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敢之後便是不甘
“怪不得那幫和尚整日叫人日行一善,當真有好處。”道禪遇上張地坤,算是意外之喜。既然張地坤為他指明了去處,道禪也不拖延,用“十八停”收斂氣息,向劍心閣前去。
素陽公主靜靜看着王有道,嗤笑一聲:“所以你根本不會。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說得一點沒錯。你王有道被人稱作劍聖,那幫徒子徒孫就差給你塑金身,立石像。但你王有道終歸只是一個凡人。既然身為凡人,你與他人又有何區別?你就是個懦夫。試問你王有道一生可曾做過一件自己想做之事?恐怕只有每日揮舞手上那三尺爛鐵。”
“公主說得沒錯。我王有道就是一個懦夫,苟活至今,實在是不知所未。若是當年我當年見到她時,敢說出心中愛慕,想必她也不會遇上陛下;若是當年我敢違背陛下之命,執意留在她身邊,她定當安然無恙;若是我有膽,現在就應該動手殺了公主殿下,為她報仇。”王有道突然怒髮衝冠。
不過王有道轉而平靜下來,說道:“公主殿下請回吧,你想讓我殺了那個孩子,我做不到。我的因果不在公主殿下這裏,就在門外。別躲躲藏藏的了,還不進來?”
道禪在屋頂嘆了一口氣,隨即跳落在門前,蒹葭一直守在門口,竟然絲毫沒有發現,她看向道禪,面帶怒色。
道禪可不會跟一個侍女一般見識,心中暗想:果然是落地神仙,就算我已經將十八停運轉極致,也難逃他的法眼。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
道禪推門而入,笑着說道:“打擾二位的雅興,還請海涵,若是二位有要是相談,我可以在門外多等片刻,哈哈。”
素陽公主雖然面色無常,但她卻沒有料想到門外竟然有人。眼神冷冷看着道禪,彷彿下一秒就要殺人。
道禪矇著面,素陽公主自然認不得他。道禪看到素陽公主的眼神,身上打了一個哆嗦,女人在他心中可是避之不及的,何況還是一隻蛇蠍美婦。
“你是誰?竟敢偷聽我二人說話?”素陽問道。
道禪撓撓頭:“那個真不是我有意偷聽二位說話,只是碰巧遇見。其實我只是來找他。”
道禪指着王有道。
“不管你是誰,聽到二人講話,就得死。”
“其實吧,我什麼都沒聽見,二位不用擔心,你們繼續聊,我先走。”道禪聽到素陽出言威脅,不想惹禍上身,向門外退去。
可是蒹葭一步擋住他的去路。
王有道竟然微笑着說:“我二人早就無話可說。既然你來找我,我倒想和你好好聊上一聊。”
道禪看了一眼蒹葭,隨即說道:“那倒是正合我意。”
“呵呵,小子,摘下面罩吧,我知道你是誰。沒想到轉眼間,你應經長這麼大了。”
道禪歪着頭看向王有道:“您別說笑,雖然您貴為劍聖,可也只是地仙武夫,難道還真成仙了,能夠未卜先知?”
“雖然我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是你我可是見過一次,那時你還年幼,只不過是山上的一個小道童。”王有道哈哈一笑。
“他是誰?”素陽公主看向王有道,冷冷地問。
好像這裏只有她認不得道禪的身份。
“公主為何此時竟然糊塗了?到了現在,你竟然還未猜出他的身份?他就是你說的要來殺我之人。”王有道對於道禪所來到底是什麼目的,絲毫不在意。
“難道他就是?”素陽公主沒有繼續說下去,臉上中的驚訝也轉瞬即逝,隨即眼神中透漏着怨恨:“孽種!”
“這位大嬸,你怎麼還罵人呢?如果您沒啥事,我要和這位大叔聊點事,你快去找個暖和的地兒早些歇息去吧。”
“掌嘴!”素陽公主聽到道禪的話,登時怒火中燒,大喊一聲。可是想到自己現在並不在公主府,只能惡狠狠瞪向道禪。
道禪反正是無所謂,聳聳肩,然後看向王有道:“王劍聖,既然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今日我前來只是詢問一些事情,咱先說好,我可不是來打架殺人的。”道禪急忙解釋。
“哦?若真是如此,你又何必這身打扮?”
道禪嘆了一口氣:“若是您不是我要找之人,我當然會乖乖離開,若是…雖然我現在沒有把握打贏大名鼎鼎的劍聖,可還是會以死相博。”
王有道微微點頭:“不用多說,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這裏不是一個談話之地,咱們出去聊。”
王有道話音剛落,化為一道銀光,人已經飛出窗外。萬劍山莊隨即回蕩着王有道的聲音:“我與故人相見,稍後不管發生何事,任何人都不得插手。”
道禪這才彈跳出去,跟上王有道。等他落在山頭上,看着遠處的王有道。
“大叔,我就只想聊聊天,咱們在屋子裏不就好了?跑到山頭上,四處黑漆漆的,挺嚇人的。”
“你若真是怕,又怎麼會孤身一人前來找我?別再油嘴滑舌,既然心有疑惑,那麼儘管問。”
道禪想想也是:“你可去過天姥山雲留觀?”
“去過,我適才便已經說過,我見過你一面,自然去過天姥山。”
“那是否是你殺了我師父?”道禪雙眼微眯。
“你師父?難道文尋常已經死了嗎?”
道禪不知王有道口中的文尋常是誰,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是否是你殺了我師父。還有你說的文尋常又是誰?”
王有道轉過身,睜開雙眼,看向道禪的眼神中竟是慈愛之色,道禪看着王有道的眼神,心中越發的怪異,他向後退了一步。
“想必文尋常什麼都未曾告訴你。文尋常就是你的師父。”
“那我師父到底是何人?而且,若是我沒有猜錯,那女子就是素陽公主,你和她什麼關係,我到底又是什麼身份?”
“既然你師父什麼都未曾告訴你,那想必文尋常自有他的道理,我也不會告訴你。”
道禪咬咬牙,不再說話。
王有道突然說道:“摘下你的面罩,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子。”
道禪猶豫了一下,既然王有道已經知道自己是誰,那麼自然也沒有必要繼續偽裝,他摘下面罩。
王有道仔仔細細打量了好幾遍:“六分像你娘親。”王有道的腦海中再一次出現女子的姿容,心中一痛,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這才恢復正常。
他看着道禪:“倒是你的性子和你娘可是一點都不像,與你父親也大相逕庭。不說這些。我只能告訴你,我原本是陛下的貼身護衛,與你師父算是舊友,而當年去找你師父也只不過去追尋你的下落,只是那時你師父告訴我說你已經身死。那時我見到了你,也曾想那孩子就是你,當我問文尋常,他卻告訴我並不是你。今日公主前來告訴你還活着,我便想到那個道童就是你。”
“我?”道禪指指自己。
“對。當時文尋常告訴我,你雖然降生,但是已經夭折,埋在雲流觀后的山上,我那時沒有死心,還掘開墳墓,裏面果然有一具嬰兒的屍體。我這才相信了文尋常,所以才沒想到躲在後屋不出來的小道士就是你呢?”
“堂堂的一位劍聖為何要去找我?”
王有道臉上露出悲傷之色:“呵呵,只是我心中的執念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告訴我我到底是誰?又是誰殺了我師父?我只知道自己是當年一個女子在遊船上所生。而吏部尚書徐昇平想要殺我的母親和我,御醫南屏風因一時猶豫,我才僥倖被師父所救。”
“你自己追查如此多年,也算不易。想必這些年過得很苦。若真要說起來,你母親與你遭此大禍,我也逃不掉干係。若是想報仇,那麼今日就是你的機會。”
“殺了你又能如何?說到底我還是沒有得知兇手到底是誰。”道禪冷笑一聲。
王有道苦笑道:“孩子,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為什麼你師父臨死前不告訴你是誰殺了他,又為何不將你的身世告訴你?不要辜負了你師父的一片苦心。”
“所以,這一切都與我有關,與我的身世有關?”
“你恨自己的身世嗎?”
道禪低着頭:“有什麼可恨的,這些事又不是我能做主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我想不通。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可當年想要殺我的人自然有他們的理由,這些理由讓他們做出了一個這樣的決定。就因如此,總有一口氣讓我難以釋懷。小時候我嚮往着山外的江湖,總想着能做一名俠客,笑看風雲,師父他卻總勸我不要踏足江湖。後來師父死了,他又叮囑我不要去報仇。這世間有多少人可以做他們想做的事,可為什麼偏偏是我,總是要棄置真心,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甚至假裝自己根本沒有活在這個世上。我也有想做的事,為何要一味的隱忍,只是為了能過活下去。”
“呵呵,這件事我回答不了你。別說是你,我的一生又何嘗不是。想做的不敢去做,只能做我該做的事。到頭來,一腔熱血化作悔恨,卻誰都怪不了。如果非要尋得一人承擔過錯,那只有我自己。”王有道語氣平淡,但是其中的無奈與苦澀,就連道禪都能體會一二。
“我能告訴你的是,不管是你母親的死,還是你師父的死都跟我有關係。如果你想報仇的話,現在就可以。如果你能打贏我,我還會將自己知道的全部的事都告訴你。”
道禪看着王有道的背影:“為什麼不能直接告訴我,難道非得動手?”
“我王有道自然有我該盡的本分。你既然想要為師父報仇,查清自己的身世之謎,那就應該做你該做的事。輸贏天定,咱們兩不相欠。”
“砰!”道禪一個飛踢,王有道抬手接住。
他笑着看着禪道:“不先考慮一下嗎?”
“我已經考慮了太久,既然想不通,便不去再想。”
“好,你比我強。”
王有道抓住道禪的身體,猶如甩麻袋一般,狠狠砸在地上。道禪心中一驚,深吸一口氣,死死憋住,只感到背後猛地一痛,便被砸進一個大坑之中。
道禪猛地一睜眼,兩袖一甩,幾百根如同髮絲一般細小的銀針,飛向王有道。王有道鬆開手,兩腿一跨,雙手做游龍之勢,銀針便隨着他的袖子遊走,王有道雙手向一旁的地上一推,所有銀針刺進草叢之中。
道禪這才站起身,揉了揉肩。
“我聽說,你金剛時可飛劍,想來你也練劍,為何不與我比比劍?”王有道雙手插在袖中,面帶微笑看着道禪。
“你可沒有拿着劍。”
“這個簡單。”王有道伸手一指,遠處銀光一點,一把長劍飛落面前,他一手握住長劍:“看,現在我有劍了。”
“那就別廢話了,開始吧。”道禪看着王有道手中的長劍,眼神一凌。
“你的劍呢?”王有道問道禪。
“你一定也聽說過,什麼叫做無劍之劍吧?”道禪一咧嘴,雙指併攏,一刺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