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騎虎難下
戴升的嘴角,急速地抽抽了兩下,臉上卻已經浮上一層謙虛的笑意:“哪裏哪裏,本官不過是做了點份內之事,若論功勞,當屬楊大人。”
戴升也想明白了,如今在這燕州城內敢這麼乾的,除了那個姓楊的,怕是沒別人了。
一想到楊清背着他捅了這麼大個簍子,戴升就恨得牙痒痒。
“楊大人為了我們燕州百姓殫心竭慮,大家一定要感恩大人的功德吶!”
“楊大人真是為我們燕州百姓謀福祉的好官啊!”
“楊大人,您就是我們的大恩人哪!”
府衙外百姓呼啦啦地又跪倒了一大片。
戴升看到百姓的關注都被引到了楊清身上,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衝著四處打量了一下,卻並沒有看到楊清的身影。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邊上的府兵:“怎麼沒看到楊大人?”
“回大人的話,楊大人昨夜偶感風寒,今日在府中休息。”
“大人病了?快快,備轎,本官要去探望楊大人!”
戴升故意抬高了聲音,以致於在場很多人都聽到了這個消息。
一群人跟在戴升的轎子後面浩浩蕩蕩地跟去了小柳巷。
……
小柳巷,楊府
戴升自那晃晃悠悠的轎子上面下來,一抬頭,便看到了不二懷抱着他的劍,肅立在楊府那扇半新不舊的院門前。
這所宅子,多年來一直就是那番模樣,雖然楊清在住進來之前經過了簡單的修繕,但是還是給人一股蕭瑟之意。
戴升很不願意來這裏,但是現在,他不得不來。
看到不二,他往臉上擠了點笑意:“下官聽聞楊大人身體抱恙,特前來探望,還請不二侍衛代為通傳。”
不二微微點了點頭:“你,進去,其他人,回吧,少爺需要休息。”
“楊大人為我們燕州百姓都累病了,大伙兒就想看一眼,還請不二侍衛通融一二。”
跟在戴升身後而來的李義等人高聲道。
不二深深地看了李義一眼:“我家少爺吩咐不便見客,諸位請回。”
李義尷尬地笑了一下:“這些都是大伙兒的一點心意,還請楊大人收下。”
他指了指身後僕人手中所提的各式禮盒。
“心意領了,東西請拿回去。諸位,失陪。”
不二推開院門,便快步走了進去,後面跟着個亦步亦趨的戴升。
李義看着那扇緩緩關上的院門,攏在袖子裏的手握了握拳,又鬆開了:“大伙兒都回吧,楊大人需要靜養。”
鬧哄哄的一撥人擁擠着往小巷子外面走後,李義這才帶着自家家丁走在了最後。
就快要出得小巷時,聽得一個略帶諷意的聲音響了起來:“李老爺,不知道這馬屁拍在馬腿子上的感覺如何啊?”
李義聞言一頓,凝視往前看去,就看到一襲白衣的江之洲正閑閑地靠在小巷的一處牆邊上抬眼看着他。
“江之洲,你什麼意思?”李義的心頭有點惱怒。
“沒什麼意思,左右不過是來看個戲而已。”
江之洲一把扔掉之前一直被他拿在手裏的一根狗尾巴草。
“我倒是好奇,李老爺這麼大張旗鼓地把裏面這位楊大人給捧得高高的,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
說到這,白之洲的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江之洲,你也是是燕州城的人,悍匪死了,你那叔父的仇也算是報了!這不是一件大喜事么?”
“是么?這倒是要好好地謝謝李老爺了。不過……”
江之洲慢慢地靠近李義:“那些悍匪可不會這麼想,就怕到時候算帳,也會捎上你的那一份。李老爺子,你可要小心點哪!”
李義被江之洲的話給堵了個正着,氣得兩眼翻白,臉色也陰沉得可怕。
江之洲說完,就慢悠悠地出了巷子,揚長而去。
倒是李義杵在那小巷中,久久未曾動彈。
……
楊府內廳
楊清一臉病容地坐在上首,在他的下首,坐着愁眉不展的戴升。
小小的廳內寂靜無聲,只聽得楊清抬起那茶盞蓋時蓋沿磕碰在杯沿上所發出的輕微之音。
“楊大人,那木頭死在了我燕州城,這事可是了不得啊,那些強匪們怕是很快就會有報復之舉!”
看到楊清只顧着喝茶,並不發隻字片語。
戴升在那椅子上如坐針氈,猶豫了好一會後,終究是坐不住,對着楊清開口。
楊清將一口茶水含在口中,眯着眼細細品味了一番,良久才將手中的茶杯放回桌子上。
“戴大人,不覺得這是一次絕好的機會么?”
“絕好的機會?哎喲我的大人哪,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您可別再開下官的玩笑了。”
戴升神色激動地站了起來。
“玩笑?本官不覺有何玩笑之處。”楊清正色道。
“那刀疤手底下可都是窮凶極惡之徒,如今那個木頭就死在了我們燕州,那些人肯定會起報復之心,到時候,這燕州城就會再起血雨腥風,下官,下官實在是……”
實在是怕得很哪!
“戴大人難道就從未想過,趁這個機會好好地將那些惡徒敲打一番?”
楊清疏朗的目光,落到戴升身上。
“如此,可行?”戴升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他又感覺着這腦袋疼起來了。
“不二,送送戴大人。”楊清衝著門外喊了一聲。
“下官告辭!”
戴升雙手抱拳,衝著楊清行禮,目光卻落到了楊清之前擱在桌沿的那個杯子上面。
這個杯子,一半在桌子沿上,一半卻懸空着,一不小心就會被掃翻在地,落個粉身碎骨。
就像如今的他,騎虎難下……
一念至此,戴升感覺着他的身體猛地一抖。他邁開步子,慢慢地從內廳退了出去。
……
第一樓,二樓雅間
孟飛看到江之洲帶着一身的寒意進來,撈起小碟子裏的一顆花生米丟進自己的嘴巴里。
“這麼快就回來了?”
江之洲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只是一把抓過桌子上的那個酒壺,往空杯子裏倒了滿滿一杯后,往孟飛面前一伸:“幹了!”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就為了幫你的叔父出口氣?”
剛才江之洲怒懟李義,他在這樓上看得是一清二楚。
可是,真的有必要麼?
江之洲舉着酒杯的那隻手停頓了一下,良久,才從胸腔裏面吐了一口氣:“這燕州,怕是真的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