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手
夜已經深了,客居里空無一人,墨羽和段長月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林檎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了房。
剛躺下就睡了過去,她實在太累了。與夔然一戰雖然只是受了些皮肉之傷,但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靈力的透支,為了避免夔然的血毒深入骨髓,她其實一直在用靈力抵擋。
而當她安穩入睡之後,一根極細的金線宛若活物從林檎床底遊走出來,一路游到了門口,門被它輕輕打開。
月光順着門縫照了進來,它緩緩爬了出去,臨走時還順便帶上了門。
遠處,青山寢居。
九尺玉散着發站在庭院裏,月光下他抬手虛空一握,一段金線便遙遙飛了過來,纏繞在他袖口,原本就繁複的花紋更為漂亮。
他垂下手,面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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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客居。
林檎很早就醒了,她換了一身新道袍后,翻出了那個雙耳銅壺,帶着它徑直去了青山大殿。
【這次你要編個什麼故事?】
“不編,據實以答。”林檎勾着銅壺,坐在菩提枝上。
【我覺得你可以直接把銅壺偷偷扔給方衍之,然後跑路。】
“其實,我越是頻繁與夔然扯上關係,反而越好洗清嫌疑。”
【那你難道就直說你又與夔然打了一架?】
“我說據實以答,當然是刪刪減減的據實以答。”
【那萬一他們就是要懷疑你呢?】
“我好歹也是仰山一山山主,他難道還能真把我怎樣?”林檎笑了,她還就不信了。
【你這山主可是光棍一個。】
“那也是仰山的臉面。”林檎敲重點。
等她到青山主峰上時,這裏已經沒有那晚的混亂。
來往巡邏的弟子井然有序,主殿門守着兩名弟子,其中一人在聽到林檎是想求見宗主后,便進去通傳了。
過了一會兒,大門緩緩打開,九尺玉走了出來。
他的目光自下而上,在觸及林檎的目光時,微微攏了攏袖子,展袖一擺:“林道友,請。”
林檎看着他,眼前這人似乎對自己的出現十分瞭然於心。
“有勞。”她晃了晃手裏的銅壺,衝著他假笑。
九尺玉瞥了一眼銅壺,不知其所以然。
林檎抬腳邁進大殿,經過他身邊時,故意壓低聲音靠近他,“這東西是我昨日在君子林里撿的。”
九尺玉對於她的話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林檎一眼,隨着她轉身進了殿內。
大殿裏原本在交頭接耳,林檎走進來以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三個護宗道長分坐兩側,單坐一邊的正是昨日執法堂那個灰眸冷道人,林檎一副膽小的模樣,頓了頓步子,和九尺玉並肩。
“那邊的是李默言道長,這邊兩位一位是何瑞平道長,一位是端無用道長。”九尺玉微微偏了偏頭。
林檎看了他一眼,臉上的惶恐仍在。
九尺玉似笑非笑的挪開了目光。
“你所為何事而來?”正坐上,方衍之開口了,他生的與方承彥略微相似,眉眼卻比他更凌厲一些,並不像方承彥那樣溫和。
林檎保持着戰戰兢兢的模樣,開口說道:“小道......昨夜散步路過君子林,撿到這雙耳銅壺,上面的氣息隱約間好似夔然的,便自作主張帶來了。”
她手裏的雙耳銅壺剛一托起,方衍之便抬手虛空一握,兩道光從他袖口飛出,赫然是兩個白色的令使飛了過來。
兩個紙人令使搖搖晃晃地抬着雙耳銅壺,將它送到方衍之手裏。
方衍之看了一眼林檎,說不出喜怒的目光,“這銅壺就先放在我這兒,小友不介意吧?”
“可以可以,放在您這兒自然是最好的。”林檎當然沒意見,答應得極快。
“那就好,小友可還有別的事?”方衍之露出微笑,閉口不問為什麼林檎會在君子林附近出現。
林檎誠惶誠恐的躬身,“沒有旁的事了。”
餘光里九尺玉耳朵微紅,似乎是在憋笑。
【他在笑你。】
廢話,我當然知道,林檎翻了個白眼,直起身子。
“阿玉,帶林檎小友去休息吧。”方承彥握着那銅壺,並不打算當眾破開封印。
“是,師父。”九尺玉躬身。
林檎瞟了一眼一旁一直沉默的李默言,打了個哆嗦,跟着九尺玉出了大殿。
“這不是去客居的路吧?”出了大殿,林檎跟着走了一段路后,便停住了腳步。
“自然不是去客居。”九尺玉腳步
“那是去哪兒。”林檎小跑追上他。
九尺玉沒說話,林檎便只能跟在他身後繼續走。
走了不多時,九尺玉就在一座高大的白虎雕像前停下了。
白虎堂身後高大的門楣上,掛着一塊金色的匾額,白虎堂三個字十分顯眼。
林檎挑眉,明知故問:“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眼下無事,自然是向林道友討教一番。”他跨步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眼下我師姐和貴宗四名弟子都還在昏迷之中,這叫無事?”林檎抱胸看他。
“這事林道友應該比我清楚才對。”九尺玉站在門內,回身。
“想多了。”林檎邁上台階,走了進去。
白虎堂里此時空無一人,沿着右側的迴廊走,穿過一道垂拱門后,便來到了一處露天的庭院,庭院中央是一個鑲着紅邊的白色大台,大台四周架着繩索做圍欄,繩索上隱約有符文流動。
九尺玉瀟洒一擺袖,飛身而上。
“請。”他手指一轉,一柄玉扇便出現在他手中,扇骨上點綴着點點靈石,迎着陽光扇動時有些刺眼。
林檎蹬腳而起,躍上了比武台,“得罪了!”
她拔劍,展臂一掃,腳下動作細密而飛快。
九尺玉合扇於身前,架住逐水劍身,手腕一抖,將林檎震退了幾步。
那玉扇合扇時,扇間鋒芒畢現,如同匕首一般。
林檎後腳剛穩住身形,九尺玉便手指一打開扇點了過來。
他手中玉扇已有了殘影,帶着金色的氣旋,打向林檎要害。
林檎屈膝朝前一滑,手裏的劍夾住玉扇縫隙,隨後借力翻身而起,腳已經踹上了九尺玉的腰。
乾淨的藍玉紋道袍上,腳印顯得格外刺眼。
九尺玉被踹的後退幾步,隨後玉扇一合,一道勁風掃出。
林檎抬劍相抵,隨後抽劍斬了過去。
綿綿劍意撞上九尺玉,將他撞得連連後退。
他抬手一擺,無數金線自他袖口飛起,聚攏在一起時,竟是一頭金龍的模樣。
金龍游上天咆哮一聲,隨後俯衝而下。
林檎翻身抬劍一擋,一道樹牆瘋狂生長出來,與金龍相撞,震聲作響。
九尺玉一擊不成,持扇一甩,那開着的玉扇便如同活物一般飛向林檎。
扇間鋒芒,破空聲不斷。
林檎抬劍勾住玉扇,回身一跨,將玉扇給甩了回去,隨後展臂召出韶華劍,兩劍並作一勢,橫掃而去。
劍氣所到之處,遍地鮮花。
九尺玉雖不知這花的詭異之處,卻仍不敢掉以輕心,直接飛身踩上了金龍,合扇在胸前一抬。
金龍便扶搖直上,九尺玉駕着金龍有了地形上的優勢,林檎又怎甘落後。
她提着劍沖向九尺玉,一道枝丫在她腳下生長,托着她飛向空中。
雙劍所到之處,靈氣洶湧如旋渦,劍鋒凌厲,劍意凜然。
九尺玉飛退,金龍帶着他急轉而下。
林檎的劍氣打空了,卻沒有打出去,比武台上的繩索此時盪了一圈光芒,吸納了劍氣,一時間符文流轉曼上光華。
林檎恍然,原來還有這種作用。
但林檎此刻並來不及想太多,她手裏的劍緊跟了上去。
九尺玉不打算一直退,他踩着金龍貼地遊走至林檎身後,玉扇合在胸前綻放出無數道光芒,飛射向林檎,與此同時九尺玉抬手結印,無數氣旋咆哮着扭成一道道風柱,狂舞着裹向林檎。
林檎抬臂便是幾道樹牆撞開,隨後后翻數次避開,在落下時,踩着菩提枝沖向九尺玉。
九尺玉要擋,但林檎手裏的劍卻是兩個方向。
他飛快的權衡后,仰身避開上面的逐水,手臂下垂合扇截住韶華。
林檎立馬變勢,屈肘狠狠砸下去。
九尺玉被撞的跌了下去,但很快又被金龍馱住。
不等他站穩身形,林檎舉劍又砍了過來,這一回他抬臂擋的十分倉促,而她的第二劍已經到了。
金龍又是一聲咆哮,竟是散成金線覆上了九尺玉的臉,一點點融了進去,使得他原本俊朗的臉此時帶了絲妖冶。
他緩緩落定在地,手中的玉扇已經變成了金色。
扇尖指到之處,炸出無數火花。
林檎根本沒跟法修打過架,被炸的毫無頭緒,只能先滿場躲避。菩提枝偶爾抄着她飛入半空,偶爾又帶着她低空滑過,讓九尺玉的攻擊被迫更加密集且擴大。
但他並不是停在原地一動不動,只見他腳尖輕點避開四散的花朵,手中玉扇每一次開合,都會在林檎身側炸出金色的火焰,看似只有點點星火,但林檎被炸了幾次之後,才知道這火究竟有多痛。
林檎捂着被炸到的手臂,翻身一滾,無數菩提枝遮蔽住九尺玉的視線。
九尺玉抬扇對着菩提枝就是一撩,喀嚓聲不斷響起,菩提枝裂的很快。
但林檎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她振臂一揮,逐水已經到了九尺玉面前,九尺玉來不及抬扇,便朝着另外一個方向退去。
但林檎有兩柄劍。
隨後韶華被林檎掄圓了,甩了出去,劍氣彷彿炸裂一般旋轉開,緊接着便將反應不及的九尺玉架住,帶着他飛撞出了比武台,將他釘在了牆上。
九尺玉一口血悶在了嘴裏,咳了一聲。
林檎抬手又是一掄,緊接着第二把劍就飛到了,逐水當的一聲,釘在了九尺玉的雙腿之間。
看着九尺玉面色變得古怪,林檎噗呲一笑,飛踏着菩提枝過去,拔了逐水架在了他脖子旁。
“多有得罪。”林檎偏頭看着他,露齒一笑。
“你這打法,實在少見。”九尺玉閉目,臉上的無數暗金紋路如潮水般退去。
“過獎。”林檎伸手拔出逐水,收劍入鞘,隨後韶華不拔自起,化作一抹光沒入林檎身體。
“你也是這樣打贏你師兄的?”九尺玉睜開眼,理了理衣袖站起來,那金絲又纏上了他衣袖,流光溢彩。
“不,單純是因為你剛剛笑我了。”林檎眨巴眨巴眼睛,促狹得坦蕩。
“倒是我的榮幸了。”九尺玉突然笑了,眸光透亮。
林檎揉了揉手臂,抬頭看他:“我有個疑問。”
“但說無妨。”九尺玉低頭在自己的神機囊里翻找着什麼。
“你這靈寶是這金龍?”林檎好奇道。
“是,它名為潛蛟。”九尺玉朝林檎攤手,一個白瓷瓶躺在他手心,“生息丸,對化瘀有益處。”
林檎道了聲謝,接過來后朝手裏倒了一顆出來。
小黑藥丸,吃下去香香甜甜,不像神農峰上那些葯通常苦的很。
嚼了生息丸,林檎才張口道:“我還以為是龍。”
“不,若有朝一日我修為更上一層,它才是龍。”九尺玉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