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傅家
北狄王堅強的挺了一年又一年，終於在凌霞來到這裏第三個年頭兩眼一閉歸了西。
一場北狄的內亂不急不緩的開展開來，元曜力排眾難登位，渾邪王帶領各部族小動作不斷，元曜整日忙於解決這些事，到皇子府來看凌霞的時間越來越少。
凌霞獨來獨往，時不時出去轉轉，這日，一回到皇子府，就看見元四帶着幾個人，押着三個衣衫襤褸的人往後院走。
“元四？怎麼回事？”凌霞快步追上去，元四帶這些人去後院，應該是想去找她。
元曜登位搬進王城之後，皇子府的所有事都要請示凌霞。
元四抱拳恭敬道，“回姑娘，這三個人剛剛在府門口鬼鬼祟祟，徘徊了許久，被門口的侍衛抓住，正準備向您請示該如何處理。”
那三個人見身後有女子聲音傳來，也轉身去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卻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凌霞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眉頭緊蹙，這些人雖然衣衫破敗，看着跟乞丐一樣，可身上自有一股氣質。
尤其是年紀較大那個，花白的頭髮，佝僂着背，鬍子拉碴，可眼神卻毫不躲閃，一點也不像一個街邊要飯的人。
“你當真是，傅凌朝？”那年紀較大的乞丐突然顫抖着雙手指着凌霞。
一聽到傅凌朝三個字，在場眾人神色各異，一個亡國郡主的名字，照理來說不會有什麼人知道。
“你是？”凌霞開始在腦子裏拚命回憶，這張臉，到底是誰。
那中年乞丐低垂了眼瞼，看了看周圍的元四等人，彷彿在忌諱什麼。
凌霞反應過來，抬手吩咐道，“帶他們去洗澡換衣服，然後帶來前廳見我。”
傅凌朝已經死了快十年，能一眼就認出她的人，凌霞想不出有誰。
凌霞斟了清茶坐在廳中一邊喝茶打發時間一邊等候，元曜不在的時候，府里有任何異常她都在這裏處理。
府中的人也很熟悉她的習慣，每次她去前廳之前，都會提前準備好茶點和她喜歡的熏香。
“姑娘，人帶來了。”元四帶着那三個收拾乾淨的人來到前廳，請示完后就站在一旁，他要保證凌霞的安全。
凌霞端坐在椅子上，一邊吹着杯子裏的熱氣，一邊細看那幾個人的外貌，她也想知道，時至今日，還有誰還記得早就死了的傅凌朝。
三人中除了那個花白頭髮的中年人，餘下兩個都是二十齣頭的年輕人。
兩個人容貌體態都像極了親兄弟，和那中年男子也有幾分相像，凌霞暗自揣測，這可能是三父子。
“你……”那中年男子再次伸出了手，那手瘦骨嶙峋的在半空中抖動，好像受過什麼傷。
凌霞放下手中的茶，循例問了幾句“你們是誰？現在可以說了，在皇子府外鬼鬼祟祟想幹什麼。”
她不想在意眼前這個中年人為什麼會認識她，因為從前那個身份，時隔這麼久，早就不重要了。
那中年男人從手抖變成全身都有些顫抖，那兩個青年男子忙一左一右扶住他。
“元四，你退到廳外。”凌霞命令道。
元四有些遲疑，可還是恭敬的退後幾丈，直至不能聽見廳中之人說話的聲音。
“現在可以說了？”凌霞悠然的看着那三個人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佑我傅家。”那男子突然瘋癲怪異的笑了幾聲，而後滿眼淚的望着凌霞道，“你不記得他們，也不記得我了嗎？”
那中年男子在身旁兩人的攙扶下自覺坐到椅子上，兩膝端正沖向前方，而後斜着眼看了一眼凌霞。
凌霞豁然開朗，他這個坐姿，曾經出現在她的記憶里，加上剛剛那句什麼天佑我傅家。
凌霞有些好笑又難以置信道，“你是，傅景淵？你怎麼會在北狄？”
三年前燕堂風帶領慕家軍一路南下收回洛陽，聽聞傅景淵不知所蹤，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看到他。
如果這個男人是傅景淵，那這兩個年輕的，豈不就是，傳聞中同樣失蹤的太子和二皇子。
凌霞的心情有些複雜，雖然那些事早已過去了，可鎮國王府，畢竟是傅景淵親手覆滅。
更別提他後來還殺死燕鎮南，把她和燕堂風徹底推向兩個相反的方向。
可笑的是，在現在傅家天下已亡的情況下，傅景淵和他的兩個兒子居然還活着。
從凌霞口中聽到傅景淵三個字，那兩個青年男子顯然有些難堪，都望着凌霞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凌霞釋然一笑，看向那兩個男子有些不太熟練的道，“大哥，二哥，都請坐吧？都是一家人，何須客氣。”
那兩個男子對視了一下，還是靠在傅景淵下方坐了下來。
大廳中突然陷入尷尬的寂靜，誰也不先開口說點什麼。
最終還是傅凌微，最先放下手中的茶杯。溫和的看着凌霞道，“凌朝妹妹，多年不見，你，可還好。”
凌霞掃了掃自己周身，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還不錯。
“還行。”凌霞強行笑道。
“嗯，那就好……”傅凌微笑着微點頭。
問完后，傅凌微又看向自己的弟弟，二弟自小與他心有靈犀，只要一個眼神，他應該就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傅凌叢沉穩的接過話，“凌朝，當年那件事，你心中可還有怨。”
凌霞愣住，端着茶杯的手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她沒想到傅凌叢會主動提起此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霞突然笑了起來，“鎮國王府亡於謀反，我有什麼資格怨。”
話裏帶着些譏諷和淡淡的無奈，這畢竟也是事實，這麼多年來，她之所以能心安理得的繼續活着，而從不考慮去找傅景淵報仇，還不是因為父親的確死的不光明。
謀反這種罪名，傅景淵下旨處死鎮國王府一家並沒有什麼不對的，這麼多年來，她不過是撿了條命活着。
加上生活在王府時，她年紀尚小，對許多事記得都不是那麼清晰了，記憶中父親的懷抱，母親的笑臉，凌霞很不想可又不得不承認，這兩個人已經在她的腦海里越來越模糊。
傅景淵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砰的一聲，廳中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連廳外的元四也驚動了。
元四提着劍快速走進大廳，“姑娘？”元四看向凌霞，只要凌霞一個眼神，他隨時拿下這三個人。
凌霞擺手，示意元四退出去，待元四再次走遠，才慢慢開口道，“皇叔似乎不同意我的說法。”
傅景淵一雙眼睛毫不避諱的盯着凌霞，“當年父王雖然皇子眾多，我登位后因為各種罪名也死的不少……”
提起那當年那些為了爭一個太子之位而互相廝殺的親兄弟，傅景淵眼神里既怨恨又迷茫。
“可是，景祁和我一母同胞，自小和我關係最好，幼年時我們曾發過誓，無論將來誰當上皇帝，另一個都要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
所以，在傅景淵登位后，才有了後來的鎮國王府，那時傅景淵還活着的弟兄還有幾個，可傅景祁是唯一一個沒有外封的王爺，府邸就設在洛陽，風光無兩。
傅景淵的神態，不像在說謊，凌霞敏銳的意識到傅景淵還有其他話要說。
“你什麼意思？”凌霞凝視着傅景淵的眼睛。
傅景淵用牙齒頂了頂下唇，彷彿在極力迴避什麼不願想起的事，而後顫抖着嘴唇咬牙切齒道，“我這一輩子做了許多錯事，可從沒後悔過，我做過唯一後悔的事，就是看到景祁死在我面前。當年景祁，不是死於謀反，而且自刎……”
“傅景淵！”凌霞突然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陳年往事我已經不怪你了，你不要說些胡話來推卸責任。”
凌霞隱隱的有些慌亂，傅景淵的話，讓她突然陷入恐慌之中，父親是自刎，這聽起來，比他謀反還要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