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恢復

彼時，於慶早已帶着嘉峪關能調出的所有人馬與燕羽匯合，林雲齊也帶着慕家軍在信陽一敗后剩下的人馬趕上了大部隊。

墨陽為了傅景呈的安全，沿途跟着林雲齊留下的記號，繞過信陽北上，最後一行人在汝州匯合。

當日聽聞信陽困境，慕容章立馬攜北燕王府諸多臣子向南出發，準備親自出馬解決北燕現在的困局。

遺憾的是，援兵來的太慢，從信陽到汝州，北燕連失十城。

一時間，整個北燕王府都陷入低壓之中。

汝州城守的宅子中，北燕眾人都在此齊聚，包括慕容朗他爹慕容章，一直留守嘉峪關的溫從年，包括蘇家家主蘇護都拖着一把老邁的身體到了汝州。

他們當初投靠燕堂風，建立北燕，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讓燕堂風帶領他們一統天下，以雪當年喪國守辱之恥，現在看到傅景陽又有死灰復燃，收復洛陽之志，一個個自然都坐不住了，急匆匆就隨兵南下了。

凌霞失蹤的消息，燕堂風已經知道了，起初，燕羽以為他聽到後會大動肝火，再次氣急傷身，想不到的是，得到消息之時，他只是靜靜的詢問了一下當日裏信陽的情況，然後問了燕羽一句特別奇怪的話。

“阿羽，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什麼時候也學會幫別人瞞我了？”

燕羽當時只是站着不說話，頭壓得低低的，當時事從權急，王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王妃要他帶王爺走，他自然要聽。

現在王爺怪罪下來，他自然要一力承擔。

當時林雲齊也趕到了汝州，面對燕堂風的責問，也是一言不發，甘願受罰的模樣。

兩個人心裏都默認，凌霞當時的決定就是最好的選擇，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們無怨無悔。

燕堂風沒有責罰他們，而是在當天夜裏就把東籬先生叫到了書房，兩個人關起門來密談了許久。

這是燕堂風第一次主動請東籬先生為他看病，可出來以後，東籬先生的臉色卻不是那麼好，只是任由林雲齊和燕羽再怎麼問，他也不肯說出燕堂風在書房裏究竟跟他說了些什麼。

只是整個北燕王府的人都知道，過了那一夜，王爺的精氣神突然好了許多，每天都會請東籬先生前去看脈問診。

甚至在一天開完軍政會議之後和燕羽在庭院中漫步之時，燕堂風披散着滿頭的白髮，突然回頭問了燕羽一句，“阿羽，我是不是老了。”

燕羽微微頷首，“王爺只年長屬下兩歲而已，正值青年。”

燕堂風搖頭，“我這個樣子，看起來可不只比你長兩歲。”

君不見公子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假如可以做一個普通人，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他又何嘗願意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第二天，整個北燕王府又發現了不得了的一幕，王爺找東籬先生要了特製的藥水，把頭髮染黑了。

白髮的燕堂風，看起來總是病懨懨的，即使是笑的時候，也宛如一個遲暮的老人。

染回黑髮的燕堂風，身上又有了當年金陵第一世家公子的模樣，從前的他，是明媚如驕陽的，是溫暖如春風的。

可是不得不說，現在即使是變成從前那個樣子，眼神里也再沒了從前那種輕鬆與快樂。

傅景呈很是欣賞變回一個正常人模樣的燕堂風，“現在這個樣子，倒是和傳聞中殺伐果斷，用兵如神的北燕王有幾分相像了。”

燕堂風無奈的搖頭，並沒有如同以往被傅景呈調侃那樣笑出來，“我現在就是變成什麼樣子，也回不去信陽救她。”

“還是沒有她的消息嗎。”傅景呈眸光暗了暗，她這個侄女，初見時，驚鴻一瞥，和三哥長得何其相似。

兩人的性格卻一點也不像，三哥是友好而善意的，可是面對困難的事他只想着迴避，所以才會在當年受到威脅以後無奈自刎。

他應該不會想到，多年以後，他的女兒會是這樣一個勇敢擔當的女子。一個人就想承擔一切，還在最後的關頭為他們守住退路，最後於亂軍中失蹤。

這樣一個女子，不知道她在血染面頰的時候是否也會害怕，孤立無援的時候是否也想落淚。

燕堂風用手指一顆一顆的撥弄着手上那串碧藍色的珠子，成親那晚情景歷歷在目。

那時的她還只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把所有的信任都給了他，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沒有保護好她，還三番五次的要她去救他。

現在居然直接讓她為了他在戰場上失蹤了。燕堂風一直不敢去細想這件事，他只要一想到他的凌霞是如何拿起他的劍去衝鋒陷陣，去殺敵流血，最後城破之時又是如何的絕望，就會感到一陣一陣的心疼。

東籬先生說，他現在想要好，就再不能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了，而對現在的他5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恢復身體。

因此得到凌霞失蹤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先是派出了林雲齊去找人，而後立馬找到東籬先生，告訴他他願意配合他的一切治療，只要他現在能好一陣子，無論用什麼法子，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願意一試。

東籬先生的葯很管用，沒過幾天，他就慢慢感覺自己渾身散掉的功力又慢慢聚起來了，等他養好傷。

傅景陽，謝琰，還有其他所有傷害過燕家和凌霞的人，一個也別想活。

“王爺現在有何打算。”見燕堂風不回話，傅景呈繼續耐心的問道。

燕堂風從出神中清醒過來，終於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笑臉，“我現在的打算，可能會讓傅兄不大高興。”

傅景呈不可置信的用扇子拍打着手心，挑眉看着燕堂風，之前還未見他說話如此拐彎抹角的，反倒失了北燕王的風度。

“我打算先把傅景陽趕出中原，然後滅了謝琰。”他的仇人也是有先後順序的，從易到難，從小仇到血海深仇，他要一個一個慢慢的報。

“再然後呢？”

“再然後的，傅兄可能不是很想知道了。”

傅景呈想要一統天下的心，燕堂風已經通過燕羽的嘴巴知道了，燕羽又是通過慕容朗知道的，只是傅景呈勢力實在太過低微，只憑一個墨陽，沒有大量的人力財力支持，想要實現這個願望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可是礙於燕堂風覺得和傅景呈很有緣分，和他說話是非常讓人愉快的事，也可能是二人身有着什麼相似的地方，總之，燕堂風並不願意直言有些東西。

傅景呈卻是不傻的，“王爺想要天下這個寶座，拿去便是了，何必扭扭捏捏。”

燕堂風訝然，“傅兄難道不介意？”

傅景呈搖頭，他在意的只是當皇帝的是不是他討厭的人，不論是傅景淵還是傅景陽，這兩個人在他心裏都是不配坐在睥睨天下的寶座上的。

謝琰那種叛主忘恩的叛徒，更是人人得而誅之。

可最終若是燕堂風當了皇帝，他覺得沒什麼問題。

自從第一次見到燕堂風，他對這個面容驚艷卻一頭白髮的前朝後人有點莫名的好感。

更不提他還是當年唯一對自己不錯的三哥的女婿。

他和燕堂風如今，也可說是亦親亦友了吧，即使燕堂風從未如同凌霞一樣叫他一聲叔叔。

可是他的心，早已是放下了任何家國讎恨，只願平平淡淡的看着這個年輕人有朝一日能逐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