的能帶給她幸福，還是會毀了她？
只是，當丁勉想到了那一對夫婦的臨終囑託后，心中的那點猶豫，瞬間就沒了。
“等我先見到她再說。”丁勉道。
“你永遠沒有機會見到她了。”盲目道人嗤笑道，“她已經被我放進了囚仙大陣，不入九境，終生不得出陣，若入九境，到時你丁勉恐怕早就投胎了吧？”
丁勉嘆了口氣，說道：“既如此，那還說什麼，開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