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世紛紛少年歌 第一章君不見前篇
前篇:君不見,血魂三萬白頭甲,盡赴南死望北城。
巍峨巨大的龍城城頭,一眼望去,儘是黃沙漫天,戈壁長日的荒涼景象。
腰佩玉環手持竹扇的公子哥坐在搖椅上,望着城下,那群衣衫襤褸如乞丐般排隊進城的民眾,不由的感嘆“人說江南美,其實也就那樣,不過是這裏太丑罷了。”
一名身材魁梧,稜角分明,樣貌周正冰寒,單手持一大戟,三米長,百斤重,緩步踏來,兩旁侍衛無不低頭喏喏,不敢正視。
謝祥指着遠方天空說“寧將軍,您剛來這種邊荒小城,怕是少見這落日孤陽的蒼茫景象,今日一見感覺如何。”
寧山嶽隨着謝祥所指望去,太陽還是那個太陽,天空還是那個天空,人世渾濁不堪。說道“謝公子,貴為城主長子,何必來和我這種粗人打交道。邊塞風景再好,我一個被下放的雜牌將軍,也沒心看,不是嗎?”
謝祥站起來,走到寧山嶽身旁,說“寧將軍貴為血魂三代名將,也是我大秦排的上號的統軍之人,如今時運不濟,暫時淪落至此,他日必定重返京都,統御萬軍。我父近日身體不適,今日我特意代父來參見將軍,此後兩千守城軍就交於將軍手裏了。還望將軍多多善待。”
寧山嶽哼了一聲,說“謝公子好意,寧某人心領了。不送。”
謝祥竹扇拍打着手心遠去,與寧山嶽側肩而過時,低聲說“寧將軍,好自為之。”
寧山嶽朗聲笑着說“謝公子,龍城前方便是異城,這兩千守軍怕是根本不夠看,你我都好自為之吧。”
謝祥臉色突然難看起來,冷哼一聲說“龍城已五年無戰事,若是將軍不說我都忘了那群龜縮在異軍的雜種們了,還號稱什麼幽夜龍騎軍,我看都是唬人的。否則朝廷也不會只限額兩千守軍守城。”
遠方天邊忽然黃沙漫天,遮天蔽日。一騎斥候單馬行來,撞倒數十名路人,終於跑到了城牆邊上,栽下馬來。
寧山嶽不顧謝祥難看的臉色,從幾十米高的城牆上一躍而下,雙腿穩穩插入沙地中,身軀沒有絲毫搖晃,連忙將這名斥候扶了起來,問到“前方發生了什麼。”
斥候一番長途跋涉,雙唇雪白,顫抖着說“異軍逼進,游斥小隊全部覆沒,此時他們就在我身後五里處,至少有三萬人。”話為說完,便暈死過去。
寧山嶽大呵一聲“敵襲。”
剛換上龍城銀鎧五百甲兵,如雪白長虹,幾個呼吸間就持刀立馬站在城前。
等了半晌,那群拎着衣服,提着褲子的軟蛋才狼狽的爬過來。
謝祥看見下面的情況之後,神色慌亂,說道“難不成真被你這個烏鴉嘴說中了?”
一旁的紈絝好友田歸心骨頭軟,一聽異軍襲城,一下子坐在了地下,雙腿顫抖,說“謝哥,我們該怎麼辦啊”
謝祥丟下一句話,轉頭直接跑路。“逃”
寧山嶽身穿御賜的明光星鎧,腳踏夜照獅子馬,單臂持大戟,站在兩千龍城軍身前,舉刀說“今日我剛赴任龍城,便遇到異軍攻城。有心殺賊,無力回天。今日我寧山嶽便要死在這城前,願隨我死戰者出列,其餘人,護送百姓出城。”
一言既出,幾個世家子帶着各自的護衛隊率先撒開退跑向城內,兩千人瞬間少去一半。一個中年模樣的甲士嘴唇慘白,在一眾鄙夷的目光挪動腳步站了出來,一位魁梧的參軍罵道“曹琉,你別他媽的丟人了,寧將軍多少次救回你這條狗命。你今日要是敢當逃兵,我打斷你的腿。”
曹琉單膝跪地,雙手緊抱手中龍軍特有的制式長刀,默不作聲。鄧龜跑來一腳將他踹倒。曹琉已生縷縷白髮的腦袋埋在沙地中。晃了晃,又掙扎着直起腰跪在地上。鄧龜罵道“滾吧,我沒你這種窩囊廢的兄弟。”
曹琉臉龐上滿是淚水,大喊道“寧將軍,我兒昨夜凌晨三時出生,求寧將軍賜名,我願死戰城外。”
鄧龜猛然回頭望去,城門內有一位身穿素裝的女子抱着孩子來看丈夫的最後一面,腰間繞一圈白布,家裏雖無白衣,但依然是縞素而來。旁邊那個扶着她的月婆說“青娘,快走吧。讓你丈夫帶着你。還能跑的出去。”
青娘雙目含笑,凝視曹琉一陣,點點頭,眼眶中流出點點淚水。輕聲說“我等你回家,不管你回不回來。”她知道,再見怕只能是來生了。
那個男人若是今日肯棄城而去,自己又怎會陪他顛沛流離半生。
城主謝詠羽挺着大腹便便氣喘吁吁的趕來,說道“寧將軍,有多少異軍,是否有把握守住。”
寧山嶽站在城口,說道“三萬異軍,憑龍城這爛到根子裏的防禦,撐不過一小時。我會派五百親衛護送民眾離開,城主大人若是不嫌棄,可以跟着一併撤離。”
謝詠羽連忙鞠躬道謝,恨不得把一身肥肉都彎下來,活像一根大倭瓜,問道“寧將軍呢?”
寧山嶽大臂一揮“城亡將死,沙場裹屍才是我等歸宿”
黃沙漫天滾滾而來,女子看向丈夫,曹琉口中話語千迴百轉,最後堵在喉嚨處,一句保重,於是兩安。
敵已至。
馬蹄若奔雷,重重踏在僅剩的五百人的心頭。
三萬對五百。
三萬異城軍,身披漁衣,頭戴斗笠,臉覆鐵面。
為首的居然是三千輕騎軍一字排開,居然如那廣陵大潮,馬背起伏如海浪一線。
三千輕騎無嘶鳴,無高喊,氣勢如虎,可吞日月。
三千輕騎之前,為首一人鬼面猙獰可怖,腰間赤劍狹長,一個屠字刻在劍柄上。奔馬未至,一劍先行。赤劍劃破漫天黃沙,天地清明,一劍開,便是兩個天地。飛劍劃破長空,寧山嶽挺身而起,單戟開路,僅憑一人血氣,硬生生抵住三千輕騎的殺意。屠劍落下,釘在寧山嶽腳邊的沙地中,劍柄一個屠字,刺入寧山嶽眼中。
寧山嶽長笑一聲,不顧五百親衛是否會有異議大喊一聲“開城。”
三千輕騎漫過,寧山嶽雙手持戟柄,半跪在地,頭顱低垂,眼角含淚。
五百血魂親衛退至一旁,看那三萬異軍奔雷入城。
鄧龜說道“這真的是雜牌異軍嗎?看看他們,輕騎如水,漫延開來絲毫沒有潰散之樣。重甲如象,一衝鋒便是一往無前,有死無生。步兵雙腿間距,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沒有十幾年老軍根本無法走出,變陣極快。最重要的是沉默內斂,若非剛才那一劍,根本看不出一絲殺氣,可那氣勢,簡直是要吞天一般。咱大秦如今怕是沒有這樣的軍隊了吧。”
曹琉說“有,不過已經解散很多年了。可是攻城之戰,為何是輕騎先行,將軍直接開城。當年見王不跪案使得身為血魂嫡傳的將軍直接被連削三職,發配邊荒。莫非,將軍對那件事耿耿於懷,所以決定。”話未出,但疑惑在所有人心頭。
寧山嶽倒也不生氣,難得開懷大笑着說“最多兩天,你們便知道我為何如此。”
寧山嶽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前朝兵聖對這支軍隊的評價“世間三大懼,毒蛇盤洞,猛虎出籠,血魂亮刀。”
龍城內,百姓聽聞異軍襲城,早已跑的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些腿腳不便的老人守在家門前,眼看着那群傳聞中如狼似虎的異軍浩浩蕩蕩的走過。未搶糧,未拆屋,只是找了一處寬敞的地界,便開始安營紮寨。
隨着城主謝詠羽帶家眷逃逸,城主府內已是空空如也。鬼面將軍坐在陰影處,身形有些佝僂。寧山嶽雙手捧劍走來,跪在鬼面將軍腳下,說道“末將,參見大將軍。”
大將軍接過劍,蒼老的手掌在寧山嶽寬闊的肩頭拍了拍說“這麼多年沒見,還能記得我這個大將軍,辛苦你了。”
寧山嶽眼眶瞬間紅腫,說道“大將軍,有何軍令,末將萬死不辭。”
大將軍猙獰的鬼面望向遠方的夕陽,看不清神色,只覺得有點落寞。“山嶽,請求援兵的斥候放出去沒有。”
寧山嶽說道“不知大將軍有何決議,所以我並沒有擅自插手,雖沒有派出斥候,但城主謝詠羽出逃,必然會告知滄瀾城,龍城已失陷。滄瀾城駐紮着陳慶之的五萬浮屠衛,怕是他們全速趕來,不出三日必到。”
大將軍想起那個連弓都拉不開的讀書將軍,天天堵在營帳里要兵書。有些笑意,說道“陳白衣啊。是他最好。加派出斥候,務必讓他在二日黃昏時到龍城,五萬浮屠,缺一不可。”
寧山嶽說道“大將軍,異城守軍不過兩萬,您今日親自帶兵三萬前來,怕是將那些年留下的老底都拉起來了吧。二十年前血魂散進江湖,今時今日再起兵,太冒險了吧。”
大將軍拉起寧山嶽,坐在一旁,拍着寧山嶽的肩膀說道“山嶽,你兵法醇正,大開大合,頗有當年項羽幾分風範,可如今世間大戰連年減少,許多甲士都沒了當年的血氣。陳白衣來了之後,你接手他的五萬浮屠軍,務必將他留在你身邊。別小瞧那個讀書人,當世兵法奇詭,嬗變者數他為首,一襲白衣可比十萬軍。以後你主他輔,若有正法不克之敵,不妨多聽聽他的建議。少看點李歸寫的兵書,對你已無用了。”
寧山嶽笑着說“那傢伙比我還大不少歲數,我參軍時他已經在文帳待了五年,沒想到十年隱忍,一戰出手即為滄瀾城將軍。陳白衣這個名字這兩年確實是如雷貫耳。大將軍,今日怎麼突然想起來教訓我了,從前你可不會說這麼多話啊。”
大將軍嘆了一聲,說道“以前總覺得還有時間,再來教你們。到了現在,才發現時間不久咦。對了,你和陳慶之是十一年前入的血魂吧。”
寧山嶽有些悲傷,當年那個馬背上血戰三天三夜都不合眼的大將軍如今已是五十歲知天命的年紀了。感嘆道“是啊,時間過的真快啊。”
寧山嶽笑着說道“今日三萬異軍襲城,我本以是必死之心,最後遣散不少士卒,未曾想會是大將軍前來。”
大將軍拍了拍寧山嶽的肩膀說“削骨療毒,無事。那群世家子弟,真送上戰場也只會拖后提。你的那五百親衛,不錯。必死之地,何止是你,整個龍城都是必死之地。當今的天子什麼都不會,唯獨狠辣這一點盡得先帝真傳。一旦你死守龍城,破城后,一位戰功卓越的將軍,再加上在廣陵城氏族中聲譽極佳的謝家人頭。就算城內的百姓不為你陪葬。天下對異城的議論和憎惡只會愈加深厚。這是陰謀亦是陽謀。”
寧山嶽想起幾月前京城朝會的那件事,別過頭去,眼眶紅腫。
大將軍豪氣雲升,說道“當年你們入我血魂時,大戰都落幕的差不多了。一直沒時間教你們什麼東西,兩日後就讓你們看看,何為天下甲兵百萬,血魂獨佔魁首。”
寧山嶽問道“大將軍此次敵人實力如何?”
大將軍說道“蠻古天下古妖十五萬尋常士卒與其狹路相逢,勝率不過三成。”
寧山嶽單膝跪地,“願隨大將軍同死。”
大將軍喝到“血歌營寧山嶽接令。”
“末將在。”
“兩日後,你接手浮屠軍五萬,龍城衛五百,務必死守龍城。告訴陳慶之,城下三萬血魂不死絕,不得出戰迎戰。待老夫死在城下,就算你拿命填,浮屠軍死完拿滿城百姓的命填,也要撐到幽夜龍騎軍從異獸後方殺來,可願意領命?”
寧山嶽跪地,雙手抱拳,眼眶通紅,大聲喊道“末將領命。”
鬼面大將軍在桌上放下一塊樣貌古樸的玉牌,沒入陰影中,不見蹤影。
寧山嶽跪在地下,雙手抱着玉牌痛哭流涕。
一日時間匆匆而過,逃出城的百姓半路上聽聞白衣將軍正帶五萬浮屠衛趕來,頓時底氣大增,又浩浩蕩蕩的返程。
看到那三萬異軍縮在城牆邊不遠處的空地上,更是大喜,有幾位膽大的讀書人甚至坐在不遠處的茶樓上,指着樓下三萬異軍說“你看看,一個個身形佝僂,腳步虛浮,一看就是被女人吸幹了身子。我等還怕什麼,不說五戰五勝大破西周的陳將軍,給我五萬人馬,都能殺的他們屁滾尿流。”
另一人笑着說“你看他們的馬匹,有些連馬鞍都沒有,我估計啊,揚州的瘦馬估計都比他們跑的快,跟能打仗。”
一聽揚州瘦馬,幾人哈哈大笑,期間不乏有人擠眉弄眼,說“揚州瘦馬可價值不菲啊,一晚上既能吸干你小子的花花腸子,也能榨乾你兜里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銀子。”
樓上吵雜紛擾,異軍怎能聽不到,可依舊是日起而出,日落而息,毫不領會那些別有用心的讀書人的譏諷。
二日清晨,三萬異軍繞城一圈后,準備出城。
周圍的酒肆茶樓仿若過年,家家戶戶出門觀看。
不知是誰第一個扔下幾片爛葉子砸在異軍身旁的漁衣上,喊道“不是來襲城嗎?五萬浮屠軍下午就到,你們這會灰溜溜的逃走算什麼。三萬甲士,我看是三萬娘們才是。”
周圍百姓越發跟着起鬨,無數的雞蛋,爛泥,如雨潑灑在三萬異軍頭上。人群中,一位模樣清秀的少婦正焦急的在異軍中張望,她前月才嫁的那個人,此時肯定就在這群異軍中。
臨近城門,鬼面將軍單手握拳,三萬異軍樹立在人群中央,原本吵雜的人群也詭異的安靜下來,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他們在出城前失了心,大開殺戒。
大將軍喊道“脫衣,摘笠,去面。”
異軍紛紛脫衣,漏出漁衣之下,那鮮紅刺目的赤色鎧甲。
女子在異軍中,一眼又一眼的看過去,不是,不是,還不是。
終於她推開人群來到異軍前方,仍舊沒看到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少年,卻看到一位更為熟系的身影,她不可置信的說道“爹?”
那馬背上的人沒有回應,默默的站在原地。女子慌了神,連忙穿過步兵,跑向那人,邊跑邊說“爹,爹。”
來到正面,她終於看到了那人滿是溝壑的臉,蒼蒼的白髮被風吹起,像是秋天的枯草。
女子哭喊着說“爹,你來這幹嘛啊,你不是賣了所有家產去江南避禍了嗎?你怎麼會在異軍之中。”
鄧龜看到那鮮紅赤目的鎧甲,瞬間獃滯在路旁,喃喃自語到“這不是異軍,這甲,這甲是當年一代血魂的魂甲啊。”
寧山嶽站在城牆上,說道“一代血魂血戰五年,踏平十一國。原本三十萬精銳到最後只剩下三萬人。正值當打之年卻全體解散,解散那年那批士兵平均都是三十,而二十年後的今天,再出征,已是白頭。”
黃納蘭攔在馬前哭喊,手指向身後。“爹你下馬啊,您今日都六十了,還去打什麼仗啊,讓他們。他們去不行嗎?”
隨着黃納蘭的視線回頭望去,三萬血魂一字長龍,哪一個不是白頭。
周圍的人群也終於在這群異軍中認出了熟系的身影,隔壁的王老漢,賣肉的劉大伯,醫館的許大師。那些終日在他們身旁默默無聞的人,今日站在他們眼前,將要出征。卻被他們罵成懦夫,廢物。
大將軍摘下面具,露出疲憊的面龐,說道“二十年前,三萬血魂盡散與此。今日,再回頭仔細看一眼這個你們生活了二十年的城池。或許今日我等盡數戰死城外,你們的家人依舊會成為異獸的口中餐。唯一的好處就是黃泉路上,我白起與爾等澤袍同行。。”
黃權柄笑着比了一根中指,說“大將軍還是當年那般不要臉,我們死就死了,老了。身後還有山嶽重重,還有白衣飄飄。何懼禍及家眷。”
三萬老卒不約而同的哄然大笑。
三萬血魂回頭望去,蒼蒼白髮,隨風飄蕩。街邊的百姓,有他們的朋友,老闆,甚至還有兒子,孫子。
一名老卒高喊到“各位鄉親別怕,閻王要收你們,也歹要問過我們的手中刀,肩上顱才行。我等不死絕,定不讓你們掉一根汗毛。”
城牆外,轟隆的聲響傳來,一名白髮斥候趕來,說道“啟稟將軍,十五萬異獸已至。”
白起笑着說“我有血魂,刀三萬,當出鞘。”
三萬白頭甲同時覆盔,立刀,出鞘。
那封匣二十年的殺氣破長空。正午時分,濃烈的殺氣居然讓光滑明白的血刀都染上一層白霜,血刀亮,殺意寒,刺骨涼。
黃柄權和孔進軍各扛一桿王旗,兩桿王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白將旗,血魂旗。
一如二十年前,踏破九州十一國那般。
白門雙屠,天下血魂。
時隔二十年,刀出鞘,血魂再度死戰。
寧山嶽跪在城牆上,高喊“血歌營寧山嶽,恭送大將軍赴死。”
身旁白衣已至,翩翩公子玉樹臨風,只是面色死寂,半跪不語。
黃權柄出城前回首看向黃納蘭說道“那臭小子我見過了。放心,他定會活着回來。到時候風風光光的大辦一場婚禮,結婚是大事,別不講究。是他敢死在沙場,你看我不打斷他第三條腿。”
三萬大軍出城,城門大開三天三夜,無一人回頭,無一人入城,無一獸破城,三萬大軍盡死城下。
待到白頭染透紅血,待到甲盡碎,刀盡斷,人盡亡。
一匹腳踩黑炎,頭覆墨甲的魁梧夜馬出現在生死長城門外。兩萬幽魂夜騎如刺刀般從十五萬異獸的後方穿行而過。所到之處,黑炎焚盡,屍骨無存。
終破異潮,趕到龍城之下。
君不見,出城四萬一千三百零一人,無一歸。
君不見,三萬甲,三萬刀,三萬白頭盡赴南死。
君不見,三百儒家讀書人,書聲琅琅,青衫仗劍。
君不見,龍城五萬戶,家家縞素穿白衣,亦願同去。
君不見,一萬僧兵,佛在心拳在世,持屠刀立地成佛。
君不見,君不見,君不曾見,不得見,還是不想見,說與山鬼聽。
大戰終落幕,白起抬眼望向遠方,生死長城之前,那一身血衣的年輕人盤坐在地,輕聲說“屠小子,可別死在我前頭啊。”