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叵測人心
碌碡堆旁,霎時陷入死寂。
以點帶面,以碌碡堆為核心的打穀場,也迅速安靜下來,就像是喧鬧酒桌的突然冷場。
這種喧鬧中突然安靜的現象,民間稱之為——天使飛過。
一時間,打穀場無數人伸頭四顧着,神色茫然。
很快,一個驚人消息在人群中傳播——餘生安說,他知道兇手是誰!
“安仔,你知道兇手?”人群中,徐坤愕然追問。
“誰?”
“簡直就是開玩笑,你前天才回來,怎麼會知道?”
“就是就是!”
打穀場上的村民們,滿臉質疑。
片兒警以及村委會,也是一臉半信半疑。
“小夥子,話可不能亂說啊,當然了,我們也鼓勵民眾提供破案線索。”領隊漢子道。
“大哥,我雖然才回來,但也比你們外人了解這個村子,我敢保證那個人就是兇手!”
餘生安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若有若無的掃過幾個老人和中年男子。
“狗日看誰呢?”
“安仔,你別瘋狗亂咬人!”
那幾個被掃了一眼的男子,頓時炸了,指着餘生安破口大罵。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餘生安訓斥。
他的話,令幾個漢子頓時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不知道該怎麼辯駁。
這幾個漢子面色發焦模樣,也令周圍鄰里目光疑惑起來。
餘生安趁熱打鐵:“現在又不是過去,還能有冤假錯案,公家辦案豈是一個人紅口白牙就能顛倒黑白的?沒聽剛剛公家說嗎,是DNA檢測,DNA檢測懂不懂?是檢查血統的,我指認出兇手,大家暫時就不用檢查了,先檢查他一個人!”
“如果他不是呢?”
“就是,你怎麼會知道他一定就是?”
“誰要是被你指認了,如果不是,豈不是要丟死了?”
“沒錯!”
不知多少人下意識反駁。
這話確實沒說錯,誰要是被指認了,一旦傳出去,三人成虎之下,就算是清白的,一時半會怕是也要洗不清了。
“那老子蹲牢抵罪!”餘生安怒吼。
吼完,他也懶得再說服這群“視面子大於天”的村民,抬起右手,手指若有深意的劃過幾個人,猛然在一個人身上定格。
“兇手就是你,余軒昂!”餘生安大吼。
被餘生安指着的余軒昂,臉色驟然一片蒼白。
“放你娘的屁!”
“狗雜種,你誣陷誰呢?”
余軒昂還沒開口,他的父母開了腔,直接破口大罵。
然而喧鬧的打穀場卻陡然安靜了下來,就像是屠夫靠近雞籠前,雞籠里一片雞飛狗跳,當一隻倒霉蛋被揪出之後,雞籠就會迅速安靜下來一樣。
無數村民目光複雜的看向余軒昂,幾個目光忐忑的老人漢子,更是微不可查的鬆了一口氣。
餘生安怒極而笑:“對,我是雜種,你們兒子更是雜種!孬種!連傻丫蛋都不放過,還是人嗎?你們以為我剛回來,什麼都不知道?我告訴你,傻丫蛋都告訴我了,就是你余軒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說我污衊,有種就去做DNA檢測,老子要是有一句謊話,老子賠你十萬塊,這事全村可以作證,我家就在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餘生安的話,令打穀場一片嘩然。
“敢拿十萬作賭注,這事恐怕是真的。”
“嘿,你別說,昂仔從輟學之後,就一直在村裡晃蕩,以前還在錢寡婦門前晃悠過呢,這飢不擇食還真有可能啊!”
“乖乖,你看看昂仔那臉色,這事怕是真的?”
村民們議論紛紛起來。
領隊漢子瞧着余軒昂的臉色,沖手下使了個眼色,頓時有兩人沖了過去,就要帶人。
“你幹什麼?”
“你們怎麼能亂抓人?”
“打人啦,打人啦!”
余軒昂的父母發瘋的阻攔起來,各種阻攔撒潑抱大腿。
然而他們的阻攔,只能達到反效果。
當片兒警抓住余軒昂手臂之時,一直不說話的余軒昂,臉色突然漲紅,驚恐大吼起來:“不是我!不是我!是郭老頭,是他告訴我給糖就能幹傻丫蛋,他才是兇手!”
“你……你你放屁!”人群中,一個老頭老臉漲紅的大吼。
“不止郭老頭!余滿倉、余老七、余大勇,他們他們都參與了,我才一次,不可能是我,不可能是我!”
余軒昂說到底,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混子,哪裏經歷過事兒?
此時被片兒警一抓胳膊,徹底慌了神,一股腦將腌臢污穢事兒吐了個乾乾淨淨。
“余——軒——昂——”
“你個狗日的,不要血口噴人!”
“聽聽,是郭老頭,不是我家軒昂!”
“余大勇跑了!”
打穀場徹底亂套了。
甩鍋的,指責的,謾罵的,動手的,鬧得那叫一個群魔亂舞!
不過,這一鬧,本來陷入僵局的案件,隨着雙方的辱罵對峙,反倒越辯越清楚。
有人聽得眉飛色舞;
有人聽得破口大罵;
有人聽得痛心疾首;
還有人直呼世風日下!
餘生安沉着臉,不說話。
在西遊記中,通靈神獸“諦聽”能辨世間萬物,尤其善於諦聽人心!
他餘生安沒有諦聽神獸的本事。
他聽不出人心所想,也聽不出人的所作所為,他只能聽出個基本信息。
譬如:傻丫蛋懷孕了,胎兒父親是誰,集中注意力的話,還能聽出傻丫蛋身體各項數據,乃至家庭住址、雙親等等。
但他還是察覺出這事不簡單,除了余軒昂之外,應該還有其他參與者。
因為傻丫蛋的條件反射太自然了。
最重要的是,很多人反映也太激烈了,即便是下意識抗拒,也沒必要這般抗拒。
只是,他沒想到,這件事的內幕,比他想像的還要骯髒黑暗。
“殺人啦!殺人啦!”
打穀場一聲尖叫聲,驚醒了餘生安,只見傻丫蛋父親衝進去,正和一個人扭打在一起。
餘生安過人眼力,甚至還看到了一抹猩紅飛濺!
他沒再看熱鬧,退後一步,轉身離去。
這一刻,沒人留意到他的離開,只是今日之後,在余庵村,不,整個余集鎮,將無人不識君!
下午一點鐘,徐坤滿臉振奮的踏入他家院子。
“安仔,簡直大快人心!都他媽抓了,一群畜牲,要不是你,這事不知得瞞多長時間,我在村裡住這麼久,竟然不知道這事!”
徐坤又是振奮,又是破口大罵,整個人陷入一種說不出的狀態。
這是世界觀破裂的重建,也是沉冤得雪的快哉!
“哎哎,你怎麼不說話?”徐坤問道。
坐在院子前發獃的餘生安,沒頭沒腦的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啥?”
“傻丫蛋毀了!”餘生安道:“四娘這輩子……該怎麼過?”
表情亢奮的徐坤,表情陡然僵了下來。
“哐當!”就在這時,一塊磚頭,突然飛了進來,砸中餘生安家的窗戶,濺起無數玻璃碎屑。
“哪個王八蛋?”
徐坤破口大罵,衝出院子,餘生安也跟着沖了出去。
只見院子外,聚了一大幫人,仔細一看,幾乎一半都是余軒昂、余滿倉之流的家屬。
“狗雜種,給我滾出余庵村!”
幾個老太婆帶着一幫人,舉着拐杖指着餘生安,橘皮老臉猙獰皺在一起的破口大罵。
在他們四周,還有一群剛從打穀場回來繼續看熱鬧的街坊鄰里。
“狗雜種,干你老婆了?可把你能耐的?你怎麼不去死?”
“安狗,挺牛逼啊?你等着,看我怎麼收拾你!”
幾個老太婆的青壯們,仗着人多勢眾,紛紛撂着狠話,咒罵不止。
這一幕,落在徐坤眼中,幾乎要把他氣炸了!
人怎麼能無恥到這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