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無情為道？
說著她嘆了口氣，平靜道：“你想知道的我已經說了，你想要做什麼我卻一無所知，我說這些給你聽，並不是希望在你手中活命，只是想通過你去探明一些東西，或者說存下一個希望，我還沒有天真到會相信你來此只為切磋。”
姜雷生眉頭一挑，半晌無言，直到想了想才點頭道：“八王一去，魔族根基頓失，姜某的確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婆王有何遺願，不妨說來一聽。”
柔其莫伊娜婆王聽到姜雷生的話，久久繃著的心弦終於一松，雙目迷茫道：“答應我，找到‘那個地方’，如果有機會，便將我死後的魂魄帶到那裏，你能做到么？”
姜雷生雙目之中寒光一閃，淡淡道：“好！我答應你。”
“叮”的一聲刀鳴。
姜雷生背後握着的虛無之劍劍身一顫，猛然暴出一道黑芒，姜雷生連人帶劍同時憑空消失，緊接着一道殘影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忽然從柔其莫伊娜婆王肉身疾穿而過，帶着隱伏於劍身的一層朦朧金光，轉瞬去遠。
直到姜雷生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柔其莫伊娜婆王的肉身才在一片朦朦朧朧的氣霧中，扭曲變形起來，緊跟着肉身解體，轉瞬湮滅於無形……
黑森林外。
一頭金黃色的大鷹圍繞着黑森林周邊盤旋飛舞，幾聲唏鳴中，不時從空中一頭俯衝而下，不等落入林內便又緊跟着騰空而起，丈長的雙翅鼓盪拍舞間，扯出一陣呼嘯風聲，顯得有些煩躁。
忽然，一道紫影如流星般劃過，瞬間乍至，一席長袍的姜雷生左手握刀，忽然在一棵樹的斜杈上現形，雙腳踏枝，隨着斜枝上下輕搖。
金鷹興奮的一擺腦袋，雙翅猛壓間歡快的發出一聲清鳴，身體越變越小，轉眼從空中降下，安穩的落於姜雷生肩頭，不停用彎彎的紅嘴啄姜雷生的脖子，興奮異常。
姜雷生沒有理會肩頭搖頭擺尾的金鷹，只是默默地端詳着手中的那把虛無之劍，看着劍刃之上朦朧中泛起的金光，神情之中頗有些落寞，喃喃道：“婆王為了‘那個人’，為了一個不曾割捨，竟然寧願放棄肉身，藉助外人之手去探求一個未知。小弟又何嘗不是這樣，可我又能夠藉助於誰呢？”
想通了柔其莫伊娜婆王之所以如此行事的原因，忽然感到心中一片苦澀，攤開右掌，掌心上赫然擺着十幾條翼煉，姜雷生念及自身，看着這些從柔其莫伊娜婆王身上得到的翼煉，這些所謂能夠得到某種答案的東西，一時間竟是有些痴了。
落花堂學藝數載、修佛法成密宗法王、成佛魔仙宗主、娶玉玲瓏等眾女，九星連珠后命運變化更大，人魔兩界二十幾年的歷練，從原本一心的降魔衛道，到如今自己卻被天下正道視若邪魔，天道悠悠，至靜至廉，自己二十年來苦苦追求的天道，為何修為越高，反而覺得離大道越遠？
何謂天道，姜雷生以為，早在當年太虛聖心上人破開自己的六道輪迴之謎時、在幾年前的大佛腳下，參看天劍十八訣時、在融會了血族嗜殺與道家清靜之間的極端平衡時，自己便已經明白了。
誰知到了如今，天下萬物在自己眼中皆成土雞芻狗，無論是殺人還是被人所殺，自己的情緒甚至都不會有絲毫的波動。
是自己變得無情，還是天道本就無情？
降魔衛道，自己原本以為這就是正道，可世間一旦沒有了妖魔，還要佛道、正道幹什麼，沒有邪的參照，誰才是正？
死在自己手中的生命越來越多，人也好、妖也罷，殺得多了，殺個人也就跟踩死只螞蟻一般了，生生死死，也的確只有自己才明白，柔其莫伊娜婆王跟優多莫科這樣的人為何不在乎。
金箔銀器，功名利祿，世人有所求，故而充滿着無限的生機。
金銀糞土，功利浮雲，修行之人看淡世間一切，皆求天道永恆，離那個茫茫未知越近，便越是抽離世間，越是不像人了。
嬉笑怒罵、甜酸苦辣、恨嗔痴怨、懶饞貪占，修行煉心者漸漸遠離了世人的感情，漸漸變得淡漠無情，沒有了正常人的感情，還算是人么？
莫非天道就是一個把人變作非人的遊戲？
可自己的路，又該往哪裏去？
正發獃的姜雷生忽然感到脖子一疼，醒過神來才發覺，肩頭的閃電，正用力的拿嘴啄自己。
愕然一愣，他想了想不由啞然失笑，明白過來這傢伙是見自己不理它，心中不滿才如此，將掌中翼煉放入懷中，伸手摸了摸金銀油亮的羽毛，輕笑道：“閃電啊閃電，我如今才發覺，自己前世今生中，只有作為一個畜牲時才最快樂。生存的目的只在吃睡兩端搖擺，無憂無喜、簡單而恬靜，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哪。”
“嘎嘎！”金鷹抓着姜雷生肩頭的兩爪上下虛抓，搖頭晃腦得意叫了兩聲，也不知是贊同姜雷生的說法，還是對姜雷生終於注意到自己而高興。
姜雷生憐愛的撥弄了幾下閃電的金羽，若無其事朝林外看了一眼，淡淡道：“木隱何在？”
話聲剛畢，無遮無攔的林外開闊地上，一叢枯草堆旁忽然憑空現出一道人形，此人身穿緊身黑衣，頭戴金箍，臉蒙薄巾，背上斜插一柄長劍，單腿跪地，恭敬道：“大首領有何吩咐？”
姜雷生道：“你族人現在到了什麼位置？”
木隱道：“一日前，族長已帶領全族精銳伏於迷離江塢口，離霧火城不足三十里，靜候大首領駕臨。”
姜雷生用平靜的語氣問道：“火少沖本就答應你們在巴托平原劃出一塊，以供你隱族一族繁衍生息，如今琪陵以外嫡後進族人身分繼任族長之位，你族內部可有不服？”
木隱聞言，猛地心中一凜，語氣中帶有一絲惶恐道：“族長乃是眾望所歸，不服之人早已伏誅，大首領明鑒，我族百年流浪，早已淪為邊緣小族，原先歸附龍城主也是逼不得已。巴托萬里平原，一望無垠，霧火九色戰騎在平原之上來去如風、侵掠如火，要想覆滅我族，一日即可，老族長也是在遷徙到巴托平原后，才逐漸認識到火城主的險惡用心，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