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奢侈的愛情
回到花店,蘇琳已經盤點好。
林歡趕緊和她交接,便催她回去:“辛苦蘇姐了,這幾天你就好好休息休息,陪着孩子四處玩玩。”
“笑笑,你一個人可以吧?要不,我還是不休息了?”蘇琳有些猶豫。她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林歡待人和氣,工資及時發放,獎勵也不吝嗇,是難得的好老闆。所以,儘管既是實體店的員工又要負責網店銷售,還要負責推廣,整日忙忙碌碌,但覺得很開心很值得。而國慶長假,一向是銷售的小高峰。但是,這些年為了在京城站住腳跟疲於奔波,極少有空陪兒子玩耍,特別是假期更忙,還是到了花店才能按時上下班。兒子老早就開始念叨了,說啥在京城出生京城長大,但最遠的不過是附近的商場和菜市場,天天電視上看到的升旗儀式都沒親眼見過,好可憐喲!於是,一時心軟就答應了國慶帶他出去玩,如果失信,兒子肯定不高興了。
林歡推着她出了店門:“趕緊走吧,我能夠應付,你就放心大膽地陪着寶寶去玩吧!”
“那我走了喲,四號就回來,你堅持幾天啊!”雖然有七天假,但是蘇琳決定只休息三天,不說其他,就衝著節假日的雙薪,蘇琳就很動心啊,在京城這麼多年,幹了好幾份工作,她從未享受過如此好的待遇。
坐了一陣,見沒啥生意,林歡乾脆關門,將鮮花盆栽全都收進空間花田,這才是為何“一畝花田”花藝坊的鮮花植株能夠持續保持鮮活的緣故,當然,打死她都不會透露一絲一毫出去。上樓,洗漱,打開電腦,一邊等待買家一邊發愣。想到朱婷說的話,想到張馨欲言又止,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情”之一字,對於自己來說,都屬於奢侈品,望而退卻,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唯有那個無人觸及的角落,才真正屬於自己,雖然,也不敢保證那裏能夠陪伴自己多久,所以,她膽戰兢兢,小心翼翼,深怕哪一日老天就收回了這份恩賜。為了不在失去花田空間被打回原形,失去所有,她思慮再三,覺得還是要儘快擁有一片現實的花田,將空間中改良過的花木移栽出來,特別是那些變異后的新品種。那裏的花木之所以長勢良好,除了溫度濕度這些可控因素和空氣這一不可控因素外,她以為,還有兩個關鍵是土質和潭水,所以,要想法把裏面的土和水送到專業機構分析,看是否能夠更加其成分調製出來。她多次試驗過,將空間內的土和水帶到現實中,雖然不如在裏面的效果那麼好,但依然能在相對較長的時間段讓花木保持活力,所以,店裏鮮花的鮮活度至少能夠維繫一周,盆栽則送一份土和水。也有商家要求單獨購買營養土和營養液,但是林歡未同意,擔心索取過度影響花田空間。
或許是大家都去準備過節了,所以一直無人諮詢,林歡仔細將門窗鎖好,將各處的報警設施打開,然後閃身進了花田。
清新,無比的清新,讓全身的毛孔都慢慢舒展開來,自由呼吸。不安、焦灼、沮喪等情緒也逐漸揮散開來。只有在這裏,在無人的角落,才能真正地放鬆,才能發現自己的存在。花田內栽種了各色花木,千姿百態,但讓人不解的是,各種花香並不覺得煩悶,反而淡淡的、幽幽的,沁人心扉,整個人都全身洋溢在暖暖的花香之中。那潭清泉,早被林歡引入竹樓內,當然,沒有煤氣和電,只能用原始的方法燒水,放入浴缸中。室友們和朱婷等女生都很不服氣林歡的皮膚,怎能這般好,她們說,冰肌玉膚、滑膩似酥等等都不足形容她的肌膚,簡直讓人不由不愛恨交加。
用了“一畝花田”牌玫瑰純露、玫瑰精油,還你嬰兒般嬌嫩的肌膚。這廣告,是朱婷替林歡打的,也得到了眾多愛美人士的認同,包括原本不在意的李思宇和徐景灝,也發現自從使用了林歡贈與的試用裝,偷偷藏在額前碎發下的痘痘沒了,皮膚更加緊實細嫩、白皙光滑、富有彈性加光彩照人。自己用了好,自然得給家人買一套,給閨蜜訂一套,在朋友圈炫耀一圈。於是,林歡手中的玫瑰純露和精油還不用她推廣,便已經售賣一空,且付款預定到下下一批貨了。故此,現在玫瑰純露和精油的收益,已經大大超過銷售花木所得。
但是,沒人知道,林歡的好皮膚的真正來源。
幾年下來,再泡入潭水中,已經不再有雜質。記得,最初突發奇想地將潭水引出去,一鍋鍋地燒熱了,用來泡澡,不料沒過多久,水面上便是油膩膩黑乎乎的一層,簡直不要太噁心,仔細沖洗了好多遍才終於收拾乾淨。洗浴過,整個人都輕鬆許多。再以後,身上的那些疤痕慢慢變淡,慢慢消失,皮膚逐漸變得白皙、晶瑩,如同最上等的緞子,如同溫潤無瑕的白玉,有時,連她自己都忍不住驚嘆,隨即又自嘲地搖搖頭。
潭水,不僅能澆花,還能泡澡,還能給食材“排毒”,功能強大無比。
溫度適宜、花香襲人,美美地睡了個覺,在鬆軟的被子上滾了滾,這才起來。洗漱、吃飯、勞作、自製精油和純露。不再局限於玫瑰,林歡開始利用迷迭香、天竺葵、薰衣草、康乃馨、百合、紫羅蘭、羅馬洋甘菊等製作精油和純露。按照花田的生長速度和保持鮮活度的能力,只要自己勤快些,雖說能夠製作的數量不多,但其巨大的利潤已讓她驚喜萬分了,而自己付出的不過是第一次購買種子的成本和自己不算入成本的人工費。
花田內,不分白晝,只要你能耐得住寂寞和孤獨。而這一點,正是林歡所喜歡的。若是可以,她寧可躲在這個無人察覺的天地里,與鮮花作伴,與蜜蜂共舞,無人嘲笑,無人窺視。
一比五十的時間差距,直到設定的鬧鈴響起,林歡才結束了這一次的花田空間之行。閃身回到卧室,已是十月一日八點鐘。換上一條白色長裙。白、藍、黑三色,是她最喜歡的顏色,幾乎所有衣服都是這兩種顏色。
白色:純潔、神聖、乾淨、高雅、單調、天真、潔凈、真理、和平、冷淡、貧乏
藍色:整潔、沉靜、冷峻、穩定、精確、忠誠、安全、保守、寧靜、冷漠、悲傷
黑色:清廉、凝重、嚴肅、粗豪、愚蠢、貧寒、愁苦、微賤、放棄、神秘、極端
而她以為,白色,掩蓋了世間所有的不堪和醜惡;藍色,天空般開闊無邊。黑色呢?無邊的黑暗啊,看不到前路,看不到希望。
將長發束在腦後,永遠是如此簡單,不施粉黛,清清爽爽。
先到花房,以雙手為媒介,將花田空間中的盆栽放置在木架上,調節好溫度濕度。然後是店鋪內的各種鮮花。不過片刻,便搞定。
將安全門打開,一個燦爛的笑容便出現在她眼前。“笑笑,早上好!”原本倚靠在門上的李佳霖笑眯眯的揮揮手,“吃過早餐沒?我買了兩份。”
林歡眨眨眼,這才想起李佳霖昨天自作主張地要給她幫忙看店。“李學長好!”唇邊露出一抹溫婉的淺笑,“我已經吃過了,謝謝!”
將門打開。京城空氣質素一直被國人所吐槽,一如既往的霧蒙蒙,就像一塊被染髒的白布。林歡仍不住打了個噴嚏。
“哎呀,你感冒了?”李佳霖急急地問,圍着林歡手足無措地打轉,“吃藥沒?嗓子疼么,發燒沒?有啥癥狀,我這就去買葯!你先坐下,不要幹活兒了,有啥事兒儘管吩咐我!”
被李佳霖按到沙發上,林歡不由好笑,內心深處,泛起一絲漣漪,但隨即又平復下來。“我沒事,只是突然聞到這空氣,有些不太適應罷了。”她解釋道。
“真的嗎?可不要大意啊,現在早晚溫差大,一定一定要注意。”李佳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幾番,然後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發現看上去一切正常,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但是,仍然叮囑道:“以防萬一,還是喝一杯薑糖水吧,有老薑和紅糖沒,我去熬一碗。小時候我就經常讓我喝,雖然味道有些沖,但總比吃藥的好吧,至少沒啥副作用。瞧瞧,我這身板兒,就從沒啥毛病。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別人說我稍微胖了那麼丁點兒,那是他們嫉妒我的健康,難道要整天病歪歪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才好?能夠為華夏的繁榮昌盛貢獻力量么?分明是國家和人民的負擔嘛,簡直是浪費社會有限的資源!”
林歡抿唇一笑,指指桌上的早點:“李學長,你還是趕緊吃吧,都快涼了。”
李佳霖意味未盡地砸吧砸吧嘴,坐下來迅速地消滅眼前的事物,夾了醬牛肉的燒餅、煮雞蛋、梗米粥就鹹菜絲,再加一碗豆腐腦。見林歡一再婉拒再吃一點兒,本着勤儉節約的原則,便將所欲的食物一掃而空。末了,舒舒坦坦地靠在沙發上,摸着脹鼓鼓的肚子,靦腆地笑道:“我爹媽小時候家境不好,後來為了創業又吃了很多苦,從小就在我耳根子邊念叨以前沒吃沒穿住窩棚的日子,最是反對鋪張浪費。呵呵,讓你見笑了啊!”
“我能體會得到。”林歡搖搖頭,微笑着道,麻利地把桌面收拾乾淨,扔掉垃圾。
“哎哎,真是不好意思啊,讓你來清理。”李佳霖搓搓手,憨厚地笑着。“那啥,我去打掃清潔吧!”他跳起來,趕緊找事兒做。
“不必了,我已經清掃過。”林歡忙止住他。
李佳霖四處張望着,桌窗一塵不染,地面光可鑒人,鮮花盆栽擺放得錯落有致,整個花店唯美而溫馨、簡約且優雅、自然並恬靜。好像,自己無用武之地啊!他懊惱地發現。
林歡小心地斟酌着語言,盡量委婉溫和地道:“李學長,其實,我自己能行的,不必耽擱你的時間。”
李佳霖臉上的笑容頓時凝聚,隨即又呵呵笑起來:“不耽擱不耽擱,我反正也沒事兒不是?我也挺稀罕這些花花草草的,對種植也算是有家傳經驗了,當然啦,咱家種得粗糙,播種、撒肥、收穫,沒啥技術性,所以你有啥好經驗好做法還請不吝賜教啊!”
林歡垂下眼帘,咬咬牙,道:“李學長,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並不適合你。”
“笑笑,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之處,但是,我會努力的……”李佳霖忙道。
林歡抬起眼,目光清澈而真誠:“不,不是。而是我配不上。你很好,人好,學習好,家世好,都很好。而正因你太好,我才配不上你。我……外表普通,能力稀疏,而你的父母對你必是有極大的期望,而我對於你毫無助力,只能成為負擔。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保持距離,免得以後懊悔。”
她撇過臉,閉上眼睛:“人是有貪念的,一旦習慣了溫暖,便再也捨不得走進寒冷。我寧可一直留在冬季,都不願意好不易擁有了再次失去,那時,或許,我再也無法堅強。”
“對不起,”林歡低喃,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對不起,我不能容忍自己陷入可能的危險之中。抱歉!”
就如,五歲那年,以為自己也能擁有一個溫暖的家,擁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於是,小心翼翼地討好那對父母,搶着做家務,體貼地端茶送水,時刻察言觀色,就擔心被他們嫌棄,被送回那個冰冷的、要爭要搶才能吃飽飯的兒童福利院。別人都說,瞧瞧這孩子,多懂事多貼心多機靈啊,就是長得瘦弱了些!養父母也說,這孩子真乖巧!可是啊,再如何努力,如何小心,如何討好,依然被挺着肚子的養母送回了福利院,她對院長媽媽說,這孩子很乖,但是我有自己的孩子了,沒有多餘的精力和財力撫養這個孩子。院長媽媽勸了半天,養母溫柔地撫摸着肚子,眼裏是濃濃的慈愛,而那份慈愛,一絲一毫都不屬於林歡。臨走,養母留下一堆衣服玩具,說是給林歡一個念想。“好歹這孩子也在我家待了半年,也很有感情了,如果不是有具體困難,哪捨得把她送回來?”她愛憐地摸摸林歡稀疏發黃乾澀的頭髮,手冰涼冰涼的,冷得把林歡的血液都凝固,冷得脆弱的心咔嚓一聲粉碎。
那晚,林歡躲在床腳,獃獃地望着眼前無邊的黑暗。那麼黑,黑的看不清自己的雙手,看不到自己的路。至於那些漂亮的衣服玩具,不到三天,全都跑到別的孩子手中。因為,林歡爭不過搶不過。院長媽媽發現了,批評了那些孩子,衣服和玩具被還回來,但是,已是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