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大逆不道
余念慢悠悠的停下了腳步,手卻還搭在大鶴的胳膊上。
頭頂是遮着她的黑色雨傘,身邊的男人半個身子都暴露在傘外,怔愣的望着她。
“大鶴,你能救他嗎?”
余念的目光空空洞洞,讓人看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清晨的墓園,偶爾的鳥叫像是烏鴉,處處都透露着孤寂悲涼。好像來了這兒的人,每個都只有絕望,沒有希望。
大鶴的唇瓣微啟,卻好半天猶豫着沒有說出話來。
“大小姐……”
他吸了吸鼻子,好像在措辭,好像在思忖着這個世界上最好聽的鬼話來安慰她。
“其實我一直的研究方向都偏向中醫,顧垣城最後一次再造神經手術非常超前,那種治療方法全世界都沒有幾個人會用,所以若是治療……其實更好的是回倫敦,讓他的主治醫生去檢查一下他再造的神經,是不是哪裏出了什麼問題,可能情況不像你看到的那麼嚴重。”
淅淅瀝瀝的雨水惱人,烏鴉的啼叫聲也令人煩悶。
余念的目光清清淡淡的落在了大鶴的臉上,聲音極輕,“只有去倫敦,才能救他嗎?”
“這是最好的辦法。”
“哦。”
“大小姐,其實……”
大鶴還想要說些什麼,可卻在余念冰冷的目光里噤了聲。
再多的話,他便都說不出口了。
或許這就是因為他常年不在臨床工作的緣故吧,一個醫生的嘴裏,竟然連病情如何都說不出了。
余念和大鶴一起走到了余家的墓園,人影叢叢,保鏢一圈圈的站着,讓她見不到那些墓碑,也見不到余還和顧垣城的身影,只是能聽到裏面聲嘶力竭的指控聲。
“就因為你弟弟為了我媽自殺,你就要把所有的恨全部報復到余家身上么?你要看着我父母雙亡,我受傷,我們余家倒台么?”
這是余還的聲音,聲嘶力竭,是她的哥哥從沒有過的樣子。
余念扶着大鶴的手,身體不自然的晃了晃。
她大概能聽明白這話是對誰在說,是對黎華,姜年並沒有弟弟。
“大小姐。”
大鶴趕忙扶住了她,生怕余念會被某些現實擊倒,生怕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只是余念的神思轉的很快,她忽然便明白在醫院裏,田思為什麼企圖害她。
田思就是黎天的女兒,叫黎華一聲姑媽,她有多麼充分的理由和她成為仇家啊。
所以啊,所有人都說她和顧垣城不能在一起,他們天生下來就不能在一起。
所以……黎華在發現她和她的兒子們有不清不楚的牽扯時總會那樣的警惕。
所以……
她才會在那一天聽到顧家父母那樣的對話。
她和顧垣城,是沒有辦法攜手走進婚禮殿堂的,早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余念推開了大鶴撐着的傘,也鬆開了一直緊緊攥着的手。
她挪着步子往前,外圈的保鏢們一點點讓開了路,她總算走到了人群中間。
那是人間慘狀吧。
至少余念這輩子從沒有見過顧垣城落魄至此,他和他的母親、姜年,並肩跪在余家二老的墓碑前,視線低垂,好像早就沒有什麼抗爭的力氣也不再抗爭了。
由着余還發泄自己的情緒。
可這畫面太刺眼,顧垣城低垂着的俊臉也刺眼。
余念像是抽了風,大步流星的跑到了顧垣城的身邊,顫抖着受了傷的手去拉他。
“你起來!起來啊!”
她的眼眶通紅,怒氣沖沖的瞪着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余還,你瘋了么,你幹嘛要這麼糟蹋他!”
“顧垣城,你給我起來!快起來啊!”
余念哭着對那跪在地上的男人說,可顧垣城卻像是聽不到那樣,紋絲不動。
“把大小姐拉走!”
兩個保鏢衝到了余念身邊,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可她使了渾身的力氣去反抗,保鏢自然也沒敢下重手,只是由着她。
“哥,顧垣城沒有錯,他沒有做過對不起我們家的事兒,你不能這麼對他!”
“那我呢?我做錯過什麼?為什麼他們都可以這樣對我!”
余還大手一揮,指向了黎華和姜年的背影,亦或者,早就分不清他在指着誰。
他們那些人,都對他做過太多不可被饒恕的事。
“余念,事到如今你竟然還向著顧家說話。”
余還用力錘着自己的傷腿,“我做錯了什麼,就活該這輩子坐在輪椅上了?我又做錯了什麼!”
“哥,你別這樣!”
余念撲過去去攔余還的手,緊緊的握住,攥在自己的手心兒里。
“你在我的面前傷害你自己,又和你在我的面前傷害顧垣城有什麼區別,你們兩個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余念啜泣着,淚水全部抵在余還的手背上。
她仰頭去看自家哥哥的臉,好像在迷濛的淚霧裏,余還的臉部輪廓都顯得那樣的不清晰,只是那雙眼眸卻是猩紅的。
周遭的冷寂和羞惱里,余念聽到了顧垣城的話。
“余還,不許傷害我媽,我不會娶余念,你放心。”
這憑空而來的一句話,好像一把刀子,扎進了余念的胸口。
疼得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他說他不會娶她了……他甚至還要余還放心。
“你聽到了?”
只是下巴上多了一隻手,輕輕的托住了余念的下巴,讓她能抬起頭看到自家哥哥的表情。
“他不會娶你,你還要替他求情嗎?”
“哥……這不是棉蘭,你若是在這裏……是犯法。”
這是余念斷斷續續說的話,這是她現在這個時候唯一能想起來的話了。
是犯法。
她的哥哥已經很可憐了,不能再犯法,不能進監獄,他要好好活着。
“余還,動手吧,你殺了我們!你怕什麼呢,磨磨唧唧只會喊口號,你敢真的殺了我們嗎?”
說這話的是黎華,伴隨着陰測測的笑聲。
“呵,我巴不得你殺了我,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到陰曹地府找你爹媽討債了!我得好好問問董慈,她養的好兒子,是如何大逆不道、有違人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