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酸甜小劇場(3)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灰三娘皺着眉頭看着灰子越,心想道,這傢伙怎麼這麼不要臉皮,還敢沖自己笑。
她瞪了他一眼,側身就要躲開,避他遠遠的。
卻沒想到,她躲,他跟,跟個門神似的,擋在她面前。
灰三娘小暴脾氣立刻上來了,沒好氣道:“滾開,別擋老娘的路。”
“你去哪?”灰子越問道,“我是來接你們的。”
灰三娘衝著車子一指,說道:“你要接的人在那兒。”
說完,扭頭就想從後面撤,灰子越卻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膀子,說道:“三娘,太晚了,去我那兒休息吧,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你也知道太晚了!”灰三娘說道,“孤男寡女,大半夜的能有什麼好談?我要找個地兒睡覺,你放開我。”
正說著,童心的車子已經重新開了起來,灰三娘一愣,灰子越還在這兒,車子怎麼開走了?
灰子越知道她在想什麼,說道:“我的手下會將童大人安全送去蛇族,我留下來陪你。”
灰三娘立刻跳腳了:“灰子越你要臉不要臉?當年你耍賴利用我的事情,都忘到腦後跟去了?跟你這種言而無信的人多待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
“你在意的,無非就是那張訂婚契書罷了。”灰子越說道。“訂婚契書當年是我和你父親談好了定下的,一日沒有解除契約,我們的婚約就一直還在,三娘你躲了我這麼多年不肯面對,事情解決了嗎?”
“明明是你耍賴。”灰三娘氣急敗壞的指着灰子越吼道,“當年你來江城,我們私下裏商量好的,我與你假裝訂婚,降低長白山灰仙一族對你的警惕,然後藉助我手裏的勢力,剿滅你堂兄這一群禍害。助你成功上位,之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徹底打消我父親要將我送回長白山的念頭。
我答應你的,全都做到了,你如今已經是長白山灰仙堂的堂主,是灰仙一族的族長,並且與其他幾族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係,而你,卻在我要你跟我父親攤牌的時候,拿出了訂婚契書。
灰子越你無恥,利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與我父親狼狽為奸,逼我就範,我瞧不起你。”
灰子越無奈聳肩:“這麼多年,你還在耿耿於懷這件事情,可一個巴掌拍不響,又不是我在唱獨角戲不是?”
“別拿我父親來壓我,我不吃這一套。”灰三娘倒豆子似的數落着,“我就不信你堅持要解除契書,我父親能拿你怎麼辦。”
“如若解除契書,江城灰仙堂上上下下千餘口。全部回遷長白山。”灰子越倒背如流,“三娘,僅憑這一條,就夠我吃一壺的。
我與你父親簽訂這份訂婚契書的時候,還沒有與你正式見面,初初去到江城,對你父親的秉性也不是太清楚。
我想着,事有輕重緩急,那時候最重要的是掌權,至於契書,只要我拿出十二分的誠意來,總歸是能解除的,卻沒想到,我一腳踢上了硬板,你父親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將你塞給我,豈是我三言兩語就能動搖的?”
這話說的灰三娘啞口無言,自己父親什麼樣,自己心裏最清楚。
灰子越看灰三娘吃癟不說話,循循善誘:“這事兒,你鬧也沒用,只要有你父親在的一天,這就是個死結,打不開的,除非……”
“除非什麼?”灰三娘立刻問道。
“除非你跟我結婚。”灰子越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着灰三娘。
灰三娘期待的小臉,瞬間又佈滿怒火:“灰子越,逗我玩很快樂嗎?”
“我沒有逗你玩。”灰子越說道,“我與你父親簽訂的,只是訂婚契書,如若我倆結了婚,這訂婚契書自然作廢了,到時候你嫁過來,咱們做做樣子,維持一段時間的婚姻關係,再尋找合適的理由和離,一切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
我如今是長白山灰仙一族的老大,與我和離的女人,哪個還敢娶你?到時候就算你父親硬塞,也塞不過來不是?”
灰子越的話,句句在理,這大概是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灰三娘看着灰子越如此平靜的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裏竟然隱隱的有些酸澀。
“當然,這也只是我的提議罷了。”灰子越說道,“畢竟和離,對我倆彼此的名聲來說,都不怎麼好,如果你介意這一點,咱們……就再想想別的辦法。”
灰子越說的越是淡定,灰三娘心中的不適感就越甚,憋得她眼都紅了。
灰子越又接著說道:“這是件大事,需要時間去好好考慮,正好童心在這邊要待一陣子,不如,你就跟我回去,好好的想,無論你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會配合你的,可好?”
灰三娘思來想去,最終點點頭:“好,我跟你回去。”
灰子越連忙招手,前方,一輛車子開了過來,灰子越打發手下下去,自己親自開車。灰三娘安靜的坐在副駕駛,時不時的瞄兩眼灰子越。
幾年不見,灰子越比從前要穩重了很多,他本就是個深謀遠慮的人,跟他合作的那些時日,灰三娘其實是很欣賞他的。
如果不是最後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他拿出了那份訂婚契書,她也不會跟他鬧掰。
後來灰三娘也曾問過自己,如果沒有那份訂婚契書的話,她有沒有可能跟灰子越假戲真做,真的跟他履行婚約,可是最終,她也沒能給出自己確切的答案。
如今呢?
灰子越提出的解決問題的方法,算是最折中的方案了,是否應該答應他呢?
蹉跎一年兩年歲月,對於灰三娘來說,根本不值一提,至於和離這種事情,在如今的這個時代,更不算什麼大事。
灰三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猶豫什麼?
是怕自己做出這個選擇之後,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
灰三娘對長白山的灰仙堂並不陌生,灰子越回來清繳灰仙堂的時候,她是跟着的,在這兒,曾經有屬於她自己的房間,而這麼多年過去了,灰三娘想,那個房間應該早就被別人住了吧?
卻沒想到,灰子越一路帶着她去了她幾年前住的房間,推開門,裏面的一應用具都沒改變,就連床頭她睡覺要抱着的那隻小老鼠玩偶,都被洗的乾乾淨淨的放在床頭。
拉開衣櫥。裏面整齊的疊着她的幾套衣服,當年她是與灰子越置氣離開的,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沒想到這些東西竟然還在。
灰三娘看着這一切,心裏面沒來由的亂糟糟的。
灰子越說道:“知道你要來,房間都重新打掃過了,床單被套都是新換的,衣服也重新洗過了,你可以安心住下。
趕了一夜的路,又餓又困吧?我交代小廚房做了你最愛的蓮子羹,加了干桂花,一會讓他們送過來,吃完了,洗個澡就先睡。”
灰子越安排的面面俱到,灰三娘沒什麼好挑刺的,就站在那兒點點頭,都沒看灰子越一眼。
灰子越轉身就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廚娘端着撒了糖漬干桂花的蓮子羹來了,笑眯眯的端出來,香味立刻勾的灰三娘肚子裏的饞蟲都跑出來了。
她湊過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聞着那淡淡的桂花香,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好奇道:“捲兒媽,這糖漬干桂花是去年釀的?”
“每年都釀。”廚娘說道,“每年剛入了秋,族長就會交代我,等到天池邊的桂花開了,就去采一點兒回來釀好,封存在那裏,直到壞掉了。才拿去倒掉。”
“他有病吧。”灰三娘一邊小勺舀着蓮子羹往嘴裏送,一邊口齒不清道,“多好吃的東西啊,釀了又不吃,寧願壞掉了拿去倒掉,你說這人是不是浪費好東西?”
廚娘笑道:“今年終於不會再倒掉了。”
灰三娘拿着勺子的手猛地一頓,心裏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隨即她甩甩頭,迫使自己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廚娘卻繼續說道:“這些年,族長將灰仙一族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從不苛待手下人,卻唯獨有幾件事情,是雷打不動要做,卻又談不上有意義的。
比如這每年都要釀,最後卻又整罈子倒掉的糖漬干桂花;比如每天要打掃一遍的這間廂房;比如已經洗破了的小老鼠玩偶,縫縫補補,還是要放回這張床的床頭……”
“捲兒媽,別說了。”灰三娘打斷廚娘。
廚娘也不惱,問道:“三娘這次回來,是打算小住,還是……”
“過幾天就走。”灰三娘說道。
“那可惜了。”廚娘惋惜道,“前兩天。族長交代裁縫那邊給你準備了幾套新衣服,預備着你過來的時候穿,我看着裏面還有兩套成色特別好的貂裘大氅,還以為三娘要在這兒過冬呢。”
過冬……那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灰三娘低着頭,一勺一勺的舀着蓮子羹,再也沒說半句話。
廚娘看着她吃完,收拾了碗筷才離開,灰三娘在桌邊坐了一會兒,環視整個房間,彷彿幾年前的一切都回來了一般。
當年,灰子越清繳灰仙堂他堂兄一黨之後,收尾的那段時間,灰三娘在這兒住着,真的很開心。
灰子越這個人,城府深,但人也算風趣,對她尤其的好,沒事就帶着她在長白山轉,兩個人待在一起,氣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他是個心很細的男人,很多事情,她不說,他都能幫她安排的妥妥帖帖。
灰三娘這個人,性格恰恰相反,大大咧咧,丟三落四,很多時候都很難照顧好自己,灰子越卻恰好是那個能將她照顧的很好的人。
曾經,灰三娘也打趣過灰子越,問他,如果倆人不是假訂婚,就是單純的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他會不會像當時那樣包容她。照顧她?
灰子越當時是怎樣回答的?
他說,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
這個答案,讓灰三娘微微有些失望,可是她到底想要灰子越說出怎樣的答案,她也弄不清楚。
記憶的潮水不斷地回涌,攪得灰三娘心神不寧的,她懊惱的站起來,去洗漱,然後一頭栽在床上,抱着打着補丁的小老鼠玩偶,很快便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起來。灰子越已經不在灰仙堂了,問了管家才知道,灰子越是去蛇族了。
灰三娘本也想去蛇族看看,但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還是打了退堂鼓,吃過飯之後,就又回到房間修鍊。
……
另一邊,童心根本沒有心思休息,後半夜躺了一會兒,一大早便跟柳三爺聚在一起,討論五加雷的事情。
柳文亭說道:“童心。上次我派人去冥界,應該已經將事情的大體情況都跟你說清楚了,清繳五加雷,我們責無旁貸,區別在於,你到底想不想救那五加覃。”
“救,一定得救。”童心說道,“她是無辜的,不應該成了助紂為虐的犧牲品,五加雷要的是靈力,柳三爺,送我去與五加覃交換,我想五加雷會答應的。”
柳文亭擺擺手,說道:“這件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五加雷潛伏在天池底那一片,正對着龍頭香的方位,這些年,他就是靠着吸食龍頭香的香火而得以生存、修鍊的,如若要將他連根拔起,必定會影響到整個長白山的生靈,甚至一個不小心,龍頭香香火受損,後果不堪設想。
你的身份的確要比五加覃來的誘惑力更大,但無論是你,還是五加覃,做出犧牲,都是在成全五加雷,不是嗎?”
“你們的初衷不就是遂了五加雷的心意,讓他徹底激化,然後再一舉將他拿下嗎?”童心不解道,“那拿我換五加覃,又有什麼不對的呢?”
“這是在長白山的地界。”柳文亭說道,“五加雷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成了氣候,以後,我在各大同道面前,還有何威信可言?
我和子越已經仔仔細細的調查過了,五加覃如今幻化人形之後,修為已經很高了,只要稍微加把力,她就能飛升為地精,而之所以她沒能走到這一步,是因為時機未到。”
“五加雷是在等,等迎娶五加覃之後,再助她飛升地精,為他所用。”童心推測道。
“對。就是這個道理。”柳文亭說道,“按道理來說,以五加覃這麼多年的折騰勁兒,不可能如此服帖的任由五加雷為所欲為,離成功飛升臨門一腳,她卻離開了冥界,離開了你,回到長白山來,這難道不引人懷疑嗎?”
柳文亭不說,童心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一點:“你的意思是,五加覃有什麼把柄握在五加雷的手中?”
柳文亭點頭:“五加雷手中握着一本線,而線的另一頭,就拴在五加覃的身上,她無論飛的再高,終究還是要被拉回來,逃不出五加雷的手掌心。”
“線?”童心猛然想起墨淵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那是在童心的卧房,墨淵自己闖進來,嚇跑了五加覃的那一次,墨淵打趣童心,說栓人蔘是要用紅線的。
當時童心沒在意,現在看來,或許五加雷就是用這樣的方法。徹底束縛住了五加覃了。
“五加覃對於五加雷來說,就是一味上好的葯精。”柳文亭說道,“普通的參類,直接飲食,就能吸收掉它的營養價值,但對於葯精來說,卻必須要用以身養身的法子才能發揮作用。”
“以身養身?”童心不解道,“這是什麼意思?”
柳文亭說道:“也就相當於一種形式的雙休罷了,不同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一方是作為供體去供養另一方的,而要形成這層關係,二者之間就必須建立相對應的契約,目前,五加雷一直在準備迎娶五加覃,就是為了建立這個契約罷了。”
“所以,阻止這場婚禮,就能阻止五加雷的好事。”童心說道,“但既然他做的如此小心翼翼,又豈是咱們能輕而易舉的阻止得了的?”
柳文亭說道:“為了這一天,五加雷從很多年前,五加覃很小的時候,便已經開始準備起來了。
他留下了五加覃初潮之時的葵水,與自己的鮮血融合,將精挑細選,注入法力的紅繩浸泡其中,最終做成了能夠牢牢拴住五加覃的鎖靈繩,當初五加覃之所以能將根系扎進靈巫一族的靈脈之上,與這鎖靈繩有着撇不開的關係。
而五加覃之所以必須回來,也是因為逃不脫這鎖靈繩的禁錮,這根鎖靈繩,是五加雷用來控制五加覃的法寶。
如果我們能想辦法破壞掉鎖靈繩,五加覃的困局便可迎刃而解,否則,就算我們將五加覃從五加雷的身邊救出來,也是沒有用的,她身上曾經被鎖靈繩抽出來的每一道傷疤,都會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直到她受不住,自己再回去。
回到五加雷的身邊,任由他折磨、利用,直到被吸食掉渾身的靈力,成為五加雷恢復法力的一堆藥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