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請柬
七月北狄，黃沙漫天，大皇子府。
凌霞閑得無事，在府中撫琴，這裏既無小湖，也無花木，院中只有光禿禿的怪石，還有乘涼的亭子。
纖纖玉指，行雲流水，引得一眾小丫鬟侍衛沉醉其中。這曲高山流水，當初還是燕堂風教她彈的。
高山流水遇知音，那時的她只有十一歲，縱是聰明過人，曲子裏總也彈不出那樣的意境，直到後面遇到元曜。
男子身穿黑色華服，行色匆匆走入小亭，廣袖一揮坐在撫琴女子對面，靜靜欣賞琴音，兩邊丫鬟連忙低着頭遞上茶水。
片刻，琴音停，女子滿意的抬起頭來，“如何。”
男子面色不改，他喜歡的人，自然什麼都是最好的，不足為奇。
“嘉峪關那邊傳來消息，說燕堂風盤踞嘉峪關，自封少康王，反了。”
女子偏頭，“少康王？他要中興燕家王朝？”她現在已經能做到內心毫無波瀾的提起燕堂風。
要復興燕王朝，也就是要推翻傅家天下了。
“是不是想中興燕家王朝不清楚，可聽說謝琰帶兵去嘉峪關要人，慕容朗當場翻臉，還叫謝琰轉告傅景淵，讓他在洛陽等死。”
女子臉上這才有了些細微的情緒波動，既然是慕容朗嘴裏出來的話，那定是經過燕堂風授意，他那樣一個彬彬有禮的人，竟說的出這樣的話。
“慕容家攜慕家軍投靠於他，那他也只有三十萬兵馬，如何能一路打下洛陽。”
傅景淵就算失去慕家軍，手上也還有謝琰的三十萬兵馬，金陵駐軍四十五萬，還有常年駐守洛陽外的二十萬金甲衛，直接聽命於傅景淵。
“洛陽十數世家望族，一個月前舉族失蹤，而後現身嘉峪關，準備效忠少康王，匡扶正統。”
女子沉默，低頭理了理衣服，鎮國王府已沒，中原天下本也是傅家偷來的，燕堂風想要拿回去，理所應當。
只是可憐了百姓，又要陷入戰亂之中了。
見女子不說話，男子眸中有那麼一瞬間的波動，一邊是她祖輩的天下，一邊是對她有救命之恩的人，無論她向著那邊，似乎都不好。
“你在意嗎？”男子試探着問道。
凌霞雲淡風輕的搖了搖頭，“我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這天下局勢，變幻莫測，永遠不會隨着我的想法有什麼改變。”
元曜這才放下心來，開始提起另一件事，“燕堂風的屬下，那個叫燕羽的，要成親了，請柬送到了北狄來。”
凌霞不解的望向元曜，“你跟燕羽很熟？”
元曜無奈道，“裝什麼傻，這帖子寫的是我北狄大皇子元曜的名字，可他們想請的恐怕並不是我吧。”
“奧……”
“那你去嗎？”元曜接着問道。
凌霞小作思考，她其實並不建議自己去參加這個婚禮，燕鎮南畢竟是傅家人害死的，難道要她心無芥蒂的再和燕家的人歡聚一堂，他們不介意，她自己都過不去。
燕堂風，她也不想再見，當初回了北狄，從沒故意問起他的身體狀況，只是元曜經常會有意無意的提起嘉峪關那邊的情況。
據嘉峪關駐守的探子回報，慕容章已攜夫人返回嘉峪關，又親自三顧葯廬，求請了一位世外高人出山，為燕堂風治病。
燕堂風現就住在嘉峪關新建王府，裏面的消息他們並不能得到，可王府每日購買大量藥材進府他們是能知道的，各種名貴藥材，小山似的推入王府，數量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至於燕堂風病情到底如何，他們無從得知。
“光明正大去我想不太合適，偷偷去送個禮還是可以的。”凌霞機智的提出，這樣既可以避免再見燕家人的尷尬，又可以滿足去看棠玉出嫁的心愿。
元曜略一點頭，“下月十五，這裏距嘉峪關不遠，咱們過了八月出發，抵達之日離婚期也還早。”
“八月十五？”凌霞蹙眉，她當年和燕堂風成親，也是中秋。
“有什麼問題？”元曜拍了拍身側，示意凌霞坐過來。
凌霞看看左右，丫鬟們站在遠處，一聽元曜此話，立馬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凌霞略有些尷尬，在元曜這大皇子府住了已有幾月了，原先燕顧門帶回來的，都知她的身份，可元曜的皇子府中中，卻從沒人敢問起她到底是何人。
只知道大皇子只要在府中，要不是在自己院中睡覺，要不就待在這位傅姑娘住的院子，就連書房，都直接搬到了這邊。
兩人的關係不言而喻，眾下人都對凌霞畢恭畢敬，只當是還沒宣佈身份的皇妃。
這會兒見大皇子此舉，一個二個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注意這邊。
凌霞面色微紅，可還是走到對面，大方坐到元曜身旁。
元曜不滿的低頭看了看兩人之間還可以再坐下一人的間隙，自動移到凌霞身側，抬袖攬住凌霞肩膀。
凌霞不自然的動了動，也沒躲開。
幾個小丫鬟互相使了個眼色，笑鬧着退開了些。
“十五是中秋，嘉峪關人比較多，我們可帶上元四等人，去熱鬧一下。”
自燕顧門從岳陽撤出，全體人員回到北狄，他們的生意就算真的放下了。
北狄部族眾多，雖然都服從於北狄王，可相互之間還是有許多摩擦，可再多的摩擦，也輪不到外人插手，暗殺這樣的生意，永遠沒辦法在北漠開展。
元曜贊同的點了點頭，來了北狄凌霞都沒怎麼出過府，整日悶着，去一趟嘉峪關也好。
凌霞愜意的把腿抬到榻上前的矮凳上伸直，隨口問道，“你父王那邊如何。”
“一如從前。”包括那個女人，竟也毫無異動，整日伺候於他父王的病榻前，乖得跟只小兔子一樣。
現在真正有問題的不是他父王和那女人，而是他的皇叔，渾邪王。
渾邪王一直有意於北狄皇位，暗中支持他的部族也不少，當初他在中原被追殺，其中說不定就有他的功勞。
起初他五年不回北狄，渾邪王高興了許久，還以為自己能上位，想不到北狄王病重之際，他居然回來了。
他是北狄王的長子，又是唯一年紀合適繼承王位的，重現北狄，立馬使北狄局勢出現了重大變化。
之前被渾邪王說服，隱有歸順於渾邪王的部族首領，在他回來之後，居然又立馬偏向他那邊
渾邪王可謂是心裏憋了很大的火氣，只是至今沒有發作。
“她不像你之前描述的那麼厲害，你母妃的死，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元曜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每年先北漠王后忌日，他都整日把自己關在書房，一句話也不說。
元曜眯着眼看着亭子外的藍天，思緒飛的老遠，“當年種種事情，都是母妃親筆書信告知於我，回來之後，我母妃外家也有人過來跟我說明過當年情況，確認母妃的確自殺身亡，只是當時來刺殺我的人，除了渾邪王，其他人並不能完全確定……”
不過無論她有沒有參與過暗殺元曜一事，這個女人都是逼死先王后的罪魁禍首，註定得不到什麼好下場。
“到底是怎麼一個女人……”
凌霞挺好奇的，來了北狄這麼久，她還沒機會見過元曜口中的禍國妖妃，很想知道她到底長了何等容貌，才能憑一己之力，在北狄皇宮紮根扎得這麼穩。
“以色侍人，不值一提。”元曜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
一個女人而已，只要失去了她依靠的男人，到時候還不是任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