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霧裏看花（十一）
時間慢慢的在流逝，宋心蕊的額頭上慢慢的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半個時辰后，看着還是沉默的宋心蕊，沐天青微微一笑輕聲道：“房間裏的火盆，似乎太熱了點。”
宋心蕊抬起頭，眼中一片茫然。
看着還是沒清醒過來的宋心蕊，沐天青心中暗嘆了一下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找我，無非自救而已？但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而已，別人幫不上忙的。”
宋心蕊的眼瞼瞬間就紅了：“是嗎？”言語中帶着一絲諷刺。
“權力是種毒藥，一種讓人慾罷不能的毒藥。”沐天青看了宋心蕊一眼，然後轉頭看向了外面，聲音有點兒飄渺，“你還是不想放棄到手的權力，只要你不想放棄權力，你就別想從權力的漩渦里掙脫出來。”
“那是因為你沒有品嘗過權力帶來的好處？”宋心蕊帶着譏嘲道。
“你忘了一件事，我還是惡人谷弈劍堂的堂主。”沐天青看了宋心蕊一眼，然後站起身，“如果我有心的話，接替我那師兄成為下一代惡人穀穀主也不是難事。況且，我現在也洗刷了純陽棄徒的名聲，以我的能力，接任純陽宮掌門也非難事。世上雖說沒有絕對的自由，但我真的不想有太多的約束，只要快樂平安一生足可，何必活得那麼累。”
“但你現在也活得很累？”宋心蕊譏諷的道，“一個背負着仇恨的人去指責別人活的累，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我只是擔了些仇恨，你呢，你有沒有想過你都背了些什麼？”沐天青已經準備離開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終究是純陽弟子，天龍山的上純陽先輩的血不能白流，我要做的就是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這是責任，不是負擔，人，該擔的責任絕不能丟下！”
看着大踏步離開的沐天青，宋心蕊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口氣吐出后就軟倒在了椅子上。
“他說的很對。”
看着坐着四輪小車被僕役推出來的楊應，宋心蕊總算恢復了點精神，有點兒不太相信的道：“楊師，您也贊同他的看法？”
“你覺得沐天青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沒有回答宋心蕊的問題，楊應反問道。
宋心蕊愣了愣，想起江湖上傳言的種種，再加上自己和沐天青打過幾次交道，認真的想了一下後方道：“感覺有點兒放浪形骸，但偏生又很重禮，不喜歡太多的約束，卻對責任感覺又看的很重，甚至會主動往自己身上攬事情……總而言之，是一個超級矛盾的人。”
“矛盾、矛盾。”楊應嘆道，“你還是沒看懂沐天青，或者說，武林中人很少有人能真正看懂純陽弟子。”
“這是為什麼？”宋心蕊不解的問道。
“純陽和別的武林門派不一樣，想一想當年的純陽子，純陽中人從來都有一種家國天下的意識，這是和別的武林門派最大的不同點。”楊應解釋道，“很多武林中人都可以說是寧可我負人，然人不可負我。但純陽門人不一樣，他們行事更多的考慮是不是利於這家國，這天下。天龍山大戰純陽當初是不願意參與的，因為他們覺得這種事沒意義，但根據一些傳言來看，武當和少林之所以能說動純陽，就是用七星劍的秘密可能會危及天下安穩來做理由的。”
宋心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一個武林門派，怎麼會去考慮天下興亡，去考慮維持一個太平之世。要知道，很多武林中人甚至都希望有一個大亂之世，因為，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只有亂世，才是武人嶄露頭角的地方。
“楊師，我們現在怎麼辦？”宋心蕊問道，雖然宋心蕊很是聰慧，但此刻可以說心亂如麻的她並沒有太清晰的思維了。
“死死的保證忠心耿耿的人，剩下的都放棄。”楊應牙一咬，沉聲道，“雖說很是肉痛，但以十大長老從來不是鐵板一塊的局面來看，只要聖女您退出這場爭奪，他們自己就會廝殺個你死我活，與其現在成為十大長老的擋箭牌，不如退出去隔岸觀火。”
宋心蕊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一絲無奈，因為宋心蕊知道，即使這段很多牆頭草離開了，但手頭的勢力還很是龐大，雖說已經不能和十大長老掌控的分庭抗禮了，但吊打任一長老卻還是沒任何問題。關鍵就在於，不知道大長老到底承諾了什麼，竟然讓本來已經分裂的長老會重新團結一致針對自己，這才讓自己這麼難堪。
“真的要這麼做？”宋心蕊不甘的問道，畢竟放下也是需要極大的毅力的。
“有舍，才有得！”
宋心蕊咬咬牙，看着門外紛飛的大雪，恨聲道：“楊師，那這些事就交給你了，看看哪些事可以留下的，哪些事可以放棄的，到時候列個清單過來，只要合適的話，我就准了。”
“好的，聖女。”楊應點點頭，“屬下告退了。”
“可恨！”
楊應離開半個時辰后，一直呆坐的宋心蕊終於暴發了，狠狠的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咔擦”聲中，上好的檀香木做的桌子被捶的四分五裂、碎片亂飛。
一口噁心發泄了出來，宋心蕊的心裏也舒坦了許多。
宋心蕊不是那種頑固的人，只是想到要捨棄這麼多真的一時接受不了，宋心蕊不恨楊應，也不恨沐天青，楊應是為了自己考慮的，沐天青雖然是陌路人，但正如他所說的，讓一個美人白白的死去也有點兒可惜，所以沐天青的建議也是可以考慮的。但想起自己那父親宋正剛，宋心蕊就恨得咬牙切齒，如果不是將自己推到聖女的位置上，自己又怎麼會變得如此！
權力，真的是一味美味的毒藥，讓人沉迷，讓人陶醉，但也讓人六親不認，雖親兄弟亦能反目成仇！
但就算想明白了宋心蕊也沒辦法退出來了，因為，她已經習慣了權力帶來的一切，就算只是暫時的捨棄，也終究還回去追逐權力。畢竟她是宋心蕊，不是沐天青，做不到沐天青那樣真的視榮華富貴如糞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