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鬼谷先生

楚玉清從來不會去嘲笑坐井觀天的人，因為這並不是對方的錯，人家只是沒見過世面。

沒見過世面並非丟人的事情，因為不管是在古代還是現代，都有那種在方寸之間生活一輩子的人。

相反的是，如果一個見過大世面的人去嘲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人，這才是真正應該被看不起的人。

原因很簡單，一個小學生去嘲笑一輩子沒讀過書的老人，那麼初中生是不是可以嘲笑小學生？

高中生是否可以嘲笑初中生？

以此類推下去，學歷更高的人就可以嘲笑學歷低的人嗎？

答案肯定是不行的。

楚玉清記得很清楚，在他前世有過一個笑話，說的是一個窮人，某一次感嘆着，皇帝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怕是每天都能吃十個大白饅頭！

因為那個人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就是白饅頭。

你要說什麼滿漢全席，那完全是超綱的東西，讓人家知道這些那不是難為人嗎？

而現在他也遇到了這種問題。

格局不夠，眼界不高，見過的大場面太少。

郭德綱有句話，一個人從小被身邊的人愛護着、保護着，一句重話捨不得說，活到九十五歲，上街被人瞪一眼立馬嚇死。

反而是從小每天十個巴掌，天天打，活到二十五就是活金剛一個，天不怕地不怕，這叫經歷！

戰場之上同樣如此。

為什麼說見過血的兵和沒見過血的兵有根本區別？

就是因為“經歷”二字！

很多事情，只有經歷過了，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人類最恐懼的從來都不是已經見過的，而是未知的、不懂的，因為你不知道這是個啥玩意兒。

是不是能弄死你？！

黔驢技窮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當一隻老虎第一次見到驢的時候，它也害怕，當驢第一次進攻尥蹶子的時候，威力極為強大，就算是老虎也不敢與其爭鋒。

但是打着打着，老虎忽然發現，這傻驢就這麼一招！

那我還怕你干鎚子？

世間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楚玉清最聰明的一點就是從來不會不懂裝懂，不是說看過幾本兵書就能帶兵打仗，不是說看過幾個電影就能當導演，更不是說看過照片你就是去過景點的人！

不身臨其境，永遠無法體會其中的奧秘，比如之前的攻城戰。

第一次參與攻城戰，楚玉清兩腿都在發軟，身體崩的筆直，第二次就被巨大的壓力給逼得爆發了，這是因為害怕！

害怕有時候並不是壞事。

因為它能夠教會人成長，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危險發生，這就是所謂“道理”！

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不要過度的自負，也不要太過於妄自菲薄，清楚自己的能力極限在哪裏，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能夠使人變得更加“聰明”。

他要走的路還很長。

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好在他時間很充足。

白起、蕭何、薛禮等人，都是最好的老師，在他們各自的領域中，他們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楚玉清靜下心來多學多看多思考，總有一天會有所收穫，也一定會成長。

他有這個自信！

——

楚玉清的心態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

而戰場局勢也逐漸清晰起來。

羅成依舊沒有找到。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為什麼不回玉門關，心裏在想些什麼。

但是戰場並不會因為羅成的消失而停滯不前，白起和陳豹玩起了心理戰，雙方都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都覺得對方沒有看穿自己的謀划，都認為對方會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

在薛禮、白朗、何毅三人率軍離開玉門關前，白起下令讓他們打了一仗，在陳豹第二天攻城的時候，薛禮等人率軍主動出擊，朝着陳豹的大軍沖了過去。

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的，在城外，蘭玉國的重甲騎兵威力無窮！

三人無功而返，損失了上千人，然後龜縮城內。

這個“假動作”讓陳豹很高興，他覺得白起已經上套了，於是更加精心的謀划著。

卻不知他一切的計劃都已經被白起看穿！

楚玉清這時候去問白起，為什麼你如此篤定陳豹的計劃就如你所想的那般，萬一錯了怎麼辦？

白起沉默了片刻，然後反問了一句：“主公以為，打仗是什麼？或者說打仗打的是什麼？”

楚玉清微微一愣，明明是我問你，怎麼變成你問我了？

不過他也知道，白起是想要用論證的方式來告訴自己答案，於是開始仔細思考起來。

他也並不會因為自己現代人的身份輕視這些古代的人傑。

“我覺得，打仗無非就是比拼財力。不管是兵力、糧草、兵器鎧甲，都屬於財力範疇之內，誰的財力更強，誰就能獲得最終的勝利。打仗打的，其實就是錢！”

這是一個最常規，也最中庸的說法，而且“打仗打的就是錢”這句話，在後世被所有人廣泛的認可，楚玉清覺得自己並沒有錯誤。

不料白起卻搖了搖頭，說道：“主公所言，確實有理，但卻偏題了。”

他微微一笑，解釋道：“末將問的是何為打仗，並不是問要怎麼打，這是兩個層面的問題。”

“簡單來說，就是戰略層面和戰術層面的問題，主公那句‘戰略上要藐視對手、戰術上要重視對手’，就很有道理，也是打仗的真理之一。”

“只要開打，那就要有贏的自信，如果打都沒打，就認為自己會輸，那也沒有打仗的必要了，直接投降就好，不必過多掙扎。”

“所以，戰略上是打不打的問題，戰術上則是怎麼打的問題。比如末將給出一道軍令，讓一個人守住另一人，這就是戰略。而那個人如何去守，用什麼兵器、用什麼招式，這就是戰術！”

“當然，這些東西其實只是一個比較籠統的概念，套用主公的話說，具體情況還需要具體分析，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但這句話也有例外，那就是在戰爭之中，有些東西還真就是一成不變的！”

白起說了很多，楚玉清聽的似懂非懂，現在不懂沒關係，他努力記下，然後慢慢思考。

見他面露思忖之色，白起繼續說道：“主公一開始的回答，其實是戰術層面上的回答，在戰術層面上，打仗確實打的就是錢，但這只是第一層！”

“家師曾言，戰爭其實分為三個層次，其一、短兵相接，其二、謀划全局，其三、掌控天下！”

楚玉清一愣：“家師……你師父是誰？”

聽了此問，白起立刻變得嚴肅起來，臉上的表情有感嘆、有回憶，也有敬畏，更多的卻是崇拜。

只聽他悠悠一句：“家師……鬼谷先生王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