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進城

第42章 進城

屋裏陷入死寂般的沉默,活不過十年了,所以他才會日漸衰老,滿頭白髮?所以他才會一場普通的傷寒都抗不住?

“十年前,我離開棲霞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凌霞神色凝重,這麼多年了,她一直習慣性的逃避這個問題,一來求自己心安,也為和燕堂風少些牽扯。

可現在,那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了,最重要的是知道燕堂風到底因何而傷,她才能想辦法救他。

“當年王妃離開后,王爺為了找你十天沒合過眼,後來江寧王找了個和尚來騙他,說五年後你們會重逢,王爺日夜挂念此事,憂思過度,傷了心脈,後來王妃過家門而不相認,王爺第一次病發,大夫說本來修養幾年就可以好,可是……”

再後來的事已經不需要燕羽說了,凌霞什麼都知道了,再後來燕鎮南,燕夫人和棠玉相繼去世,他這裏一定很苦吧。

可是他再苦,也沒人可以說,身邊最親近的人就是燕羽,可燕羽也經歷了喪妻之痛,兩個大男人提起這些,相顧無言,只能更痛。

所以他就一直忍着,把自己忍成了現在這樣?

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卻滿頭的白髮,凌霞閉眼,心裏默念了幾聲對不起。

“所有人都出去,我要親自照顧他。”凌霞平淡的說道,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

他現在很虛弱,不適合待在人太多的地方,不通風很不利於他的病情。

“憑什麼?你這個賤女人,憑什麼和王爺單獨相處?就憑你也配照顧他?”一個女子突然從外面沖了進來,她剛聽說表哥病了就趕來這裏,那個女子怎麼可以在那裏隨意對錶哥的人下命令。

“她怎麼在這兒?”簫婉兒這張臉,凌霞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她是當年在洛陽跟上我們的,蕭敬山跟了謝琰了,她死活不願意跟他們走,就纏上了王爺。”慕容朗對蕭婉兒向來沒什麼好感,她父親既然投靠了謝琰,那就是他們的敵人。

要不是她是王爺的表妹,總有點血緣關係,他早就對這個總是無理取鬧,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樣的煩人女子不客氣了。

“慕容朗你憑什麼這麼說我?”蕭婉兒恨恨的瞪了一眼慕容朗,可此事她也懶得跟他計較。

她要先趕走這個女人,“你滾開!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蕭婉兒揚起手掌就要打眼前這張她莫名的熟悉可又想不起是誰的臉。

凌霞不閃不避,右手徑直捉住了蕭婉兒的手腕,蕭婉兒動彈不得,開始衝著周圍的人尖叫道,“你們還不快點把她抓起來。”

可惜並沒有人理她。

凌霞慢慢撒開簫婉兒又拍又打的手,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死死看着蕭婉兒的眼睛,面無表情的道,“就憑我叫傅凌霞,我是燕堂風的結髮妻子,這個資格,我不夠,難道你夠?”

最後四個字的上揚,讓在場所有人為之一震,一些不熟悉凌霞的人紛紛在心中感嘆,難怪王爺對這位王妃念念不忘。

他們從這個女子身上,看到了不亞於王爺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和氣勢,這絕不是普通女子可以有的。

“傅凌霞?你是傅凌霞!?”蕭婉兒突然想見鬼一樣後退幾步跌坐在地。

“你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在這兒?”

凌霞緩緩走到蕭婉兒跟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我死了,燕堂風不是也沒娶你?”

一句話即戳中蕭婉兒心頭痛,凌霞說得沒錯,就是在燕堂風以為這個女人死了的時候,也沒想過要娶她。

可這是為什麼?他們從小定親,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傅凌霞,為什麼他寧願娶一個只認識幾天的小孩子,也不願意娶她?

“把她帶走,近期內不要出現在王爺跟前。”

慕容朗下令道,他是最會忖時踱勢的,此時應該怎麼做不需要任何人教他。

“所有人都出去,晚上隨王爺車駕進城。”

慕容朗剛剛出去出去派人去通知信陽的守城將領於慶,王爺晚上會進城,讓他親自在城門口等待,以防意外發生。

於慶是他們從嘉峪關派到信陽的,為人老實穩重,對慕容家忠心耿耿,來信陽之前是慕家軍的一個副將,深得慕容朗器重。

等到其他人都退出去,帳中除了躺着的燕堂風,就只剩下燕羽和慕容朗。林雲齊先行進城安排住的地方了。

“王妃……”慕容朗似乎還想說點什麼。

凌霞伸手制止,“我姓傅。”

慕容朗不解,王妃這是什麼意思?

凌霞把手背在身後,“我的身份,你剛剛應該也聽到了,我是傅家的人,先父鎮國王傅景祁,所以……”

接下來的話凌霞不想解釋了,她和燕堂風算得上有國讎家恨,她從不敢奢求有一天能站在他身邊。

“少夫人。”一直沉默站在一旁,安靜的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燕羽突然開口了。

慕容朗沉默,他先前只是從燕羽口中和王爺的書畫中得知,王爺的確娶過妻。

聽說走失十多年了,可他不知道的是王爺這個妻子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原本以為只是個普通的世家女子,想不到竟然會是傅家的人。

他是不會在意什麼,可嘉峪關那些老頑固,尤其是固守對燕家的臣服之心長達百年的那些家族。

他們對傅家人的恨不比恨傅景淵本人少,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眼前這位讓王爺念念不忘的女子,就是一條將來一定會被殃及的池魚。

“少爺真的離不開你,如果你不願和他在一起,至少最近不要走,他為你才來到信陽的。”

燕羽的話總是言簡意賅,凌霞也準確抓住了重點。

“他怎麼會知道我來了中原,你們跟蹤我?”

慕容朗搖頭,林雲齊負責嘉峪關所有的情報收集,他當時未收到有人從嘉峪關南下的消息,他們哪來的機會跟蹤他。

至於消息是哪裏來的,其實他也不知道。他只是一個帶兵的將軍,負責服從主子命令就是他的天職,王爺要南下,那他就無所顧忌的跟着。

“是北狄來的消息。”

凌霞皺眉,“是元曜?”

元曜把她的行蹤告訴燕堂風乾什麼,他和燕堂風互相不喜歡,他沒理由這麼做。

燕羽點頭,“有一封信。”

“一封信?什麼信?”

燕羽搖頭,他沒看到信里的具體內容,不過少爺看到那封信后在書房坐了很久,出來后就說要回金陵。

可現在金陵是傅景陽的地盤,他們不方便進去,傅景陽此人心機頗深,誰知道他會不會對他們做什麼。

他們一路南下能走到最遠的地方就是信陽,信陽是北燕佔領的最南邊的一座城池,同時也是和傅景陽建立的東梁交界處。

越過信陽他們的一切行動都會被人盯上,本來燕堂風執意要到金陵,誰知道會在這裏遇到墨陽。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擁有大隊的兵馬在北燕的勢力範圍內活動,想不引起他們的注意都難。

後來從從前傅景淵的一些投靠北燕的臣子口中得知,那人是傅景淵從前的心腹墨陽。

傅景淵沒死是天下總所周知的事,他們之前又從元曜那裏得到少夫人跟着傅景淵南下的消息。

很難不聯想到墨陽可能想要帶兵去金陵和傅景淵匯合,那麼他們只要在信陽扣下墨陽,就不怕少夫人不來找他們。

“元曜讓你們去金陵找我?”凌霞的語氣充滿了質疑。

那封信燕羽真的沒看到,不過信應該就被王爺隨身帶着,燕羽默默看着桌上的一個長匣子。

慕容朗也看過去,那裏面放着一幅畫,他們隨時跟着王爺的人都經常看到的。

畫上的女子正是眼前站着的這位,只是年齡和外表不太像。

“這是什麼?”凌霞走到那張桌子跟前。

她想要打開看一看,可是又覺得不合適,未經允許就打開偷看別人的私物,不是她的習慣。

更何況看燕羽的意思,元曜的信也在裏面,那是元曜寫給燕堂風的,不是寫給她的,她不能看。

見凌霞手都伸到盒子上了,還摸索了一下並沒有扣上的銅鎖,慕容朗沒由來的一陣緊張,他以為她要打開了。

凌霞把手從盒子上拿來,走回了燕堂風的床邊坐下。

慕容朗心裏一股淡淡的失望,說實話他很想看看,這位王爺深愛的女子,在闊別十年後看到那些畫會是什麼表情。

“我會留在這裏照顧他,直到他身體恢復。”凌霞寬慰燕羽道。

她明白燕羽的意思,可她不能答應他。但是照顧燕堂風一段時間還是可以的。

在大哥到達信陽之前,她一定要說服燕堂風放過墨陽。

夜間,城裏的馬車派來了。

寬闊卻不奢華的馬車,在路上緩緩的行駛,凌霞靜坐在馬車之內,燕堂風躺在她身旁,腦下墊了一個軟枕。

從下午昏迷到現在沒睜過眼,凌霞心情有些沉重。

這讓她回憶起四年前在嘉峪關他突然暈倒,還有她和元曜去謝紹珽手裏救他那次,他也是昏迷了很久都沒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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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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